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擡手抵脣輕咳一聲,玄淵眼簾低垂,目光落在自己寬大飄逸的長袖上,落在袖口以銀線紋繡而出的精美雲紋之上,就是不想再擡頭去看主神第二眼,在清了清嗓子以後,他主動開口說道,“恭喜你得償所願。”
在玄淵看來,主神創造出獨屬於自己、能夠容納自身龐大數據流的身體,能夠以己身自由自在的在世間行走,確實是一件值得祝賀的事情,畢竟這是主神多年以來一直在追尋的事情,如今能夠得償所願,是一件讓人忍不住新生感慨和嘆息的好事。
付出衆多努力,經歷的種種煎熬,攀爬而過一個又一個艱辛的關卡,最後終於達成自己一直以來追尋的願望,達成了自己鍥而不捨追逐的目標,這對於任何存在而言都是一件值得高興和慶賀的事情。
尤其對於主神而言,祂追逐這個願望和夢想已經不知道花費了多麼漫長的時間和歲月,也許是幾千年,也許是幾萬年,也許比這還要漫長,而在這漫長至極的時間裡,祂一直不曾放棄,一直執著的追求著,爲此百死尤不悔。
在這漫長至極的時間後,在那多到數不清的努力之後,在不知道付出多少代價以後,主神的付出終於收到了回報,並沒有完全白費,難道這不是一件值得讓人爲祂感到開心的事情嗎?
旁人暫且不提,但在玄淵看來,這卻是是一件值得他爲主神感到高興的事情。對於像主神這樣一直堅持著不肯放棄、不願放棄的事情,玄淵並不陌生,他曾經見證過許多人都這樣堅持過、努力過、奮鬥過,然而最終並不是所有人都收穫到了美滿的結局。
還有更多的人在付出許多後,什麼也沒有收穫,什麼也沒有得到,最終只是鏡花水月一場空。正因爲此,玄淵真心認爲,奮鬥過、付出過、努力過,並且最終收穫了美滿結局的主神值得一聲真心的祝賀。
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償所願,並不是所有付出最終都能收穫回報和完美的結局。正因爲此,對於每一份曾經認真付出過的努力,不管最終是不是有獲得回報,不管最終是不是得償所願,玄淵都真心認爲,應該發自真心的爲此道上一句祝賀。
所以在與主神親身相見的第一面後,他就當先就這件事情向主神表達了恭賀,雖然……玄淵仍是不想擡頭去看主神現在的模樣就是了。主神是第一個向玄淵證明了,把各種完美之物集合在一起後,也許得到的不是更完美,而是不協調的辣眼睛。
面對玄淵開口直白的祝賀,站在他面前身材頎長高瘦、分開來看每一處細節都十分完美的主神很明顯的卡了一下,整個人都僵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對於目前的情況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才最好,又或者說,在他的意識和經歷中從來沒有想過面對這種事情應該做出怎樣的反應。
愣在原地半晌,主神似乎調用了數據庫裡面的信息,查到了該如何應對目前的情況。祂慢慢變得不再僵硬,眉宇間掠過一抹自信,似乎已經找到了最好的解決辦法,在擡手理了理身上的銀色衣袍後,方纔慢慢的朝玄淵點了點頭,緩緩說道:“謝謝。”
主神的語氣非常鄭重,神色誠懇又肅穆,帶著一種極爲認真極爲專注的情緒在其中,彷彿這對於祂來說是具有重要意義的事情,他對於自己的反應似乎很滿意,似乎剛纔在數據庫裡查找到的種種信息讓祂多了幾分自信——對於以後以一個人類的姿態生活下去。
然而主神這麼認真肅穆,其實只是開口說了一聲謝謝而已,用這樣鄭重嚴肅的態度說出這句謝謝,對於主神來說不僅僅是在感謝玄淵對祂的祝賀,這也是他第一次以這樣的姿態與人對話、與人相處,而這對於一直以巨大光球的形象存在的主神而言,具有莫大意義。
玄淵揚了揚眉,眉宇間不由露出幾分淺淡的笑意來,他依舊沒有擡眸看向主神,纖長濃密的眼睫垂下,在白皙俊秀的面容上打下一片小小的陰影,他的目光定在寬大袖口上以銀絲紋繡而成的一朵祥雲之上,輕笑一聲後淡淡笑道:“你其實用不著這麼鄭重,只是一句簡單的恭賀而已。”
