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宮闕之寧鳶
起一捧檀香,隨著香氣蔓延,凝神安心的感覺也漸漸傳來。寧鳶細細理了理思緒,這才道:“我與莒王是去年正月裡相識,其實算來也不是什麼深交。那時候我被榮貴妃罰去含元殿內抄經祈福,莒王正巧也去了,便認識了。後來元宵之夜,原該冷冷清清的含元殿內不禁莒王來了,連紀美人也來了。紀美人一來便問我叫人傳話給她是做什麼,你想,我怎會無緣無故去找她?當時的情形,不難猜測究竟是因爲什麼。”
蘇夢羲蹙著眉搖搖頭:“那也不能這樣武斷了,我聽紀美人是一早就跟在皇上身邊侍奉的,皇長子也是紀美人所出。如果她和莒王之間……我倒是想不明白。”
“這從前的點點滴滴又豈是我們會了解的。”寧鳶道:“後來我也曾旁敲側擊地打聽過,彷彿事情確實和我猜測的一樣。而且這事兒,皇上心裡沒準也是知道的,他曾對我,想要晉封紀美人的位份,可是紀美人自己不答應。”
“也是,這我倒是疏忽了。”蘇夢羲頷首:“紀美人誕育皇長子有功,又是皇上身邊兒的老人了,早就不該只是個美人的位份。如此看來,你的揣測應該是**不離十。”她凝神想了想,忽而一笑:“倒沒想到宮闈之內還有這等風流韻事,看來咱們皇帝也不是人人都喜歡的。”
寧鳶瞪她一眼,探身看了看外頭:“好在是沒有人,你又亂話。這件事兒你可要爛肚子裡,誰都不能再提起,就是對芙兒也不要提吧。她爲人單純,就不要這些來亂她的心了。”
“我知道,”蘇夢羲淺淺笑道:“我只是想著,也許我們有機可尋也未可知呢?”
寧鳶一怔,挑眉道:“你可是想到了什麼?”
蘇夢羲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凝神思慮半晌,面上漸露喜色。寧鳶看她這樣心裡更加按耐不住,不由追問:“你到底想到什麼了,這樣歡喜,怎不與我?”
“你別急呀,我還能不和你嗎?”蘇夢羲對她勾勾手指,示意她靠近些:“我覺得,這或許是咱們的契機,紀美人無心爭寵,咱們卻可以幫她爭。”
寧鳶實在沒明白她的意思,疑惑道:“咱們幫她爭?就算真能有什麼計謀讓皇上對她上心,可她若對皇上淡淡的,也難保她會得寵。”
“你怎的這樣笨?”蘇夢羲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誰得寵一定要她自己得寵了?皇長子得寵不也是一樣?”
“你是!”寧鳶驀地捂住嘴巴,心中如閃電劃過,明白了過來。定了定心神,她低聲道:“難道你的意思是要捧皇長子上太子的位子?”
蘇夢羲輕輕點頭,站起身來親自將門掩上,這纔回過來壓低嗓音道:“你已不能再生育,那麼在這後宮,你就少了一個終生的依靠。皇上雖然登基才三年,但是早立太子對穩固國之根本也有好處。你想想,如今榮貴妃這樣得勢,萬一日後立她的孩子爲太子,那還有你的活路嗎?倒不如立皇長子爲太子,紀美人這樣與世無爭,對我們有百利而無一害。”
寧鳶想了想,又蹙眉搖了搖頭:“話是這樣,可是你都了,紀美人與世無爭,又怎會爲自己的孩子籌謀?”
