212.結(jié),困守花枝(四)
宋昀真想撲上去咬了。
他終究只能坐回他的位置上,順手將那盤還沒動過筷的魚丟給同病相憐的貍花貓。
貍花貓感激泣零,深感三花貓的主人才是真正的好主人窠。
便是看在三花貓的主人份上,它也該對三花貓好些燔。
有魚有三花貓的世界,才叫充實。
二人飯畢又去瞧小瓏兒,依然昏迷不醒,高燒不退。
十一焦灼,也顧不得宮裡的美酒已經(jīng)送來,先去看小瓏兒的藥,又坐在齊小觀跟前陪伴。
齊小觀見宋昀始終守在屋中,明知他不捨師姐,遂打起精神道:“時辰不早,師姐不如護送皇上先回宮吧!”
十一道:“不急。我尚有些事需處置,今晚便住在這邊?;噬弦厝r,還怕沒人護送?你臉色不好,不如先去那邊榻上休息休息,待小瓏兒醒了,我再喚你。”
齊小觀搖頭,凝視著小瓏兒,輕聲道:“師姐,我要陪著她。她等了我那麼久,必定不肯錯過一刻和我相處的時候。不過……”
他揉搓.著乾涸的眼睛,居然笑了笑,“也許也不必太計較。人間也好,地獄也罷,橫豎我都會陪著她,再也不離開她?!?
十一喉間哽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牀榻上的小瓏兒似乎低低呢喃了一句什麼,十一等忙看時,卻依然闔著眼,只是眼皮下似乎見得眼珠轉(zhuǎn)了兩轉(zhuǎn),然後便再沒有動靜。
李藤過來診脈,又紮了十餘針,總算沒讓他們預(yù)備棺木沖喜,十一纔算稍稍鬆了口氣。
一時又有鳳衛(wèi)請出十一有事商議,十一去了許久方回,見宋昀尚未離去,便問道:“阿昀,若有人希望我改回柳姓,你覺得如何?”
宋昀一怔,“似乎有點麻煩?!?
十一道:“太礙眼總會有人想著搬開。只是爲(wèi)這個被人搬開,本就不曾安息的亡者再被驚擾,我終究不太甘心?!?
宋昀沉吟,“看來,我是得回宮了……”
他忽擡眼看向十一,似笑非笑,“介不介意使些權(quán)宜之計?”
“嗯?”
“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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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但宋昀得回宮,第二日一早,即便小瓏兒還是不見起色,十一也不得不回宮了。
相府和瓊?cè)A園本就是針尖麥芒,彼此視若仇讎,待新帝登基,瓊?cè)A園幾乎被滅,朝中重臣無人不知內(nèi)情。
只是此時連本該是大楚天子的宋與泓都快要保不住,誰又顧得上朝顏郡主?誰又有能耐保全朝顏郡主?
至於後來朝顏郡主能活著歸來,並被新帝旗幟鮮明地置於翼護之下,著實出人意料。
這場生死大劫沒能送了朝顏郡主的命,容貌被毀似乎也沒能消除她對宋昀的影響力,若有機會,難免再施展些別的主意。
十一匆匆趕回宮時,大臣們正齊集選德殿議事,彼此爭執(zhí)不休。
老太監(jiān)郭原早在殿外候著,一邊親領(lǐng)她從側(cè)門繞到珠簾後去見雲(yún)太后,一邊給她說著殿內(nèi)之事。
原來這日施銘遠上表,竟將朝顏郡主身世公之於衆(zhòng),直指當(dāng)年酈清江偷樑換柱,將罪臣柳翰舟的女兒充作己女送給喪子的雲(yún)太后,罪犯欺君,居心叵測。
這對於朝中許多大臣是秘密,但對於帝后和十一來說,此事在三年前便鬧出來了,且鬧得夠大,施銘遠本人便是其中的直接參與者。但去年十一回歸,此事等於已經(jīng)完結(jié)?!酆蠖疾活娮肪?,願意繼續(xù)將十一當(dāng)女兒看待,哪輪得到外人置喙?
十一嘆道:“那老兒怎不鬧些新鮮的出來?”
郭原愁眉苦臉道:“誰說沒鬧出新鮮的來?在說郡主居心叵測,謀害忠良,想要顛覆大楚江山哪!”
十一摸.摸自己臉上的傷疤,“謀害忠良……有點意思!”
說話間,已行至簾後的雲(yún)太后跟前。雲(yún)太后正皺眉凝望著簾外的爭執(zhí),見十一過來行禮,才舒展了眉峰,牽過她立於身側(cè),低聲道:“莫要擔(dān)心,昀兒剛悄悄跟我說,他已有所準備,不必著急。只是我想著你沒在宮裡,身邊未必有多少鳳衛(wèi)隨著,身子又沒養(yǎng)好,怕你再被
人算計,所以先把你召回宮裡才放心?!?
