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一年雙搶的季節,永州城外,放眼望去,四下里都是金黃的稻浪滾滾。
隨著大夏王朝推行高產糧、鼓勵開墾荒地、加大水利設施的投入和建設等一系列國策的頒行,整個永州也由此受益。戶戶有良田,家家有余糧。
第一茬高產糧的種植,畝產倍增的計劃已然實現。第二茬秋季稻的種植,完全不需要官府再行吆喝了,農人爭先恐后,都在自家田里種上了高產水稻。
“老伯,今天是雙搶的第一天,你們家中午準備了什么吃食?”
永州城外,一塊足有兩分地的水稻田邊,一群村民把褲腿拉到小腿彎上,頭上戴著上面印著鐘氏竹器坊印章的笠帽,正準備涉入水稻田中開割第一鐮。
見問話的年輕人也是一副和正要割稻的鄉鄰一般的短打扮,手上拿著改良型的鐮刀,頭上戴著笠帽,被問候的葉伯,笑呵呵地一捻花白的胡須,道:
“小伙子,我看你不象是本地人啊!
你不知道啊,現在村里各家各戶田畝數都增加了,一家一戶要趕這雙搶還真是有點困難,所以我們現在都是實行互助的方法,誰家的稻先熟了,就都趕到對方田里幫忙。
雙搶不等人,我可是備下了白米飯和紅燒肉,今天來幫忙的鄉親們管夠。
再說了,今天糧食豐收了,如果第二茬勢頭還這么好,這些糧食大家都可以放開肚皮吃到明年春頭。所以啊,現在我們村子里,家家戶戶誰被幫忙的,都一樣是管白米飯和紅燒肉!”
葉伯說完,也沒有時間再多和這位年輕人攀談,而是一揮鐮刀,對來幫忙的眾人道:
“大家開鐮吧,如果今天我家的能割完,明天就到東頭的李大強家幫忙了!”
“唰唰唰”,隨著葉伯一聲令下,水稻田里,響起了一片齊刷刷的收割聲。
“大人,大人,你真地要下田幫忙割稻?”
一個身著便裝的衙役,看到鐘武強也挽頭褲腿,下到田里,趕緊小聲問他。
“我家在村子里也許幾十畝田,從小也是割稻插禾長大的,這點小事,還是難不倒我。”
說著話,鐘武強一聲號令,跟在他身后的永州城里大小管事、衙役等公職人員,全部都挽起褲腿,“撲通撲通”走進田里,齊刷刷地割起水稻來。
“大人?莫非,他是官府里的大老爺?”
葉伯的孫子,可不象阿公那般老眼昏花,他驅近鐘武強身邊,就著他的地跟著割稻子,半晌,他確信,這位不聲不響,埋頭幫他家割稻的年輕人,的確就是永州城里的永州州長,鐘武強。
沒幾天,永州州長體恤民情,率領衙門群官為村民割稻出力的故事便不逕而走……
柳都鎮上,鐘靈喜孜孜地在邊上掌著重秤,將試驗田里割下來曬干篩好的稻谷稱重取樣。
“咦,比上一回的又增產三分之一。”
經過雜交突變等技術,鐘靈在原有的基礎上,又實現了畝產量的遞增。
鐘靈按捺不住內心的喜悅,立即提筆疾書,將這一好消息,通過飛鴿傳書,告訴了百里外的三叔鐘武強,把這個好消息和他分享。
