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瑤趕到正廳時,禮已畢,兩個孩子被折騰的累了,喝完了奶,已呼呼大睡。
欣瑤作為女主人,與蕭靜嫻一道引著著眾女眷移步到園子里開宴聽戲。
剛坐定,便有小丫鬟回話說鄭府奶奶因身體不適,先行告退。欣瑤微微一笑,并未放在心上。
今日的戲班子請的是南邊來的名角,唱的是《桃花扇》《牡丹亭》,都是欣瑤喜歡的戲本。
眾女品菜聽戲的同時,也暗自驚心蕭家的富貴。且不說這宴席上的菜式,口味,和特意從南邊請過來的名角,就看這用來待客的茶葉,都稀罕的緊。
欣瑤還沒聽上幾句,就被大爺身邊的貴明請到一邊。
貴明在大奶奶耳邊一陣耳語。
蔣欣瑤眼眸慢慢垂了下來。
蕭靜嫻眼尖,趕緊附過來對欣瑤意味深長道:“好歹勸著些老太爺,別鬧得動靜太大給人看了笑話,待客人走了再說不遲!”
欣瑤會意,道了句:“放心”,繞到顧氏身邊交待完明日回府的事,才跟著貴明去了外書房。
……
欣瑤入了外書房偏廳,一進門就有一股凝重的氣息撲面而來。抬眼見蕭亭臉色鐵青的坐在上首處,蕭寒面無表情的站立在他身后。
左邊下首處坐著一錦衣中年男子,身形高大,膚白微胖,相貌堂堂,只是兩鬢微白,額上的川字如清晰可見。
欣瑤迎上蕭寒的目光。見他朝右邊下首的位置抬了抬下巴,只得老老實實的坐了過去。
接過貴明遞來的熱茶,拿著蓋子撥了幾下。見偏廳里一點聲響全無,欣瑤略思片刻,放下了茶盞,靜候下文。
哪知候了半晌,廳里仍無一人說話。
欣瑤抬眼瞧去,只見老太爺目光緊盯中年男子,幾欲噴火;
中年男子則緊盯蕭寒。眼中含淚;
蕭寒則把目光落在欣瑤身上,眼中一片平靜。
這是玩的哪一出?蔣欣瑤心下暗暗稱奇。
一盞茶見了底。老太爺開口說話:“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沒話沒屁趕緊給我滾!”
那中年男子正是忠勇候趙正信,只見他起身作揖道:“老太爺。今日我來,是受趙氏族人委托,想請老太爺放蕭寒及其兩個孩子認祖歸宗?!?
“放你娘的屁!”
蕭亭拍桌而起,罵道:“蕭寒姓蕭,是我蕭亭的孫子,從小到大,吃的是我蕭家的食,喝的是我蕭家的水,住的是我蕭家的房。每年清明,除夕拜祭的是蕭氏祖先,跟你們趙家有屁關系啊。滾。滾,滾!”
欣瑤用帕子掩面擋住了唇角的笑意,祖父啊祖父,罵人也需有些創意,來來回回總是屁啊屁的,顯得多不文雅。
趙正信臉色未變。恭敬道:“老太爺,話不能這么說。當年靜雅與我和離,九個月后便生下了蕭寒,算算日子,這個孩子可不是我趙家的?我清楚記得那一年,我喝了些酒,聽著琴音,而后……”
蕭亭又罵道:“放你娘的屁,誰有閑功夫聽你那些個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你給我滾,有多遠滾多遠……”
蕭寒輕咳一聲,朝欣瑤打了個眼色。
欣瑤接到男人的眼神,不得已只得出聲道:“祖父。”
“作什么?”蕭亭沒好看道。
“祖父,您先別氣,為這些小事氣壞了自個身子,不值當。那兩個小的日后可都得仰仗祖父您啊,不如您先喝口茶,讓他把來意說明白。”
老太爺一聽到兩個小的,氣就消了一半,再聽到孫媳婦讓人把來意說明白,立馬就聽明白了話中的意思,順手接過她遞來的茶盞,坐了回去。
欣瑤轉過臉,對著來人笑著做了個請的手勢。
趙正信感激的看了她一眼,面有悲色道:“老太爺,當年之事,您也是知道的。當年我與她在廟中一見,驚為天人,拼死求娶,婚后也是夫唱婦隨,琴瑟和鳴?!?
“靜雅嫁到趙家三年,三年雖無所出,我卻依舊一心一意厚待于她,連個妾室都不曾有。直到老太太去世,我才同意母親為我納了兩房妾室。”
“后來她自知愧對于我,求我休書一封自請下堂,我雖心有不愿,卻又禁不起她苦苦相求,這才使鴛鴦別離,誰知她臨走前那一夜,我與她……九月后,靜雅產下一子,我算算日子,正是那天懷上的。我心中悔恨不已。真真是老天無眼??!”
我了個去啊!
蔣欣瑤心里暗罵道。什么叫黑白顛倒,什么叫本末倒置,瞧瞧人家這出戲唱的,可比后面那戲子唱得動聽得多。
“后來母親逼著我續娶了蘇氏,可我這心里始終沒有一天忘記過她,常常夜深處,睹物思人。原想著把靜雅接回來,卻又不忍心她居于蘇氏之下;想著把孩子接回趙家,偏又聽說她身子不好,怕母子分別,傷了她的心。左思右想之下,只得作罷。這一作罷,便是二十年?!?
