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陽稍微睜開了一下眼睛,從里面透出的不屑和鄙視讓渡邊純一非常不爽。這位來自中國的古生物學副教授是個難纏的人物,三個月來不管警察怎么逼問始終堅持自己無罪。
某種程度來說,渡邊也認為他們是不是真的冤枉了一個好人??墒墙裉斓玫搅诵碌淖C據,這證據將本就樸素迷離的案情攪得更加渾濁。這位以嚴厲著稱的檢察官對高陽有了一個重新的認知,今天他一定要讓這位中國人說出點什么來。
“諸位請看,我手中的證物!”
渡邊檢察官亮出一個證物袋,里面靜靜地躺著那支變形嚴重的雕花鋼筆。所有人都莫名其妙,一支鋼筆和毛利警官的死又有著什么關系。
“各位還記不記得岬尾島山洞中發現的那具碎尸?這支鋼筆是警方在查勘過程中在碎尸中發現的。而當時就是毛利警官認出了這支鋼筆的主人,岬尾村村長佐藤章建。”
“高先生,想必你對這支鋼筆也是非常熟悉的,是嗎?”
渡邊話說一半,神神秘秘地走到高陽跟前,故意把鋼筆在高陽眼前晃了幾晃,仿佛一個淘氣的孩子在故意氣他的小伙伴。見到這支鋼筆,高陽心中也開始打起了鼓。
“世界上難道會有兩支一模一樣的鋼筆?”
高陽在派出所秘密暗格中發現的那個牛皮紙袋里也有一支同樣的鋼筆。雖然渡邊檢察官手中的這支鋼筆已經嚴重變形,但依稀可以辨認出兩支筆有著同樣的花紋。
“審判長,陪審團。正如我剛剛遞交的那份報告所述,警方利用一種先進的科學提取法,在這支鋼筆中發現了殘留的人體DNA,精確一點說是人的血跡殘留?!?
“諸位請看!據報告分析,這份血液殘留樣本所剩微乎其微,不過蒼天有眼警方通過周密細致的工作還是發現了這份殘留物。經過比對,這殘留血跡的DNA就是被告高陽的!”
渡邊的聲音鏗鏘有力,像一口洪鐘傳遍四面八方。整座法庭又沸騰了,人們交頭接耳。無論是岬尾島的居民還是考察隊的隊員都十分驚訝,難道這位來自中國的教授真的是殺人兇手。有些人的臉上已經漸漸露出恐懼的表情,比如考察隊的宮本副領隊,他現在都不敢直視高陽。
“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真的?”
“坐下!”
高陽聽到此話內心無比震驚,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他真想揪住渡邊的脖領質問一番,一旁的法警趕緊上前阻止,三下五除二就把高陽按回到座位上。
“肅靜!肅靜!被告請注意你的舉止,不然告你藐視法庭!”
本田審判長老成持重,他是所有人中唯一表情不動聲色的人,也許是三十年的法官生涯使得他見慣了這種驚天逆轉。所有有罪的犯人一開始都說自己是無罪的,可直到證據確鑿時才落下悔恨的淚水,在他看來這位被告人也是如此。
“這份證據十分關鍵,被告人高陽據此就和整個連環殺人案聯系起來。第一具碎尸中發現的鋼筆有被告人的血液DNA殘留,而第二位被害人佐藤章建正是這支鋼筆的主人。高陽,我看你還有什么可辯白的?!?
渡邊咄咄逼人,五短身材卻爆發出一股驚人的氣場。一步步走了過來,又小又圓的眼睛和他弟弟一樣盯得人非常不舒服。
這個證據是高陽始料不及的,這支雕花鋼筆里為何會有自己的血液殘留。自己平生第一次來到日本,來到北海道岬尾島。高陽和佐藤章建素不相識,他的鋼筆為何會有自己的血。而他發現的那支鋼筆又是誰的。
“審判長,我的陳訴先到這里。檢方在此提請庭上將高陽列為岬尾島連環殺人案的嫌疑犯,而不單單是毛利小五郎被殺案。”
事態朝著不可控制的方向發展下去,高陽認為陷害他的一定是那個神秘的兇手。他和幾個被害人之間的恩怨高陽已經在神秘的卷宗里略知一二??蔁o奈自己所說警方根本不采信,警方也沒有在派出所里找到那個神秘的牛皮紙袋。
渡邊檢察官拋出的這個新證據更是直接把高陽逼的無路可退。后面就是萬丈深淵,退一步就會粉身碎骨。無可奈何間高陽轉身望向坐在角落的師兄,后者正一臉愁容的思考著什么,也許是在擔心這個師弟接下來的命運。
“被告人,針對公訴方列出的證據,你可以開始答辯。不過,本庭再和你確認一遍,你真的不需要律師嗎?”
本田審判長不愧為經驗豐富的老法官,即便最后時刻犯人也有一定選擇的權力。在他看來這位被告人今天已經無路可走,這個案子并沒有他想的復雜,今天就可以得出結果。
“不需要!今天我要為自己辯護!”
空氣安靜了足足一分鐘,高陽雙眼里突然被一股濕氣覆蓋,他用力地看了一眼師兄又轉身望向考察隊的方向。
潤子呆呆地坐在那里,低著頭擺弄自己的裙角。屋外夏日溫暖的陽光透過懸窗照射進來,正好給小小的她描了個邊,試圖溫暖她的心。潤子耳邊耷拉著一撮碎發,大大的眼睛里似乎也有水氣在浮現。
“潤子,別怕!”
高陽在內心深處溫柔地安慰著小姑娘,自打第一次相識高陽就覺得潤子身上有股特別的氣質,一股與她年齡不符的滄桑感。在經歷了這么多可怕的事情之后,高陽突然明白了一切。
“被告人,我來問你。四月七日上午你是不是單獨和毛利警官在一起?!?
“是的!”
“你去找毛利警官是為了什么?”
“為我早些時候的行為道歉?!?
“除了道歉,還有什么!”
“還有想問他關于一張照片?!?
渡邊知道這個時候要趁熱打鐵,他要給高陽那看似牢固的內心防線最后一擊。可是高陽滴水不漏,對答如流,根本不像心里藏著不可告人秘密的罪犯。
“照片?什么照片?還有你包中的藥瓶你怎么解釋!你到底要隱瞞到什么時候?”
“我沒有隱瞞!我說過那藥瓶是有人栽贓陷害!我沒有殺毛利警官!”
“那這支鋼筆你還怎么解釋!為什么會有你的血跡?你還要狡辯到什么時候?那山洞里的碎尸是不是你殺得?”
“不是我!你問我,我怎么知道?”
“那你的意思這支鋼筆也是有人陷害你嘍!高陽。你是不是拿警方和檢方當傻子!你以為我們和你開玩笑!五條人命,還有死在械斗中的岬尾島村民幾十條性命,你真是個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