兩年的藥店學徒經歷,讓鐘岳也成熟穩重了許多,此時的他,青衫儒雅,眉目分明,個子猛地躥了一大截,早就高過了鐘靈。鐘岳已經暫停在湯臣藥鋪的學徒工作,轉而到姐姐創辦的觀羽村溫泉會所里,操持會所事物。
溫老大夫帶著一幫醫學界的老朋友,把溫泉會所當成頤養天年的好地方,一年四季,最少也有三季盤恒于此,所以鐘岳的學業也沒拉下,反而在這些老家伙的傾力培養之下,開始有所建樹,樹立了自已的名氣和地位。
大家都知道鐘靈是名花有主的了,所以也沒有人煩擾鐘靈。倒是鐘岳的婚事,成了眾矢之的。
產業豐厚,本人性格溫淳、一表人材,還是個名頭響當當的大夫,鐘岳已經成為這十里八鄉不知道多少待字閨中少女的夢中情郎。
只是,鐘岳自已一直不松口。雖然阿爸阿母也屢屢問起,鐘岳卻一直不肯接受他們相親的安排。
這方面,鐘岳不出意外,得到了姐姐鐘靈的支持。
“成親是兩個人的事,至少要他們自已相看兩不厭才行,不能把長輩認為好的,強加給小岳子。否則,日后家宅不寧,那就罪莫大焉。”
鐘靈這個大帽子一蓋下,鐘自強和丁先鳳就啞了。
不過,家里還有個小三,鐘泰在牙牙學語,讓他們操心,分了他們不少心思。再說,過去急著訂親什么的,不就是因為家中貧寒,擔心娶不了嫁不成嗎?現在家境這么好,最差也不怕娶不到兒媳婦。有了這豐厚的家底做底氣,鐘自強夫妻倆也便對鐘岳的婚事睜一眼閉一眼,不再替他心煩。
反倒是鐘泰,小小年紀,就被規劃了日后要走的路途,讀書出仕,所以趁著他尚無反抗能力的時候,鐘氏夫婦趁機塞了一堆《三字經》、《弟子規》在他手里……
光明學堂里的學員,經過將近一年的培訓,已經開始了創始人鐘靈所說的“實習期”,活躍在崇武海港的碼頭上,為番邦來的生意人和大夏國商人,做些簡單的語言翻譯。由于這批學員的存在,大夏國商人和番邦人的生意交往,立即顯得順暢多了。
鄭熠自從寄了一封信回來之后,就再無音訊,讓鐘靈和鄭鐘兩家老小,都牽掛萬分。
鄭鹽官心里暗自懊悔,早知道幾句話把姓邱的支應走就算了,誰還把孩子小時候的幾句戲言當真啊?再說,就算有這回事,他堂堂的親王說不就說,姓邱的還能怎么樣?這下倒好,兒子為了躲避這樁莫名其妙的婚事,居然腦子發熱跑到外洋去了,現在生死未卜……
邱舉人眼巴巴地在鎮上等了好幾個月,但是都被鄭鹽官左右推托搪塞,久而久之,邱舉人便也聽到了些許鄭熠的風聲,又見鄭鹽官這種態度,便知道自家女兒是高攀不上鄭熠了,倒也死心塌地地回家了。不久,便把女兒嫁給了同鎮的一個秀才不提。
鐘靈耳聰目明,但也直到后來,才知道鄭熠有過這么一樁“親事”,而且鄭熠竟然是為了躲避這樁親事而出洋的。鐘靈知道真相,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她又不是狹隘女子,再說也親身經歷過被莫名訂親的苦楚,肯定能理解鄭熠,斷不會做那吃醋的魏夫人。
但是,再一細想,鄭熠為了“逃親”,竟然采用了外洋遠遁之術,這不恰恰說明“懼內”的他,對她的一往情深嗎?