十一才知雲(yún)太后怕她再在宮外被相府暗算,心下已是一暖,只輕笑道:“光天化日,他想動手也需多掂量。不過宮禁都在他掌控下,內(nèi)外消息傳遞多逃不過他的眼睛,一旦有所變故,的確頭疼?!?
雲(yún)太后低嘆一聲,眉峰蹙得愈緊,眼角的皺眉便層層地浮了上來。
十一也不再說話,立到她身後,爲(wèi)她輕輕地揉.捏肩背。
她是習(xí)武之人,於血氣運行之道瞭若指掌,那力道也便用得恰到好處,雲(yún)太后不由地鬆馳了肩背,只是盯著外面說話的那人,神色間依然難掩惱怒煩憂。
顯然,今日施銘遠的行止,又不曾與她商議過。
扶立新君後,施銘遠越發(fā)不把她和宋昀放在眼裡。朝堂之上,輔政丞相已成爲(wèi)真正的主政者,上面的兩位,不論珠簾之後還是龍椅之上,都不過是披著錦繡華衣的傀儡罷了。
簾外,施銘遠似已從喪子之痛中走出,目光炯炯,神清氣爽,呈上證物時更是掃了簾後一眼,分明已經(jīng)知曉十一到來。
如此勝券在握……
是打算當(dāng)衆(zhòng)便定下十一的罪名,讓她再難翻身麼?
宋昀從內(nèi)侍手中接過呈上之物,卻是兩封書信。
只看了一眼那信封上的字跡,他便已皺眉,急取出其中信箋匆匆覽過,便依舊交在托盤中,令內(nèi)侍遞予簾後的雲(yún)太后。
雲(yún)太后取過那兩封信,卻見下方尚有一頁小小紙箋,忙打開看時,卻是宋昀親筆,不知何時用蠅頭小楷寫了一行字:“母后可傳濟王妃前來質(zhì)證。”
雲(yún)太后略一沉吟,便令郭原去傳尹如薇。
而下方大殿上,施銘遠已朗聲道:“聽聞先前南安侯與朝顏郡主相交甚深,但此次帶傷歸來,卻和郡主形同陌路。算來南安侯衝鋒陷陣,頗有斬獲,卻不曾聽聞受傷之事。究其原因,大約也可從這信函中窺出一二吧!”
宋昀道:“既如此,何不請出南安侯,一問便知?”
施銘遠搖頭道:“南安侯爲(wèi)人忠義,乃是性情中人,又念著朝顏郡主相救之情,只怕不肯指證郡主。何況,聽聞南安侯近日病得不輕,恐怕不宜驚動。但臣已找到參與此事的濟王府侍從……”
話未了,卻聽那邊通傳道:“回稟皇上,南安侯在殿外求見!”
宋昀脣角微勾,擺手道:“有請南安侯!”
施銘遠微微皺眉,側(cè)身看時,韓天遙已經(jīng)踏入殿中,如儀見駕。
他的臉色並不好,連脣邊都沒什麼血色,一身素色官袍披於高頎的身軀,愈發(fā)顯得瘦削如竹。
施銘遠嘆道:“南安侯忠貞爲(wèi)國,傷病在身,何不多休息些日子?”
韓天遙瞥過他,淡淡道:“聽說宮中有事,連病中的朝顏郡主都已驚動,我也很好奇究竟出了什麼事?!?
施銘遠才知他是聽說十一匆匆入宮方纔緊隨而至,不覺搖頭道:“南安侯果然是至情至性之人,明知當(dāng)日路過乃是受郡主之命刺殺於你,令你重傷在身,命懸一線,至今傷勢未痊,卻還是打算維護郡主到底嗎?”
朝臣已然大譁。
經(jīng)了三年前的事,對大臣們來說,雖有太多宮廷秘聞不得予聞,卻無人不知相府與瓊?cè)A園仇隙極深,如今見施銘遠拿朝顏郡主的身世大作文章,左不過是兩人又鬥上,爲(wèi)的又是皇家秘事,只要不至於讓大楚傷筋動骨,大可置身事外,看太后、新帝是怎樣的態(tài)度再作打算。
但如果十一謀害征戰(zhàn)中的主將南安侯,當(dāng)真稱得居心叵測,說她妄圖顛覆大楚江山並不爲(wèi)過。
韓天遙目光掠過簾內(nèi)那個清素.人影,已輕笑道:“施相遠在京城,尚關(guān)心韓某在北境安危,著實感激不盡!只是我與郡主雖有些不愉快,卻絕不可能刀兵相向。天下誰不知朝顏郡主最厭魏人佔我大楚河山,忠心爲(wèi)國,又怎會在我出征之時暗算於我?施相多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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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