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男人,他絕對不會這么爽快地告訴對方。這一個月來,他都是樣,一天到晚等手機響,又怕手機響。不響,他心急如焚,憋得慌;響了,他提心吊膽,唯恐是嚴旭升那邊的人打來的。
因為他一離開公司,嚴旭升就把他當成了寫這封匿名信的內鬼,揚言要找他算賬。
“你是做工程的吧?”女人沒有回答他,而是反問他。
“對呀。”劉林峰一聽,眼睛下意識地亮了,“怎么?你有工程?”
“我這里有四棟六層樓,一千萬造價,你過來談一下吧。”女人挺內行地說,“條件嘛,不帶不墊,不要押金定金和前期費用。只要兩級以上資質,能做好就行了。”
老天有眼!辭職后的劉林峰天天盼望奇跡出現(xiàn),現(xiàn)在終于來了。
現(xiàn)在這個社會上,今天是窮光蛋,明天是小老板甚至中老板的人,不是沒有。工夫不負有心人哪,他想,機會也應該輪到我劉林峰了。
于是,他有些迫不及待地問:“那到什么地方談呢?”
女人說:“你到湖邊港來吧。到了,打我這個手機,我來接你。然后詳細地告訴了他要走的線路。
天上真的掉餡餅了?劉林峰又有些疑惑地問:“你貴姓啊?你是怎么知道我這個手機號碼的呢?”
女人說:“我姓郝,我也不知道哪個朋友告訴我的,反正我的本子上,有你的這個號碼。”
劉林峰相信了,在跑工程的圈子中,這種事還是有的。
“要抓緊哦。”女人最后說了一句誘惑性的話,聲音嬌柔,簡直就是情人的暗語,“我等你,明天就來,好嗎?”
劉林峰也是離婚后,才下海來蘇南發(fā)展的,已經好幾年沒碰過女人了,所以禁不住有些想入非非。
也許真的運氣來了。有人說,運氣好起來,擋都擋不住。弄不好,我的事業(yè)和愛情還真的一起來了呢!
第二天,劉林峰穿上最好的一套西裝,還洗了個頭,在鏡子里照了又照,覺得自己雖然快四十歲了,但這些年一直獨睡空床,堅守陽泉,所以還不怎么顯老。
上車后,他在車上睡了一覺。一覺醒來,湖邊港到了。
這是一個偏僻的湖邊小鎮(zhèn)。他第一次來,所以一下車,就睜著好奇的眼睛到處看。
他來到一條小橋上,放眼一望,見一條港汊里停著許多小漁船,閘門外,是一片茫蒼的大海。港汊的兩旁,是兩條新砌的街道。
店鋪不少,但行人顧客不多。過了港汊小橋,就是一條寬闊的水泥大道,一頭通往市區(qū),一頭伸入湖中。在離湖岸一公里處,有個靠船的碼頭。
看了一圈,劉林峰就掏出手機打那女人的電話:“喂,你好,我,已經到了湖邊港。好好,我在港汊小橋上等你。我?手里拿著一只棕色的皮包,穿藍色西裝。”
掛了電話,他就站到港汊橋上去等。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有些緊張,心莫名其妙地怦怦亂跳。是怕有什么意外,還是馬上要見到一個陌生的女子?他說不清,下意識地往西橋頭一個商店躲去。
他想先暗中看一下情況,再作決定。
大約過了十多分鐘,一個長發(fā)飄逸,苗條清秀的女子,從橋東的馬路上輕盈地走過來。走到橋上,她站住了,東張西望,一副找人的樣子。
她雖然沒有猜想的那么漂亮,卻也豐滿性感,衣裙飄飄,充滿了女人的魅力。
劉林峰不由自主地走上去:“你是,郝小姐吧?”
女子倏然回頭:“你,就是姓劉的?”
劉林峰點點頭:“是。”
郝小姐上上下下打量著他,象相親一般。這使劉林峰有些羞澀和緊張,但想到自己目前處境和今天的任務,就有著不安地問:“去哪兒談?”
郝小姐有些神秘地說:“跟我來吧。”說著,轉身在前面走了。
劉林峰乖乖地跟在她的后面,往前走去。她上了那條馬路,然后向北轉上一條街道。說街道,其實就是馬路兩旁各砌著一排農民別墅,底樓開了一些雜七雜八的小商店而已。
小姐穿過一條巷子,往一條小路上走進去。
劉林峰警惕地問:“這是,去哪兒啊?”
小姐沒吱聲,扭著纖細的腰肢,裊娜地只顧往里面走。走過三幢樓房,來到一幢抹著白灰的三層小樓門前,回頭看了他一眼,就走了進去。
劉林峰疑惑地想,莫非她是釣人的暗娼?腳卻不由自主地跟進去,見底樓前面是客廳,后面是飯間,四壁和天地都是灰色的水泥。客廳和飯間當中是往上走的樓梯。里面空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只有后門口拴著一條大狼狗,吐著舌頭正兇狠地看著他。
三樓隱隱傳來人聲,這使他越發(fā)感到奇怪和不安。
小姐指指底樓客廳里的一張方桌說:“坐吧。”
劉林峰不敢坐:“你不是說談工程嗎?跟誰談啊?”