一時間,鐘靈好象想透了好多問題。婚姻的幸福與否是無法預測的,她能把握的,就是當下的幸福。不管以后的鄭熠變成什么樣子,至少,他們曾經幸福過。
有了這樣的想法做基礎,鐘靈便對鄭熠的回歸充滿了期待,隨著時日的推移,一年之期已過,轉眼,又是三個月過去,接下來,觀羽村又迎來了一次春播。
不知不覺,鄭熠已經出洋年余,但后來卻再無任何音信。
鐘靈覺得自已都要變成望夫石了,溫泉會所的頂樓,她搭了個精致的茶室,在這里喝茶看書,還能隨時看到山下進山的人。只是半年多來,她一次也沒有看到一個象鄭熠一般的身影。
鐘靈手邊的小幾上,放著一碟紅艷艷、熟透的野草莓,這是鄭熠移種到她家大厝前的,如今都已經開花結果了。而鐘靈的手上,放著的是羅伯斯送她的《馬可。波羅歷險記》,據羅伯斯自已吹牛說,這本游記是他在歐洲以筆名出版的。書的扉頁上,還有羅伯斯學著大夏文人的簽名方式,贈鐘靈小姐雅正什么的。鐘靈翻著書,不知不覺,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小鳳細心地替鐘靈蓋上一件薄綢被,山上風大,雖然春陽日暖,但也禁不住風寒。
“你是……”
小鳳把茶室向著樓梯的門打開,卻意外地發現,門外站著一個人,她嚇了一跳,等看清對方的容顏,她不禁差點失聲尖叫起來。
“噓,小聲點。”
鄭熠笑嘻嘻地制止住小鳳,然后揮揮手讓她到樓下去,自已則輕手輕腳地走進茶室里。
看到臥榻之上那個酣睡的美人,一年多沒見,她出落得愈發明艷動人。隨著輕微的呼吸聲,她那幾近透明的鼻翼輕輕鑫動,長長的黑睫毛微微顫抖,一切都表明,她在熟睡之中。
鐘靈在睡夢里,覺得自已好象滑行在海上,四周是波濤洶涌之聲,呼吸間傳來海洋的味道,她舉目四眺,忽然明白,原來自已是來找鄭熠的。
大海上銀帆點點,鷗鳥聲聲掠過耳邊,她好象在一艘艘的航船里穿行、逡巡著,希望能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鄭熠,你在哪?”
鐘靈好象找了很久很久,都沒有看到鄭熠,她不禁低低地暗自嘀咕。
“我在這里,阿靈,我回來了!”
一個好似天簌之音的聲音,在鐘靈耳邊響起。
“你在哪?我看不到你!”
鐘靈下意識地在睡夢中回了一句,便猛然清醒過來,她睜開眼,一個熟悉的面孔出現在自已的面前。
他黑了,瘦了,但更結實了。一年多的海外游歷,他顯得更加成熟穩健了……鐘靈禁不住思念,一下子便撲進了他好整以暇張開雙臂的懷里……
“我給你看看一個絕對讓你震撼的機械!”
在崇武海港,鄭熠興致勃勃地向鐘靈賣弄著,隨著他一聲令下,在他帶出洋的最大一艘航船中,一群足有五十多人的挑夫,在粗大結實的圓木特意搭得寬大的舷梯上出現。他們小心翼翼地將一個已剝去保護包裝外殼的亮閃閃的東西推了出來。
這東西,烏黑發亮,閃著金屬特有的光澤……
隨著這機械整體出現在鐘靈的面前,她震撼地捂住了嘴,真的,她被驚到了,這玩意,赫然竟是火車頭……
看到鐘靈的表情,鄭熠的臉上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原本酷寒的眼眸里,一瞬間堅冰都融化了。鐘靈的優秀,他在出訪歐洲時才深深地感覺到。這個女人的思維和想法是如此超前,某些部份,甚至連歐洲最聰明的女人,他們的王后都比上。
要回家求婚,對,求婚,這是歐洲人的說法。那么,鄭熠非得有拿得出手的禮物,能讓鐘靈震撼和心動不可。于是,鄭熠最終決定,把在歐洲看到的讓他震撼不已的火車頭帶回家。他相信,自家的小女人,看到這個“怪物”時,一定會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果然……
由不得她不吃驚,在此后的未來,當第一次看到長長的火車咆哮著山間的鐵軌穿行時,大夏朝的一幫手下,可是匍匐在地,嗑頭如倒蒜,以為是天上的巨龍降臨人間。
一陣相見的狂喜過后,鄭熠卻還有事要交待。
“阿靈,有件事你要有心理準備。”
看到鄭熠鄭重的神情,鐘靈心里忽然有種不妙的感覺:
“何事?”