蔣欣瑤聽得惡心,忍不住出聲打斷道:“趙侯爺,既然您二十年都已作罷了,為何今日……”
趙正信抹了一把眼淚,哀道:“蘇氏為人,陰險算計,蘇家一門,家大業大,我雖有心,但卻無力,只得一日日苦熬著。好在老天有眼,蘇家犯下那十惡不赦之罪,終得報應。我這才敢厚著臉皮上門求情。”
蔣欣瑤暗自冷笑。一會子老天無眼,一會子老天有眼,敢問趙侯爺,老天到底對你有眼,還是無眼呢?欣瑤暗中腹誹。
“老太爺!”
趙正信說到動情處。撲通一聲跪下,滿面涕淚道:“母親老了,我也老了。膝下無子,倍感荒涼,看別人兒孫滿堂,我卻連個嫡子嫡孫也沒有,他日九泉之下,有何顏面見趙家列祖列宗。請老太爺看在我一片誠心的份上,讓蕭寒認祖歸宗。我愿意把我身上的爵位承讓給他,讓他掌趙家一門?!?
怪道婆婆在其手上。任其捏圓搓扁,就這一番唱念坐打,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樣。
蔣欣瑤朝蕭寒挑了挑眉,你這位便宜老爹真夠豁得出去的啊。一開口就是承爵,掌家,直接把好處擺在你面前,*裸的誘惑啊。
蕭寒清咳一聲,深深的看了欣瑤兩眼,偏過頭去。
老太爺虎的跳了起來,拿起茶盞就往趙正信腳邊砸,暴怒道:“滾,滾。滾,他是我一手帶大的孫子,生是蕭家人。死是蕭家鬼,你給我死了這份心吧。只要我有一口氣在,此事絕無可能?!?
趙正信躲閃不急,一盞茶水直接淋到衣衫上,濕了半邊,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老太爺尤自罵道:“你這個畜生。害死我女兒還不夠,還來害我的孫兒。還敢在這兒胡言亂語。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才把女兒嫁給你,你給我滾!”
說罷,老太爺眼睛一瞪,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欣瑤嚇了一大跳,還未及反應過來,蕭寒已把老太爺扶住,一邊掐人中,一邊從他懷里掏出兩顆藥丸,塞到老太爺嘴里。
欣瑤忙不迭的遞了茶水到嘴邊,硬灌了幾口,一通手忙腳亂后,老太爺無力的靠在蕭寒的懷里,欣瑤蹲在一邊輕輕的幫他順著氣。
蕭寒深嘆了一口氣,朝趙正信道:“趙侯爺,祖父身子不好,你先回去吧。此事,日后再說?!?
蔣欣瑤見男人說話這般口氣,狐疑的抬頭看了他一眼,突然腦海中電閃雷鳴,不由的神色微變。
趙正信一臉激動的站起來,沖著蕭寒情不自禁的叫一聲:“寒哥兒!”
蕭寒臉色一沉,嚇得趙正信身子一顫,忙作揖道:“老太爺,您好好歇著,過兩天我再登門給您請罪。”說罷掩了神色,低頭匆匆而出。
……
“祖父,人都走了,還裝呢?”蔣欣瑤眼睛一瞇,輕哼一聲。
剛剛還靠在蕭寒懷里上氣不接下氣的蕭亭輕咳一聲,略有些心虛道:“我就說瞞不過你,怎么樣,演得像不像?”
蔣欣瑤白了蕭寒一眼,斯條慢理的說了幾句老生常談的話:“感情不夠投入,表演略帶生疏,言語粗俗了些,不符合祖父您一個絕世神醫高風亮節的氣度,下回改進!”
蕭亭煞有其事的想了想,撫須道:“言之有理?;仡^還得琢磨琢磨才行?!?
欣瑤重新沏了盞茶,端到老太爺面前,一字一句道:“祖父,您真舍得讓大爺回趙家?”
蕭亭知道自己的打算瞞不過這個孫媳婦,沉默了一會,正欲開口,卻聽孫子道:“瑤瑤,回趙家是我的意思,你也知道,這些年,我幫二哥刀光劍影,為的就是這一天?!?
短短一句話,道盡了二十年來的不易。
欣瑤兩世為人,自然知道一個無父無母的私生子,一步步走到今天,需得忍下多少苦,咽下多少氣,才能有如今的氣定神閑。
頭一回見他,他就像個影子一樣,跟在燕十六,杜天翔的身后,從不多言一句。
他與十六不同,十六再怎么樣,也是皇子,天底下,除了那幾個,沒人敢給他氣受。
他與杜天翔不同,杜家是兩個皇子的母族,又常年在先帝跟前走動,便是韓王見了,也得禮讓三分。而他能穩穩的站住這鐵三角的一邊,并受二哥重用,需得比常人付出更多。
欣瑤走到蕭寒身邊,抬頭直直盯著他的眼睛道:“你是想替婆婆討個公道,還是想為她正名?”
ps:包子昨日經朋友的提點,才知道起點弄了個女生網年終盤點,包子居然得了新人王的兩百多票的支持。真真是汗顏。
不必深想,定是書友們慷慨無私默默的支持。包子心懷感激。
其實對包子來說,書友們議論起蔣四這本書來,只需說一句:這丫的,寫的還不錯。便已是最大的鼓勵。
真心感謝投書友們的厚愛,真心感謝迷戀妹妹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