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廳堂上,里里外外站了幾十個平家族人,有人憤怒,有人肅穆。
所有人都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談論著什么。
我聽到自己的心砰砰亂跳的聲音,完全不敢問我奶奶怎么樣了,我特別害怕聽到壞答案。
雙腿雙腳像灌了鉛一樣沉重,眾人見我走進來,都不再說話了。
我穿過人群,走到前廳,環視一周。
有人從離默天背上,接過昏迷不醒的平安,送回臥房。
離默天站在我身旁,伸手,將我的手握緊在他手心里。
堅定的力量從指尖傳來,我清清嗓子,問:“平家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我奶奶呢?”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答話。
我心里著急,聲音就大了起來:“究竟是什么人襲擊了平家,你們倒是說話呀!”
還是沒人說話。
我正心急,五嬸兒急急忙忙從側門走出來,快步走到我面前,拉著我的手,就往后院走。
她邊走邊說:“小平果,你到哪兒去了,我都急死了。還好你平安回來,這下,老太君終于可以放心了。”
聽她這樣講,我的擔憂才有所緩和。
“嬸兒,我奶奶,受傷了嗎?”我快步跟著她走,急切地問。
“你不要擔心,老太君沒有受傷,只是受了點兒驚嚇,現在在臥室里休息呢。”
我終于放心了。
“到底是什么人襲擊了平宅?”
這時,我已跟著五嬸兒,走進了奶奶的臥室。
奶奶跟我走時一樣,衣著干凈整齊地靠臥在床頭,見我進來,就立刻招手,讓我到她跟前去。
我走過去,坐在她床頭,奶奶拉著我的手,前前后后檢查了我一遍,這才放心地舒了口氣。
然后才問:“平果,陳亮那小子,沒有去找你吧?”
“陳亮?!”我一驚,“奶奶,你是說,把我們平家毀成這副模樣的人,是陳亮?”
我上山的時候,從警察口中得知,他們在山崖下面,沒有發現陳亮的尸體。
現在,他居然來襲擊平家,也就是說,并不是陳亮的尸體消失了,而是,他根本就沒有死?!
奶奶的聲音沉重,又有些焦慮:“平果,我感覺,事情越來越嚴重了。陳亮那小子,一個人單槍匹馬地闖進咱們平家,竟然能上天入地,把平家鬧得個雞犬不寧。他現在已經不是人了。”
不是人?!
“那他是什么?”
奶奶搖搖頭:“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一件事,小平果,你現在就動身跟離默天回南城,一刻都不要再待在太平鎮了。我隱約感覺,陳亮的目標是你。”
“他的目標是我,就讓他來找我呀!”我氣不過,執拗地不愿意走,“我管他什么上天入地,敢來,我就打得他叫奶奶!”
聽我說這話,五嬸兒趕緊出言阻止:“我說小平果呀,你這次就聽老太君一次吧。你不知道那個陳亮現在有多厲害,使勁兒跺一腳,就能踩碎咱們院子里好幾塊百斤重的青石板。還有,他那張臉,一直裂到耳根,別提多恐怖了。他到處找你,揚言要殺光平家所有人,要不是有一只怪狗突然出現,追著他咬,他現在已經把我們全都給殺了。”
怪狗?
不用猜,也知道是長毛狗救了我奶奶。
我在心里暗謝了它祖宗十八代,一會兒出去多買幾個包子給它吃。
在奶奶房里又坐了一會兒,奶奶執意讓我立刻離開,我不肯,二人相持不下。
離默天忽然走進來,問候完奶奶,就把我拉回了我的臥室。
此時,長毛狗正蹲在房間里,嘴里叼著一塊灰色的布。
我跟它道了謝,接過布,它這才說道:“陳亮現在是個傀尸,而且,他剛一做傀尸,力量就跟我相當,可想而知,他的宿主,力量之大,不可猜想。”
離默天沉默地摸索著下巴,一張臉陰冷地極為難看。
長毛狗搖了下尾巴,問:“你猜,宿主會不會是那個人?”
離默天不說話,房間里一時陷入凝結的沉默中。
我聽不懂他們的話,問了幾遍,也沒人愿意跟我解釋。
仔細查看長毛狗叼來的灰色布料,表面上看,只是一塊普通的粗布。但是,粗布的一面,滿布著極細的紅色條紋,彎彎曲曲地組成了一個很奇怪的圖案。
這塊布只有巴掌大,只是長毛狗從陳亮褲腳撕扯下來的一小塊,看不出拿圖案是什么。
只是,后來我才知道,這種布,是法力高強的宿主專門給傀儡穿的“誓衣”。
一旦傀儡穿上“誓衣”,衣服上的紅色圖案,就會像刺青一樣,烙印在他身上,而后,他就成了傀尸。
傀尸借助宿主的力量,達成自己的目的。
與此同時,傀尸的一切,都將屬于宿主,身體、生命、尊嚴,一切……
就像是手中的玩偶一般,宿主可以隨時毀了傀尸。
傀尸一旦毀滅,就是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輪回。
我問:“怎么會有人愿意當別人的傀尸,把自己的一切交到另一個人手上,這也太高危了吧!”
