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悄過,這個季節本該是斷魂徹骨的夜風卻是無可奈何地掩映在鋪天蓋地的焰火絢幕中,時而交錯璀璨時而單朵朝天,一顆顆節慶彩彈歡跳躍空,綴著紅藍雙色,大抵落下之時,也只是人海沸騰。
一縷灰白煙霧自唇際升起,裊裊散于清霧中,煙蒂漸次焚燃到盡,西蒙嘬嘬嘴,“來的正是時候。”他說道。
的確,“科曼奇”機群隆隆掠過,猝然望去,三機編隊有模有樣的通場而去,機腹示廓燈成了慶典最為靚麗的軌跡,尾煙一路出空中虹彩,指向不夜城的終途。
西蒙翻身躍下鐵架,“當啷”聲脆響,他一腳踩熄煙頭,“咔”地一聲扭轉槍機上膛,唯余一雙黢黢鋼藍瞳孔露于漆成灰白色的幽鬼面罩外,單手握住豹樣垂尾立起的步槍。
“是時候輪到我們出動了。”有人說道。窸窸窣的響動聲伴著浮魅人影細閃不定,而西蒙另手撫下多功能鏡像屏譜儀,半趴于水泥筑欄旁。“視覺增強啟動,掃描。”
“目標正在降落,確認可見ID。”技術員補充道,數據如水流傾瀉,分割出一塊清晰的人像獨立于目鏡一側。西蒙單指沉穩調撥著放大倍率,視覺增強中里的淡綠淺薄視野會磨蝕掉不少洞察,在數千米距離上,哪怕是角分之差,也終將失之千里。
方才燦爛無比的夜幕旋即漠然一片,一架科曼奇成了新陽,炙熱地緩緩懸停在千米之外的大樓停機坪,西蒙甚至能望見直升機下修長的空速管,他撥到了極限倍率,透過舷窗,那是一張棱角分明地有如那棟后現代主義樓廈延伸出去的撐固柱,一張陰戾的男人面容。
“荊棘,這里是藤蔓,準備接受反饋圖像。”耳麥響動道,西蒙并不急于回復,而是鎖定住位置,才說道:“收到,同步傳輸數據,信號已解析。”
鎖定鑰牽引著視線,舷窗內的男人早已叫警衛簇擁著走向樓廈入口。“識別中……”西蒙微微蹙著眉頭,盡管在出發前,每個人都對男人面孔記得深進骨髓,但仍是給屏譜儀濾一遍,實非累贅,純是那個男人,豈止一張臉。
峰值起伏,核準錨定,綠燈亮起。“目標校對,麥卡錫·泰蘭,任務啟動。”西蒙推回屏譜儀,冷冷道,步槍斜背肩后,返身看著皆是隱于幽鬼面罩后的突擊隊員們,這些紫血精英們,穿越過重重廢土,只是為取一人首級,而無惜先拋了自己頭顱!
“游騎兵,開路。”
游騎兵鏗然握拳一砸胸口。“一往無前!”
覆著油布的固定式撓鉤拋射器得以解除束縛,拉柄一松,整個伸展開,有足球大小的四向箭頭與手臂粗細的鋼絲繩一起森冷彈出,標志著無可撼動的繃直力,西蒙親自將眼睛套進覘孔,“砰”地箭頭射出,釘死在目標樓廈頂部屋檐下的遮欄板。僅僅離停機坪警衛區區數米,但隔著喧天慶賀聲,和漆黑繩索、人影,又能讓誰發覺?
“上掛鉤。”可變式滑索踏上欄桿頂,不難望見底下游行人群中舉起的巨幅畫像。約瑟芬~我們很快就會見面了。西蒙默念道,坦言之,自從二月二十六日兵變后回到北方,整個紫血軍團驟然一躍,成了連十三議會也必須謹慎待之的勢力,某種意義上,他即是代表著五湖的最高武力,走到這一步,西蒙自然沒法把自身情欲放在首位,畢竟,他即是紫血,更是海德拉九首一員——即便暫時剝離了王統之格,也無法改變他掌握著海德拉主要武力的事實。
“荊棘,藤蔓攀下懸崖。”凜風刺過面罩,給了西蒙久違的冷痛之感。凡人……他如是想道,旋即朝著幾步之遙、早已踏在高崖邊的威廉、彼得、夏洛特三人猛地一劈手掌!
“我們走!”不知哪處夜梟啼鳴一聲,西蒙助力一跳!百米之下惡風狠狠頂過鼠蹊,整個人腰身一挺,頭后腳前,之后三人緊隨其后,其上,厘米之外,便是生死之隔!
西蒙一手攥住滑索,一手緊握IA步槍,無論狹風如何兇猛也撼不動他一分槍口指向。與并駕齊驅的威廉四目相對,皆是漠色不減。手指輕搭解脫鈕,西蒙沉聲數道:“三、二、一,脫離!”
撓鉤發射器中的軸輪頃刻間疾抽疾停,四人陡然間竟是成了墜落之勢!劃過道弧線,幕墻中自身倒影撞入西蒙瞳孔中。“嗵!”一股劇震反沖力貫上西蒙腦門,幕墻現出蛛網似的裂紋,西蒙一提繩索,腰身繃緊,靈巧地把自己藏進了燈光陰影中,唯余那抹鋼藍隱匿于晦澀夜色中。
“黑桃K。”剛甩出張好牌便聽得外邊一陣響動,幕墻里的守衛下意識摸上配槍,一同消夜的守衛不約而同扔下紙牌,離得近的就往幕墻哈了口氣,再用衣袖擦去,所見的,仍是層層交疊之焰火。
與一輪黑洞。
“噗噗噗~”西蒙連扣數下扳機。悄然經消 音器減音過后的鎢芯穿甲彈裁透幕墻,西蒙迅速一拽鋼繩,身子微傾,槍口斜指,一個呼吸間,樓內守衛盡皆眉心爆出丁點血花,仰頭倒斃一空,良久才見混著紅白漿血汩汩滲出猩紅沙發。
西蒙手肘一屈,做了個“推進”手勢,釘于遮攔板下的軸輪改為有節度的釋放,眾人與幕墻成九十度角,若是倒過來看,即是穩穩當當地行于半空中。
“11點鐘方向,兩名敵人。”有人報點道。
西蒙瞥了眼四散而上的諸多霓虹散射光柱,只輕摁耳機回道:“光污染,他們看不見我們,逐個解決掉他們。”言罷,越過到下一層,四人皆槍法極準,默契極好,只待鎖定,無論是持槍戍衛或是圍著電視、賭桌,不外乎一顆子彈射入后腦。
尸橫遍野一景,看的西蒙心有喟嘆,與憐憫搭不上一絲干系,純是惋惜罷了,這些受過初、中等避難所教育的波塞冬公民簡直是廢土最優秀的兵源,正是因為波塞冬聯席總部舍不得輕易將其投入戰場,才暫時放到后方,但誰料得到逃出生天沒多久的西蒙膽混到真率著點人摸了回去。
錯的陣營……惋惜之情一閃而過,西蒙放下猶自冒煙的步槍,沉聲道:“控制中心在這一層,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