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凡間正是春日,司掌天下百花盛開的百花仙子應當事務繁忙抽不出空來,故而冥月在請陰差送了請帖去天庭後,原本以爲忙於春日百花盛開事務的百花仙子不可能立刻抽出時間來冥界、要等事情忙完纔有閒暇,不過很顯然冥月估計錯誤了,幾乎是在收到冥月請帖的第一刻,百花仙子就親自趕來了冥界。
因爲有冥月的請帖作爲通行證和引子,百花仙子能夠順利的下到九幽之下,來到一向不對天庭神仙開放的冥界地府之中,她手中持著冥月親手所書寫的請帖,輕飄飄的落在鬼門關之前。
擡頭看向她面前這座宏偉肅穆的漆黑巨門,百花仙子不由露出幾分嘆息憂慮之色來。她身著飄逸襦裙,上衣淺粉,其上有瓣瓣桃花灑落其上,繡紋精緻、活靈活現,宛如真的桃花沾染其上,顏色淺粉中透出閃閃七彩色的紗裙逶迤拖地,飄逸拖曳於地面上,鋪開一片流光溢彩的華光。
百花仙子一頭青絲挽作飛天鬢,容貌嬌美、清麗脫俗,氣質綽約多情,又溫柔靜謐,整個人就猶如幽谷中無聲盛開的鮮花一般,爛漫多情卻又恬靜淡然。當她落到鬼氣森嚴、幽怨陰森的鬼門關附近時,一股似花香卻又更勝過花香的馥郁香氣瀰漫開來,當下沖淡了鬼門關附近的陰沉可怖。
雖然手中持有冥王冥月的請帖,但是百花仙子作爲司掌百花、戰力不強的仙子,對於冥界的陰寒鬼氣其實並不能很好的抵抗,故而她根本不敢輕易踏入鬼門關之中,只能等在鬼門關之前,等冥界的人前來接她。天庭和冥界之所以多年來交流不多,就是因爲冥界的環境對於天庭的仙神來說險惡,天庭的仙神根本就不願意輕易涉足此地。
就在百花仙子等待之時,陰風不斷吹拂而過、鬼氣森森幽怨的高大鬼門之內走出一個頎長身影來,來人身著玄底銀紋的道袍,步履從容,看似步伐緩慢的行走在冥界的土地上,然而他踏出一步,就是百尺距離無聲跨越而過,縮地成寸的法門爐火純青,甚至讓人完全找不到使用術法的痕跡。
玄淵一步踏出鬼門關,站到氤氳著花香的粉衣仙子身前,在不動聲色的打量了百花仙子一眼後,玄淵在心中確認了神仙與凡人、與修士的不同所在,也越發明悟神仙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存在,這不由讓他在心中肯定了某件事情,對於神仙的定位有了更清晰明瞭的認識。
玄淵站在百花仙子五步之外,背後就是威嚴聳立、通體漆黑的巨大鬼門,他隨意一揮手打出一道劍氣,將百花仙子身旁無聲肆虐的陰氣鬼氣全部驅散,這才朝百花仙子有禮的拱了拱手,和聲問道:“敢問可是百花仙子當面?”
在百花仙子自承身份後,玄淵朝她微一頷首,語氣淡淡的說道:“冥月如今自困於三生石旁不願離開,故而今日無法親自前來接你進冥界,特請我幫她跑一趟,帶你進冥界。你且隨我來吧。”
百花仙子雖不識得玄淵,卻也覺得在冥界、冥月的地盤上不會出現什麼岔子,故而在語氣溫和的對玄淵道謝後,便將冥月的請帖放入寬大的長袖中,擡步跟隨在玄淵身後踏過了鬼門關。這一次有玄淵保駕護航,冥界無處不在的陰氣鬼氣並沒有一絲半點肆虐到她身周,她雖然身處冥界,卻並沒有感覺到半分來自冥界的陰冥煞氣。
快步走過奈何橋等地,雖然是第一次前來,但百花仙子沒有停頓流連,直接快步隨著玄淵來到三生石附近。當逐漸靠近三生石後,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三生石旁一席黑裙鬢角白花的冥月,當下百花仙子被驚得腳下一滑,差點十分不文雅的當場摔倒。
“百花,我沒想到你這麼快就來了,難道你最近竟不忙麼?”冥月也看得看到了百花仙子,臉上露出驚喜的微笑來和她打著招呼,“我原本還想,要在冥界多等幾日你纔過來呢。”
穩住腳步後,百花仙子快步走到冥月身前,她握住冥月的手,臉上神情又是擔憂又是訝然:“冥月,你、你……你怎麼竟像是完全變了個人似的?”再沒有往日鮮衣怒馬、喧囂恣意的熱情明豔模樣,實在是看得她一陣驚訝和擔憂,讓她不由猜測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纔會讓冥月如此。
握緊冥月的手,百花仙子嘴張了又合,良久才語氣艱澀的輕聲說道:“我聽說你與一個普通凡人相戀,我很擔心。可你們的戀情以悲劇結尾之後,你就一人隻身退入冥界,我雖然很擔心你、想來見你,但沒有你的邀請,我來不了冥界,這才一直沒能來看你。”
“可你現在……冥月,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竟然會變成現在這幅模樣?”百花仙子握住冥月的手,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打量著,驚訝擔憂之色溢於言表,她咬脣低聲泣道,“你簡直完全像是變了個人一樣,到底是遇到了什麼樣的事情,才、纔會逼得你至如今地步?”