離默天卻說:“人是有執念的生物,從古至今,我看過無數為了心中執念,只為達成目標,就不惜一切代價的人。所以,有人愿意做傀尸,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當時,我還不太懂離默天的話。
后來,我才慢慢懂得,原來,這世間,人人都是傀尸。
我也是。
只不過,我的宿主,是我自己。
那么,陳亮的宿主,到底是誰?
我、離默天、長毛狗,我們仨兒剛商量出追捕陳亮的策略。
忽聞前院有人哭天搶地,大聲哭喊著:“平奶奶,你快過去看看吧,平陽兩口子,他們不是東西啊!他們……”
我聞聲,趕緊跑到前院。
不一會兒,奶奶也在五嬸兒的攙扶下,來到了前院。
坐在地上哭得都快昏過去的,是我一個遠房嫂子。
我趕緊把她拉起來,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好半天都沒把話說清楚。
奶奶臉色一凜,高聲喝道:“別哭了,有事說事!”
我奶奶,一直是平家的當家人。她的話,沒人敢不聽。
嫂子趕緊收住哭聲,嗚咽了好一會兒,才總算把話說清楚了。
原來,之前奶奶下令把大叔大嬸兒關進平家祠堂后,就一直是族中長輩在祠堂里看管他們倆。
今天上午,本來是這個嫂子的婆婆抱著孫子在那兒守門,見天要下雨,婆婆就趕著回家收衣服去了,心想,反正門也鎖著,不會出什么大
亂子。
可是,誰能想到,平陽兩口子不知道用什么辦法,騙得小孩兒把門打開了。
現在,平陽兩人挾持了小孩兒,拿刀架在小孩兒脖子上,要求我奶奶去祠堂談判。
那嫂子也是沒主意的人,嗚嗚噥噥剛一說完,五嬸兒就吝色道:“老太君身體不好,現在又受了驚嚇,決不能去跟平陽兩口子對峙。你還是另想別的辦法吧!”
嫂子一聽這話,眼前一黑,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兒暈過去。
奶奶斥責了五嬸兒,扶住那嫂子,說:“你別急,事關我平家后輩的性命,我是一定要去的。”
說完,就命王伯去叫車。
我說:“奶奶,我跟你一起去。”
奶奶說:“平家早晚都要交到你手上,多經歷點事情,對你也好。”
我們剛要出門,離默天一把將我拉到旁邊,緊接著,一串翡翠手鏈戴到我手上。
原來,我丟進妄海里的手鏈,被離默天撿到了。
失而復得,我很開心。
離默天說:“萬事小心。”
“你不跟我去嗎?”每次面對困難的時候,離默天都在我身邊。他突然不在,我很不自在。
離默天說:“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我跟奶奶乘車來到平家祠堂時,祠堂外已聚滿了平家族人。
見我們來了,人群立刻讓出一條道路,我跟奶奶走了進去。
評價祠堂,是紅墻紅瓦的古樸風格,朱紅色的木漆門此時緊緊關閉。
從老遠,就聽大嬸子扯著嗓門兒在祠堂里高喊:“讓那個老女人來,你們哪個沒眼色的貨要是敢隨便亂闖進來,我就立刻殺了這小兔崽子!”
大嬸子說話難聽,氣得門口的族人們直跺腳,卻又無可奈何。
一個頭發斑白,上了年紀的大爺,一直搖頭嘆氣地跟奶奶講:“唉,造孽呀!老太君,你說說看,咱們平家,怎么就出了這么兩個東西?!”
奶奶臉色沉郁,不說話,腰桿兒挺得筆直,全身散發著族長應有的硬氣。
她付手而行,步伐矯健地走到祠堂門外,伸手扣了門環,沉聲道:“開門吧,我來了。”
我站在奶奶身側,一同等在門口,心跳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平陽兩口子一聽是奶奶來了,就停止了叫囂,貼著門板,警惕地問:“你是一個人來的嗎?”
這樣一問,我更緊張了。
他們不會不讓我進去吧?奶奶一個身子骨孱弱的老人,絕不能一個人進去應對他們兩個。萬一他們翻臉,六親不認,打我奶奶怎么辦?
我這邊正緊張呢,奶奶冷笑一聲:“瞧你們倆那出息,只敢欺負老太太罷了。多一個人,你們就怕了嗎?”
“我只準你一個人進來!”大嬸子立刻接口說道。
“我腿腳不好,沒有我孫女兒攙扶,我一步都邁不動,怎么進去?!”奶奶厲聲說道。
祠堂里一陣靜默,門外的所有人,均是捏了把冷汗。
好半天,大嬸子才說:“你們倆進來也行,不能再多了。”
說完,就打開了門。
陽光照亮整間祠堂,正對著大門的供桌前,平陽大叔縮著肩膀,懷中摟抱著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兒,右手拿著一把大菜刀,刀刃緊貼著小孩兒脖子上的大動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