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金剛畢竟年紀大些,社會經驗比施培培他們要豐富許多:“也許,這還只是冰山一角呢。更大的風浪還在后頭,你們就走著瞧吧。”
施培培果真天真得多,她眼睛一眨一眨地看著林金剛說:“不會吧,已經這么厲害了,還會有什么啊?”
“林金剛,你終于也有了出頭之日,啊?”肖學新怪聲怪氣地說,“這,還是多虧了鈕星星的讓賢,也多虧了單若嫻的能干,提得快。”
辦公室里的人都愣在那里,不吱聲。
肖學新繼續幸災樂禍地說:“對了,林金剛,還有單若嫻,你們都榮升了,應該請客啊。”他見還是沒人應和,又不依不饒地說,“你們都怎么啦?應該聚一聚嘛,既恭賀兩位正副科長的榮升,又歡送鈕星星去蘇南辦事處工作,一舉兩得。”
鈕星星盡管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激動情緒,坐在那里一動不動,但心里還是有些亂,臉色也變得很難看。侯曉穎再也忍不住,轉過頭沖肖學新嚷:“你這個人怎么這樣啊?人家已經夠難受的了,你還在說風涼話,真是。”
肖學新見侯曉穎這樣替鈕星星說話,更加尖酸地說:“唷,你是心疼人家呢,還是覺得對不起人家啊?
鈕星星怒從心生,真想拍桌而起,把心頭的憤懣通過肖學新發泄出來。可他看見單若嫻滿面紅光地出現在門口,就壓制住怒火,別過臉,只呼呼喘氣。
侯曉穎畢竟還小,還有小孩子脾氣。她本來就委屈難過得想哭,現在又被肖學新這樣一說,更加憋不住滿心的惱怒和委屈,就指著肖學新說:“你,你簡直,神經病。”說著伏在電腦桌上,嚶嚶地哭了起來。
隔壁辦公室的人聽到哭聲,都紛紛過來看熱鬧。單若嫻把門一關,微笑著說:“肖學新說得沒錯,明天晚上,我和林金剛請客。正好,也歡送鈕星星下星期去蘇南辦事處工作,一舉兩得。”
辦公室里沒人應聲。只有侯曉穎應和一般,哭得更響了。
單若嫻走到她身邊說:“你哭什么呀?真是一個小孩子。一個單位的人事變動,是很正常的事,有什么啊?快不要哭了。外面有人在聽,還以為發生了什么事呢。”
侯曉穎跺著腳,邊哭邊說:“我不服,這樣的處分,嗚嗚……也不服,這樣說我們,嗚嗚……我們錯在,什么地方?公司要這樣,對待我們?明明是,那些色狼不對,為什么還要,處分我們?嗚嗚,現在,到底還有沒有天理?還講不講道理?這是什么單位啊?都是些什么人啊?我不怕,至多不干,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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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里亂套了。
這時,鈕星星的手機來了一條短信,他打開一看,還是尤副總的:
今天的事只是一場斗爭的開始。今晚八點,我們見個面,我有事跟你說。在紅蜻蜓茶室08號包房。看后刪除,記住保密!
看到這條短信,就象地下黨接到一個秘密任務,原本沒了方向心里很亂渾身沒勁的鈕星星一下子心明眼亮起來,身上也來了力量。他坐正姿勢,聲音平穩地對辦公里的人說:“單若嫻說得對,人事變動是很正常的事,沒什么大不了的。侯曉穎,你這樣哭,倒反而顯得不正常了。現在,不管這個處分背后有什么情況,這個決定是否正確,我們只能接受,沒有別的辦法。”
很奇怪,鈕星星這樣一說,侯曉穎就象聽到命令一樣,慢慢剎住哭,從電腦桌上抬起頭,從包里拿出餐巾紙,哧哧地抹起了眼淚。
肖學新看著這個情景,臉色被妒火燒得更黑了。很快,大家就陷入了沉默,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想心事。辦公室里出現了少有的沉悶氣氛。
不一會,下班時間到了,單若嫻說:“大家不要忘了,明晚六點半,在上次歡迎鈕星星的那個飯店聚會,然后去唱歌。”
“好。”只有施培培開心地應了一聲,其它人都沒有吱聲。
鈕星星回到宿舍,燒了兩個菜,喝了一點酒,就精神抖擻地提前打的來到紅蜻蜓茶室。這個茶室規模不小,裝飾得非常幽雅。鈕星星第一次來這個茶室,覺得里面的燈光和氣氛都不錯。讓人一走進去,就有一種寧靜舒適的感覺。
“08號包房在哪里?”鈕星星走進正門,就問門口的迎賓小姐。迎賓小姐說:“對不起,先生,這個包房已經有人預訂了。”
“是不是姓尤?”鈕星星問。迎賓小姐看了看登記簿說:“是的。”鈕星星說:“那就是,你幫我打開。”
這是一個小包房,里面燈光朦朧,色調暖和。花色絨布包墻,紫檀木地板,木格子吊頂,環境顯得安靜而高雅。中間靠墻放著一張長方形的桌子,上面鋪有腥紅色桌布,兩邊是一張紫色的皮條椅。
門一關,小包房就是一個相對安寧的小世界。鈕星星走進去,關了門,一坐下,就給尤副總發短信:我已到,在包房里等你!然后開始點茶果。
不一會,尤副總就神情端莊地走進來,關了門,把門上的那個小方窗用一塊布遮住,然后在鈕星星的對面坐下,臉色平靜而莊重。那個樣子跟電影里看到過的地下黨接頭一樣,這讓鈕星星感到事情重大,心頭不覺有些緊張。
尢副總放下手里的包,待服務小姐端來茶果,出去以后,才去關緊門,回來坐下,看著鈕星星說:“本來,我昨天晚上就想約你了。沒想到我丈母娘突發胃潰瘍,我和她趕過去伺候,就沒來得及,只好拖到今天晚上。所以下午,我還真擔心你,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鈕星星一眼不眨地望著他敦厚的面孔和銳利的眼睛,期待他說下去。
尤副總點燃一支香煙,用力吸了一口,才擲地有聲地說:“我發現,這件事的背后有名堂。”
鈕星星屏住呼吸,臉色更加嚴肅。
尤副總有些神秘地問:“上個星期五的下午,單若嫻是不是先離開辦公室?”