小姐面無表情地說:“馬上下來。”說著,就對上面喊,“人來啦。”
一般女人單獨與男人相處,都要把門打開,以避嫌疑。而郝小姐見他疑惑地站在那,立刻將前門關了起來。
這個細節(jié),劉林峰注意到了,再次以為這里是個地下淫窩,他被釣過來了。便有些興奮不安地在桌邊坐下來,東張西望地等待著。
一會兒,樓上傳來有人下樓的腳步聲。是兩個身材魁梧的平頂頭。他們下來后,先是打量了他一眼,然后不聲不響地坐在桌子的東西兩面,瞇眼看著他,一聲不吭。
劉林峰搞不清他們是嫖客,還是要宰他的窩主,心里緊張起來。正在他疑惑的時候,又有一個人從樓上走下來。
一下樓梯,他就熱情地說:“劉林峰,嘿嘿,你還認識我嗎?”
劉林峰回頭一看,不禁大驚失色:“啊?是馬小寶。”
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他在設計釣我。一陣失望和恐懼漫上心頭,心里陣陣發(fā)緊,身上也象被毒蛇纏住了一樣不舒服。
“一個月沒見面了,好想你啊。”馬小寶裝作大大咧咧的樣子笑了笑,但笑得有些尷尬,也有些得意。他胖圓的臉盤油亮亮的,小眼睛發(fā)著賊光,顯得有些冷酷和狡猾。
“把你請來,是想問你一些事情。”馬小寶解釋說,“因為我只有把那個內鬼查出來,才能還自己一個清白,你明白嗎?”
“你要問什么?”看著他的得意樣,劉林峰心里更加緊張,“問,你可以打電話問嘛,干么要這樣,設計把我釣過來呢?”
“不設計釣你,你肯來見我嗎?”馬小寶皮笑肉不笑地說,“不這樣做,你能說實話嗎?”
劉林峰的脊梁骨直冒涼氣,知道這次被他們釣進來,弄不好會被他們打傷,甚至有生命危險。你看,他們請了打手,設了秘密而又偏遠的關押地點,還用大狼狗看門。完了,看來我要遭罪了。
劉林峰心里十分恐懼,表面上卻依然保持著鎮(zhèn)靜。他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在那張吃飯桌上坐下來說:“什么事?你就問吧。馬小寶,我們畢竟同過事,而且是正副搭檔,我也沒有虧待過你,對吧?”
只一個多月不見,馬小寶的腔調已經全變了。他在方桌東邊的凳子上坐下來,臉上帶著嘲諷的微笑問:“劉林峰,我有些搞不懂,你在公司里干得好好的,為什么突然辭職不干了呢?而且連住的地方都換了,好奇怪啊。”
劉林峰看著兩個虎視眈眈瞪著他的打手,心里直發(fā)毛,背上也熱辣辣地發(fā)刺。他連忙從口袋里掏出金上海香煙,給他們發(fā):“來,抽煙。”
然后用打火,機抖著手給他們一一點上,才笑著說:“辭職與這事根本沒有關系。我家里窮,下海沒有成功,債務多,壓力大,所以想出去自己干,多賺點錢還債,養(yǎng)家,供女兒上學。”
他停了一下,又強調說:“這是不能亂聯(lián)系的,否則就要冤枉人。我們的關系不錯,對吧?不要弄得這么神秘兮兮的,讓人害怕。”
“那好,我問你。”馬小寶象審訓犯人一樣,盯著他問,“既然你很干脆,那我也就不用繞圈子了。你是什么時候,把我那兩個證件,復印出去的?”
劉林峰吃了一驚:“馬小寶,你在說什么哪?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我根本不知道你那兩個證件是假的,再說,你的抽屜也是一直鎖著的,怎么可能復印呢?你可千萬不能冤枉人啊。”
馬小寶繼續(xù)冷冷地問:“那封敲詐信,是不是你寫的?那天去拿錢,后來又象兔子一樣逃跑的,是你,還是你請的人?”
劉林峰苦笑了:“馬小寶,你怎么這樣問我?我在公司的時候,都跟你說清楚了,公司領導也來查過了,我根本不知道你有兩個假證件,不要說干這事了。”
“那你說,這是誰干的?”馬小寶追問,“我們辦公室里只有五個人,兩人女人能干嗎?不會干對吧?那么剩下來,就只有我們三個男人。你說,我們三人中,誰是內鬼?”
馬小寶的聲音不響,可在劉林峰聽來,卻字字如雷,驚出一身冷汗。他意識到了自己的危險,心里更加恐懼。
你看這兩個年輕的打手,目光比那條狼狗還要可怕,其中一個的臉上,還鼓著橫肉。他再次從口袋里拿出金上海,給他們一人發(fā)了一支。
好漢不吃眼前虧,他現(xiàn)在必須討好他們,穩(wěn)住他們,然后再想辦法脫身。
劉林峰說:“我用自己的人格保證,我真的沒干。”
馬小寶的聲調變了:“不是你干的,還有誰呢?是陳智深?”
劉林峰連忙說:“陳智深也不會干的。他這么老實,又一天到晚伏在桌上搞預算,哪有時間干這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