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市通往郊區的公路上,一輛價格不低的黑色私家車行駛於其上,以限速允許的最大速度朝著目的地行駛而去。盛夏耀眼燦金的陽光透過車窗照射進來,讓車裡的人忍不住瞇起眼睛躲避著刺眼陽光。
唐文林一個人坐在後座,手裡捧著的ipad還停留在遊戲界面,但他卻沒把心思放在上面,反而愣愣的側頭看著車窗外熙熙攘攘而過的轎車,整個人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彷彿是在走神。
他們現在正前往W市郊區的方家,在從唐文林那裡得到了那個如同驚雷一般的秘密後,唐父果決地將一直在忙的工作停了下來,雷厲風行一般的請了人去調查有關於方家的一切事情。
昨日晚上,唐父終於收到了拜託的私家偵探調查到的有關於方家的資料,在仔細看過,確定唐文林與方勝涵確實是因爲十二年前仁愛醫院一陣忙亂,因爲一個意外而抱錯了之後,第二天唐父就直接帶著這些調查出來的資料往方家而去。
唐文林趴在車窗上愣愣的看了窗外的馬路一會兒,出神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終於,過了一會兒他默默的轉過頭來看向了唐父和唐母,目光中帶著幾縷茫然和悵然若失。
明明他早就已經想明白、想清楚,不該再繼續覬覦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明明他早就已經決定要跟方勝涵換回來,不再佔著他的身份、地位,然而臨到了頭,他還是忍不住心頭的退縮和悵然。
唐文林承認自己捨不得,捨不得唐父、唐母,捨不得他們提供的優渥生活和物質條件。同樣的,對於日後真正在方家的生活,唐文林還是有點心虛——
前世他基本上就沒跟方父方母接觸過,如今冷不丁可能日後都在一起生活,他心裡真的是有點虛。
額,其實也不是有點虛,是很虛,尤其是前世,方父因意外去世、方母絕望之下喝農藥自殺時,他甚至根本就不知道,方母后事還是方勝涵料理的,這就更讓他心虛了。
“唉……”不由自主的,明明是不該知愁的年齡,唐文林卻忍不住發出一聲嘆息聲,帶著強烈的茫然和說不清、道不明的遺憾難過。
抑鬱悲傷的唐文林想著想著,就忍不住埋怨起十二年把他跟方勝涵弄混的那個護士了,你看看她這做的什麼事,要不是她瞎搞事,他跟方勝涵怎麼會搞反,現在怎麼會落到這樣尷尬的地步?
唐文林忿忿不平的想到:如果是方勝涵從小就一個人被丟在家裡,說不定他比我還愛在外面玩,要是我有方父方母從小的疼愛,也許我也能成爲一個乖孩子,一個成績優秀的學生。
額,也許換個環境是能改變一個人的部分外在性格,但有些內在的屬性絕對不是換一個生長環境就能改變的——比如說那來自靈魂和智商的學霸、學渣屬性。
換了早熟自律、沉穩冷靜的方勝涵,若是他從小因唐父二人忙於生意無暇照顧他,固然有可能跟唐文林那樣自暴自棄學壞,但更有可能的是,在有足夠財力支撐的情況下,他會走上週末寒暑假上培訓班的跳級之路。
就在唐文林胡思亂想之時,他們終於來到了W市郊外,來到了方家附近。此時已經快要近中午一點鐘了,不是唐父唐母有意要這麼晚來,而是在看過調查的資料後,唐父知道除了晚上,方父和放母也只有這個時間纔有空。
郊區不像城裡不能隨意隨意停車,方父找了個有樹蔭不會讓自家的車在太陽底下暴曬的位置把轎車停下後,就帶著厚厚的一個文件與唐母、唐文林往方家蓋的磚瓦平房走去。
此時方家正在吃飯,方母在地裡忙農活要忙到十二點左右纔回家,再做飯可不就比一般人吃得遲一點,方勝涵雖然會洗衣服、掃地,但就是學不會做飯,也免去了玄淵還得嘗試著給方父方母做飯的麻煩。
當唐家三人靠近時,玄淵不由挑了挑眉,將手中的碗擱在了桌上。早在發現有人暗中觀察方勝涵家,調查他們家的事情時,玄淵便知道,唐文林應該是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了唐父,而處於謹慎的態度,唐父選擇了先把事情調查清楚才說。
“你好,請問這裡是方從瀾家嗎?”門口傳來一陣有禮的敲門聲,以及唐父因激動而微微顫抖的聲音,他站在方家門口,又是緊張、又是期待、又是愧疚的伸頭看向屋裡,眼神十分複雜。