冥月對百花仙子搖了搖頭,眉宇間依舊殘留著些許憂鬱和悲痛,但是同樣的也蘊藏著樂觀堅定和豁達,她沉聲道:“百花,我沒事。”頓了頓,她態度更爲堅定、更爲認真的衝百花仙子搖了搖頭,認真無比的說道,“我現在很好,沒有什麼看不破,更沒有陷入執妄之中。”
她確實沉浸於悲傷和痛苦之中,但是她並沒有因此瘋魔,又或者性格大改從此行事手段完全改變,她……她只是累了而已,只是因爲那一段過去給覺得疲憊,提不起心情去戰鬥,也不再好酒,更無法展現出如以前一樣明媚豔麗的微笑而已。
只是這樣而已,除此之外,她真的沒有其他的改變,也沒有其他更多的痛苦。她清楚的知曉他已經死去的事實,沒有陷入到瘋狂的執妄之中,也不打算去做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去復活那個人。所以,不用擔心她,也不用操心什麼,一切都會好轉的,真的,她保證。
冥月認真向百花仙子保證了一番後,總算讓百花仙子相信她真的沒有大礙、真的沒有因情執迷入魔,打消了百花仙子對她的擔憂。而等到百花仙子終於被安撫好後,冥月一側頭看看到之前旁聽的玄淵一臉難以言說的古怪表情,彷彿聽到了什麼讓他不能理解的話一般。
“你幹嘛這幅表情?”冥月眨了眨眼睛,有些摸不著頭腦,“剛纔發生什麼事情了嗎?”剛纔她和百花說話有說出什麼秘辛和大事嗎,值得玄淵擺出這幅樣子來?
百花仙子也隨之把目光投向了玄淵,她現在還是不知道玄淵和冥月的關係,但是看起來冥月和他很熟練,這讓百花仙子不由思考起玄淵的身份來,以爲他是冥界的哪號人物,所以她才完全不認識,更沒有印象。
眨了眨眼睛,玄淵神情微妙的掃了冥月一眼,嗯了一聲後語氣略顯奇怪的問道:“所以你口中的丈夫只是一個普通人?”目光在冥月鬢角的百花上一掠而過,玄淵瞭然的點了點頭,“原來如此。”他就說爲什麼冥月的丈夫那麼容易就死了,原來只是普通凡人嗎?
“嗯,是的。”冥月牽起脣角,露出一個無聲的笑容來,眼中有繾綣追憶和溫暖愛意流淌而過,她輕輕笑道,“他只是個普通的凡人,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頓了頓,她解釋道,“因爲你沒有問,我以爲你不感興趣,也就沒有主動說明說。”
玄淵毫不客氣的點了點頭:“我原本確實不太感興趣,但現在突然知曉你的丈夫是個普通人,我有點驚訝,也更加想不通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倒不是玄淵瞧不起普通人,而是他想不到以冥月以前那個性格,到底是怎麼和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在一起的,這畫風完全不搭好嗎。
清冷柔弱書生與霸道暴力冥王……完全是兩個天差地別的形象好嗎。
這樣的驚訝冥月此前早已經見識過許多,此時根本不以爲意,甚至反問道:“那你覺得,是我跟凡人相戀的事情讓你覺得驚訝和不能理解,還是我跟另一位神仙相戀的事情更讓你覺得驚奇?”
“當然是另外一個神仙。”玄淵一口說出答案,語氣十分輕鬆寫意,他輕笑著說著毒舌的話,“這滿天下哪個神仙不知道你的真面目啊?如果真有一個傻瓜神仙看上你,那才叫令人震驚不解,懷疑他是不是犯傻,或者走火入魔亂了心智。”
百花仙子被這樣損冥月的話逗得掩脣輕笑一聲,她微微搖頭,卻是開口爲冥月解釋起來:“其實也沒有這麼誇張,雖然天庭很多人都知曉冥月性格直接,偶爾喜歡動武,但大家並沒有討厭冥月,反而覺得她實力高強,很有冥王風範呢。”
“所謂的冥王風範就只是能打而已吧。”玄淵語氣涼涼的補刀。
這讓冥月氣得直翻白眼,即使是黑裙素面鬢角白花也維持不住她憂鬱悲傷的氣質,她咬牙憤憤道:“……你應該慶幸我現在已經改了性子。”不然立馬抄傢伙揍死你。
玄淵聳了聳肩,語氣輕慢,態度十分平常:“就算你沒改性子又怎麼樣,你又不是我的對手。”頓了頓,玄淵還繼續補刀道,“你這性子改了還不如不改,換了以前的你,那肯定是二話不說就直接動手,哪裡有這麼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