鄭熠默默地把一封厚厚的信掏出來遞給了鐘靈:
“這是我們的船隊在回程的海上遇到風浪,于是暫避入倭國的海港,沒想到,我遇上了一個咱們都很熟悉的人。這是她托我交給你的。”本文由";鄉";";村";";小";";說";";網";的網友上傳,";鄉";";村";";小";";說";";網";免費提供閱讀";";
鐘靈心里格登了一下,接過信一看,那信封上熟悉的瘦金字體……她的腦中頓時浮出一個可愛、怯怯的身影。
鐘靈趕緊打開信一看,沒錯,這封信是夏荷寫來的。夏荷,久已不聞其消息的夏荷,竟然是倭國人。
“靈姐,對不起,我和哥哥隱瞞了自已的身份……”
夏荷,原來竟然是倭國滲透計劃中的成員,她和柳子言一起,接受了大夏國語言和風土人情的訓練之后,憑著與大夏國人無二的面貌,進入大夏國中。當時,她的確和柳子言走失了,還好,遇上鐘靈從人販子手中救下她。
“很遺憾我們是敵對兩個國家的子民,但是還好,現在兩國的戰事已經平歇,我偷了你的”寶典“,就是為了發展我們國內的農業經濟。我發誓,我的子孫后代也將永不卷入兩國的戰事……”
夏荷懺悔了在鐘靈作為護寺常住中,去慰問永州一線時,是柳子言放的消息,讓那些倭人明確了綁架的目標。不過,當時他們也交待了倭人,只能作為人質,不得傷害鐘靈……
看完夏荷的信,鐘靈難掩心潮的澎湃起伏:
“的確沒有想到,夏荷居然會是的間諜!”
過去夏荷難以解釋的一些行為舉動,頓時在這封信中得到了答案。看到鐘靈臉上難掩的郁悶情緒,鄭熠不禁笑了:
“夏荷現在過得還不錯,和你一樣,正為她國家的子民能吃飽飯而奔走。你或許沒有想到吧?夏荷是倭國皇室中身份尊貴的長公主!”
“什么?”
鐘靈聽到鄭熠的話,不禁一陣愕然。如果夏荷是長公主,那么柳子言呢?那豈不是未來的君主?鐘靈嚇了一跳。
不過,思前想后,她的心便放下了,既然夏荷身份如此尊貴,又有她的“寶典”相助,想必在倭國,今后的生計是不成問題的。她乍一知道夏荷的身份時,第一反應還是有些擔心夏荷如何在倭國生存下去。可能因為夏荷長期相處的緣故吧,她的心里,倒沒有對夏荷的怨恨。
夏荷和柳子言,便代表了那個國家的未來,他們也親自經歷了大夏國普通老百姓的幸福生活,以他們尊貴的身份,他們肯定曉得,未來那個國家,如果再度擾攘,有意掀起戰火的話,那么必將是萬劫不復的下場,只有和平,才是長久發展之道。
只是,可惜了小岳子。
鐘靈眼前浮起小岳子自夏荷走后,偶爾在不經意間流露的憂傷表情。
不過,世間事,難以料說,只要有心,誰知道未來會怎么樣呢?
一個月后,鄭熠盛大的婚事在柳都鎮上舉辦。柳都鎮上的居民,都忘不了這樁御賜的婚事,這是他們一生中看到的,最盛大、最壯觀的婚禮。而且,也是最搭調的婚禮,新郎和新娘,一個玉樹臨風,英俊瀟灑,一個明眸皓齒,貌若天仙……
……
若干年后。
“阿母,你說公主嫁給了王子,從此就過上了幸福的生活,故事就這么結束了嗎?”
一個圓頭圓腦、胖乎乎的小男孩,擠在鐘靈的懷里,問她,意猶未盡,一臉地不滿足。
“阿母,他們后面的故事呢?我想要聽!”
一個清秀漂亮、有一雙烏溜溜大眼睛的女孩子,攬住了鄭熠的脖頸,嬌嗔地道。
鐘靈和鄭熠對視一眼,滿滿的幸福在他們眼底流淌,鐘靈聽著一雙又胞胎兒女的對話,不禁巧笑嫣然,道:
“好吧,公主嫁給王子之后,他們的幸福生活才真正開始……”
……
謝謝觀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