方父放下快吃完的飯,轉頭往門口看去,隨口回答道:“是的,我就是方從瀾,請問你是哪位,找我有什麼事情嗎?”當方父看到站在一旁的唐文林時,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說話聲,有點發愣出神。
原因很簡單,因爲此時他已經看到了唐文林那跟他長得有五六分相似,只是更爲稚嫩些的五官面容,同時也發現出言跟他說話的唐父五官跟方勝涵很像。
“不知道你們還記不記得,說起來我們兩家在十二年也見過,而且很巧的曾經在一家醫院、在同一天生產?!碧聘笖D出一個略顯苦澀的微笑來,他跟方父搭了句話,已經注意到方父的眼神已經染上了幾分若有所思。
“……你們先進來吧。”深深的看了唐文林一眼後,方父才啞聲說道,示意穿著打扮與他們家的農家磚瓦房有些格格不入的唐家三人進來,“有話進來再說。”
唐文林吸了口氣,不知道爲什麼竟然是覺得有點緊張,手心裡都出汗了,他雙腿發軟的跟著唐父和唐母走進了方家,覺得他們家讓他覺得有點熟悉,但更多的卻是陌生——上一世,雖然不曾在方家久住,但他到底是來過的。
“啊!”唐文林怔怔的跟在唐父身後往屋裡走,突然覺得腳下提到一個硬硬的東西,整個人直接往前倒了下去。身子前傾大步往前跨了兩步,仗著打架打出來的靈活反應能力,他總算是站穩了,沒出醜。
人不能走神,一走神就容易出錯,原本唐文林心心念念這一世第一次見到方父方母時,一定要給他們兩個人留一個好印象,縱然他不如方勝涵優秀,但留下的印象也不能是個壞孩子不是?
然而他剛纔心裡胡思亂想,腳下沒注意,竟然是一不留神就在進門的門檻上絆了一下,差點就頭朝地直接摔地上摔了個狗吃屎了。這可真是倒黴,本來想留個好印象的,可惜一切都搞砸了。
現在只怕方父方母不會以爲他是個壞孩子,只會以爲……他是個傻子QAQ。
“沒事吧?”唐母現在雖然已經知道了唐文林不是他的親兒子,但是這麼多年的感情和習慣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夠拋開的,見到唐文林差點摔倒,她連忙上前扶了一把他。
自從親口把他不是他們兒子的真相揭露開來以後,唐文林與唐父唐母相處起來就覺得有點尷尬——雖然可能是隻他自己有點不好意思,但平日相處他就是忍不住禮貌、客氣起來,透著點疏離,沒有以前理所當然的索取。
“我沒事我沒事。”對於唐母的關心,唐文林連聲回答道,態度顯得有些疏離,他自己站穩了身體後,朝唐母點了點頭,微微青澀稚嫩的面容上帶著幾分疏離和隔閡,看得唐母一陣心酸。
就在這時,玄淵突然從飯桌旁站了起來,朝著唐文林看了過來,在唐文林左眼寫著“從”、右眼寫著“心”的注視中,玄淵禮貌友好的對他笑了笑,突然冷不丁放了顆地雷:“我認得你。”
唐文林:???!??!
眼睛猛地瞪大,嘴巴也愕然的大張開來,唐文林目瞪口呆的看著玄淵,猶帶稚氣但眼神成熟的眉眼間不由露出幾分驚愕與慌亂來,他不由自主的去猜是不是方勝涵也重生了,否則他怎麼會認得他?
就連唐父也忍不住有點疑惑,因爲之前唐文林明明說方家三人都不知道孩子抱錯了,也不認識他們家的。
在唐文林極爲明顯的愕然和驚慌中,玄淵慢條斯理、悠悠然然的繼續把話說了下去:“你就是前幾天大半夜翻窗跑到我房間裡,沒頭沒腦說了一堆亂七八糟話的人,什麼不會霸佔、什麼身份之類的。雖然沒開燈我沒看到你長什麼樣子,但是我記得你的聲音。”
唐文林聽完玄淵後來的解釋,知道他沒有跟自己一樣重生,不由鬆了口氣,然而不知爲何,心頭又有種別樣的失落感。低下頭去,唐文林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方父想起了那天晚上半夜裡聽到房子裡有陌生人動靜的事情,當下眉頭皺了起來,問了一句:“我就說那天晚上肯定有人跑進來,原來是他翻窗進來了?嗯,我敲門的時候,你怎麼不說?”
“我看他沒有惡意,以爲不是什麼大事所以就沒有跟你說?!蔽⑽⒌皖^,玄淵若無其事的說道,“而且他很快就翻窗出去了,好像就是爲了來說那幾句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