鈕星星說:“對,她跟我說的,她家里有點事,要先走一會。”
尤副總說:“其實,她沒有回家,而是跟陸總偷偷去了省城。”
“啊?”鈕星星驚訝地“啊”出了聲,“他們去省城干什么?”
“肯定辦什么事。”尤副總說,“我平時一直在注意他們的動向,卻總是沒有什么發現。這次,終于有了一個重大發現。”
“重大發現?”
“單若嫻走的時候,我正好在樓梯里碰到她,她對我說,家里有點事,先走一會。可我感覺她的眼睛里有秘密,就留意起來。我上樓后,連忙走到辦公室的后窗口去看她。她走出大樓,沒有朝自己家的方向走,而是往相反方向走去。而且出去的時候,她還朝陸總辦公室的后窗口看了一眼。這一眼,很神秘,也很有意思。我趕緊下樓,開了車子慢慢跟蹤她。結果,我發現她站在江海路那個十字路口的轉角上,等著什么人。后來,她又走進旁邊一個商場,隱在門口,不時地朝外觀望。過了大約十多分鐘,陸總的車子開了過來。開到那個商場門前的路邊停下來。單若嫻很快從里邊走出來,前后左右看了一下,才拉開車門坐進去。她一坐進去,車子就快速往省城方向開去。”
鈕星星象聽一個生動的故事,聽得入了神。
尤副總喝了一口茶,繼續說:“他們偷偷摸摸去省城干什么?我不知道。他們又是什么時候回來的?我也不清楚。但星期一上班后不久,陸總就開始安排活動,都是針對這個項目的。以前,他對這個項目一直閉口不說,好象在等待什么消息。可這天,他就不同了,開始專門處理這件事。他先是找洪總談話,大約是統一意見,然后召集公司全體領導班子成員開會。在會上,他不無悲傷地告訴我們,省城的這個項目泡湯了。原因是鈕星星目無組織,目無紀律,又出于男女私情,私自闖到省城得罪甲方。雖然,他盡了一切努力進行挽救,但最終回天乏力,致使這件本來很有希望的事情毀于一旦。所以必須追究責任,嚴肅處理。他在講了一大通理由后,提出了對四個當事人的處理意見,和兩個任免事項。然后裝模作樣地讓我們進行表態。七個人中,四人發言表示支持他的意見,兩人沉默,一人反對。最后,陸總說,根據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這個處分決定就通過了。等他上報集團總部同意后,就召開職工大會正式宣布。”
原來這樣!鈕星星聽得氣都透不過來了。但他有些想不明白,陸總為什么要跟單若嫻去省城?為什么要對他們四個人作出如此嚴厲的處分?
“難道陸總和單若嫻去省城,是為了爭取這個項目?”他疑惑地問,“爭取不成,才這樣生氣的。”
尤副總說:“看來,你的腦子還簡單了一點,政治上也不夠成熟。”
鈕星星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你想過沒有,如果是去爭取這個項目,那么,他們為什么要這樣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尤副總說,“他們完全可以公開地去,名正言順地去,還應該叫上別人一起去。另外,陸總在領導班子會議上,說是跟茅通了電話,才知道這個項目泡湯的。他們回來后,從來沒有提起過去省城的事,也沒有報銷食宿費。”
鈕星星這才若有所悟地說,“單若嫻在辦公室里,也沒有說起過去省城的事。而且,有一天,她突然問我,知道不知道省城那個項目的消息。看來,這里真的有名堂。那,到底是什么名堂呢?”
他想來想去,怎么也想不出來,就迫切地望著尤副總,希望他指點迷津。
尤副總將手中的一截煙蒂掐滅在煙灰缸里,才一字一頓地說:“我懷疑他們,與人串通好,將這個項目私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