“她與世無爭不代表她想她的孩子一事無成,更不代表她願意自己的孩子將來不得善終。”蘇夢羲正色道:“你想想,皇長子,這是多大的一個威脅,日後等皇子們都長大了,還不得把他視爲眼中釘?除非他就是太子,早早斷絕了旁人的念頭,纔可保其安穩。”
“也是……皇長子今年也有十六歲了,論心智論才學都不差。”
“可不是嗎?”蘇夢羲冷笑道:“再過兩年,等榮貴妃的兒子也長大了,這事情可就更不好辦了。”
寧鳶越想便越覺得她的有理,眼下細細分析,便更覺得可行:“你的是,不管怎麼樣紀美人也要爲自己的兒子考慮。再加上莒王一向得皇上信任,如果立皇長子爲太子,無論如何莒王也會幫他一把。”
“你與莒王雖不是深交,但也能稱得上是朋友。”蘇夢羲接口道:“而如果你在立太子這事上幫了紀美人的忙,她也一定會感恩與你。不管怎麼算,這件事情對咱們肯定是有利的。”
“好,那就聽你的。”寧鳶立時下定了決心:“子嗣一事上,我能爲自己謀劃的也就是如此了。若將來有機會能撫養皇子當然更好,但畢竟是沒準的事兒。”
蘇夢羲點頭,臉上也是神采奕奕,但總算還依舊理智:“不過這事兒急不得,你且先探探皇上的口風,切記一步一步來,別亂了陣腳倒讓旁人佔了先機。”
寧鳶笑著握住她的手:“知道了!你放心,這回有什麼事我一定先與你,咱們商量著來。不過……”她著皺了皺眉:“我擔心我與你走得近,芙兒心裡會不好受。”
“不會的。”蘇夢羲道:“她那個人呀就是懶得理會這宮裡的紛爭,但其實也是心疼你的。你別胡思亂想,咱們三個都是一條船上的人,日後更是連爲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些事情你就不要擔心了,安心養好身體,纔有力氣讓自己走得更長遠。”
寧鳶感激地望著她,心裡有些暖意。好在在這偌大的後宮裡不是她孤身一人,總還有人願意與她攜手並進,而且是她願意真心信任的人,難能可貴。
隔日李純來看她,寧鳶想著不能直接提立太子之事,總要先看看他的心意。於是用完了午膳歇息時,她倚在李純懷裡,便有意無意地提起了此事。
“前幾日聽春禾,她偶遇麗妃娘娘抱著八皇子游園,瞧見八皇子又長胖了,甚是可愛。”
李純想起自己的兒子,總是慈愛:“是胖了,麗妃寵他,一刻也不肯讓他離身。”
“哪有做孃親的不寵自己的孩兒?”寧鳶懷抱著他的腰,低聲道:“只可惜臣妾沒有這個福氣,想要體會一下爲人母的心情也體會不了了。不過不要緊,臣妾已經想明白了。”她很快擡起頭來微笑著看向李純:“就算臣妾自己不能生,李郎有這麼多的孩子,每一個也都是臣妾的孩子,臣妾會像親生母親一樣去疼愛他們。”
李純看她看明白了,總算覺得欣慰,不由吻了吻她的額頭:“朕最怕你胡思亂想,如今你肯這樣,朕也好放心了。”
寧鳶垂眸一笑,嗔道:“不過李郎可不是個好父親,一點兒也不知道爲自己的兒子張羅。”
“此話怎講?”
寧鳶支著身子坐起來,嗔了眼李純,一板一眼道:“皇長子都已經十六歲了,李郎也不知道爲他娶個好姑娘?要不是臣妾想到前些日子李郎爲莒王張羅婚事,還不知道李郎要將此事忘到哪年哪月呢。”
“確實!”李純一拍腦袋,不好意思道:“朕事情多,一下也就忘了。不過紀美人這個當孃親的也不放在心上,朕還總以爲寧兒年幼著呢。”【注:皇長子名李寧】
“紀美人定是不好意思對李郎提罷了。”寧鳶道:“古言云‘成家立業’,李郎遲遲不給皇長子成家,你叫他怎麼能建功立業,造福於大唐江山?”
李純不住點頭:“是是是,鳶兒的是。這件事兒確實是朕疏忽了,寧兒也那般大了,是該好好爲他指一門婚事。不過來也巧,朕今日倒也有件類似的事兒要與你。”
“是何事?”
“朕的皇長女也年有十五了,前幾日山南東道節度使於頔(音:笛)爲其子於季友向朕求娶公主。朕想著你近來神思懨懨,倒不如找些事情忙碌,你看這門婚事可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