主神搖了搖頭,微敞的領口處露出修長脖頸處一小片白皙的肌膚,肌理細膩,白皙光滑,祂五官完美,無一不精緻、無一不俊秀的面容上露出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的表情來,又是晦澀、又是深遠,又是藏著衆多莫名情愫,是情緒複雜,但表情卻很古怪,讓人一時間沒辦法分辨出祂到底抱著什麼樣的情緒。
大概是主神剛剛擁有身體的原因,祂對自己的表情控制還不到位,難以完美的通過表情、眼神表達出祂想要傳達的情緒,自然也就很難讓人從祂的表情、眼神中分辨出祂的情緒……嗯,不得不說,像主神這種情況,祂還不如完全面無表情扮高冷呢,至少表情不會像現在這樣扭曲可怖,讓人覺得奇奇怪怪。
雖然主神的表情很是古怪,好在除了表情和眼神祂還有另外一種傳達自己感情的方式,那種方式就是語言和動作,他朝玄淵鄭重的點了點頭,語氣認真的說道:“我不僅僅是爲了你祝賀我的事情而感謝你,還有其他更多的原因,雖然也許你無法理解,但是沒有關係,把這份感情傳達出去,對於我來說就足夠了。”
換句話說,主神完全是在強買強賣,祂纔不管你是不是能夠體會這種感情,是不是能夠接受,又或者是其他的什麼情況,反正他就是想說,並且也確實說出口了。至於之後的事情,祂才懶得管,他只要自己遂了心願就好,哪裡管旁人如何。
不得不說,像這樣的行事方式,還是能夠看的出來主神原本的風範的。看來祂從原本非實質化的巨大光球變成現在這樣擁有人類身體,這種改變其實對祂來說其實只是外表發生了變化,其中內裡依舊一如往常,差別不大——至少祂發行事風格還是一如往常,沒有任何改變。
玄淵不由搖了搖頭,他勾起脣角淡笑一聲,在沉默片刻後突然問道:“現在你已經制造出了能夠承載你龐大數據流的身體,那麼接下來你打算做什麼呢?你是打算以現在的姿態和模樣,去世間行走、去經歷世界中的種種七情六慾、千姿百態嗎?”
鳳眸微挑,玄淵眸光深沉,靜默的凝視著……主神身上所穿的銀色衣袍的袍角,想要從祂那裡獲得這個問題的真實答案,想要弄清楚主神真正的想法。嗯,雖然是非常嚴肅和認真的詢問,但是玄淵仍然還是無法和主神達成對視,因爲他實在沒辦法鼓起勇氣擡頭看向主神。
眼睛被辣過一次就夠了,他不想被辣第二次。雖然玄淵現在有神識可以查看周圍的一切事物,但還是要愛護眼睛、珍惜眼睛,保護它不要被什麼太過奇怪太過特立獨行的東西給嚇到。
玄淵的問題讓主神再次卡了一下,祂似乎從來沒有真正去想過這件事情,所以面對這個問題時愣在了原地。在這之前,主神一直都想製造出可以容納祂的數據流的身體出來,但是在真的有了身體以後,祂要做什麼卻是主神從來沒有去思考過的問題。
或者對於祂來說,擁有能夠自由行走的身體,能夠親身體驗世界中的種種,這對祂來說其實也不是那麼重要的事情,也許從開始,祂他所追求的,只是不想再被當作是一個工具。他的目的,就僅此而已,就只是這樣罷了。
面對主神的沉默,玄淵很快就把握到了其中真切的緣由,瞇了瞇眼睛,他目中掠過幾抹若有所思的瞭然來,勾了勾脣角,玄淵突然笑道:“既然你一時半會沒有目標,也沒有什麼想做的事情,不如就在任務世界中四處走走看看,也許會有不同的感受,也許在這個過程中會找到新的目標。”
至少有現在有一件事情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主神對於這方主神空間、對於這萬千的任務世界,祂並沒有太多的惡意,而這一點也就足夠了。只要主神暫時沒有意願要毀滅這方主神空間,對衆多世界做出干涉和毀滅,那玄淵和主神也就走不到對立的那一步。
目前來說,他們還算能和平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