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宮闕之寧鳶
“要,自然要。”李純扶著寧鳶靠在床頭,又取了軟枕墊在她腰下,方柔聲道:“你與朕,那日到底是個什么樣的情形?”
寧鳶撇過去看了蘇夢羲一眼,見她輕微地點了下頭,便知曉了她的意思。靜默了會兒,她低聲道:“那日……是臣妾失足……”
“怎會是你失足?”蘇夢羲打斷了她的話,焦急道:“我看得清楚,明明是她推了你!難道事到如今,你還要為她好話?”
寧鳶一臉慌張,終是哭了起來:“她怎會害我……臣妾與她情同姐妹,那定是誤會,定是誤會了……”
“是不是誤會你難道不是應該最清楚?”蘇夢羲道:“她有沒有推你,你只管照實。你當她是姐妹,她卻對你存了那樣的歹意,你還想保她嗎?”
寧鳶細咬銀牙,思慮了半晌方斟酌道:“當時……當時臣妾離湖邊比較近,她許是怕我摔著想拉我一把,沒想到錯手將我推進了湖里。”
“那就是,確實是她推的你。”蘇夢羲斬釘截鐵道:“皇上,寧妹妹也這樣講,您絕不可以再姑息養奸,輕饒了那賤婦。”
李純眉間微瀾,一時沒有做聲。凌若幽伺候他多時,雖不是最可心的一個,但到底也叫他有些喜歡。何況思來想去,總覺得平日里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她不會是那樣的女子。所以這幾日以來,他也只是將凌若幽禁足,而為擅自懲治了她。
寧鳶看李純的樣子,便知他心軟,不由更加心灰意懶。只是喪子之仇不能不報,她看向顧西辭,對他遞了個顏色,示意他是時候幫自己幾句話了。
顧西辭也是聰明人,當下明白過來,思忖片刻即道:“微臣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都到了這個時候還有什么不能的,”李純應允道:“你但無妨,若的不對,朕也不會怪罪。”
“謝皇上——”顧西辭行了一禮,有條有理道:“其實熙才人從水中救上來以后,微臣替她把脈時就覺得有一絲不妥,但卻不能肯定,所以未曾明。當日診脈,微臣覺得,似乎熙才人是被人下了藥所以才導致滑胎,而非僅僅因為落水。”
寧鳶故作驚訝:“怎會!我的膳食一向心謹慎,絕對不會有人下藥。”
“那敢問才人,那日除了桌上的膳食,可還曾飲用過其他東西?”
寧鳶回憶了下,緩緩道:“也就是吃了些桌上的糕點,其他的……我想起來了,那日早起我忘了服用安胎藥,后來才想起此事。那時……那時……”她蹙起眉頭,似是認真回想了下,方大驚失色道:“是了!是凌姐姐叫我不要奔波,然后由她派人去取的藥!”
“那就是了,”顧西辭皺著眉搖了搖頭:“恐怕就是那碗藥出了問題,她派人換了才人平日里的安胎藥,又尋了機會將才人推入水中,造成因落水而滑胎的假象。”
“不會的!”寧鳶握緊李純的手,做出一副努力為凌若幽辯駁的樣子:“凌姐姐素來待臣妾很好,怎么可能來害臣妾?而且臣妾每次有孕在身胃口不好,她都會親自下廚,給臣妾做好些好吃的。皇上,定是哪里弄錯了,她不會害臣妾的。”
李純反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安心,又問顧西辭:“畢竟沒有真憑實據,不能就這樣降罪于凌寶林。你可還有什么證據,能證明鳶兒確實被人下了藥?”
顧西辭回道:“是否被人下藥,當時在場的太醫都可以證明。熙才人的脈象急促而詭異,絕非自然滑胎所致。剛才才人提到凌寶林時常做些吃食送與才人,微臣敢問一句,才人是否還記得哪些食物味道如何,里面加了什么食材?”
寧鳶蹙眉道:“要一樣樣我也不上來,只是記得常吃的那幾樣里頭,似乎總有桂圓和薏米。”
李純聞言臉色已是大變,一手狠狠地拍了一下床沿,喝道:“那賤婦竟存了這樣的狠心!”
“皇上明鑒。”顧西辭道:“皇上也知道那些東西都是傷胎的利器,想必凌寶林也是知道的。如此看來,確實是她加害于熙才人無疑。”
李純臉色陰鷙卻不言語,蘇夢羲眉一蹙,也跟著跪了下來:“請皇上明察秋毫,對那等存有惡毒之心的人嚴懲不貸!寧妹妹受了這樣多的苦,更有可能因此而永遠不能再懷有身孕,皇上定要還寧妹妹一個公道!”
寧鳶臉上尚掛著淚痕,此刻也是泫然欲泣地望著李純,哽咽道:“臣妾一直當她是至親的姐姐,她……她怎能如此待臣妾?李郎……咱們再不會有孩子了……”語畢,她轉過頭去掩面而泣,啜泣聲一下下直擊李純的心底,叫他亦是如鯁在喉。
輕輕把寧鳶抱進懷里,李純深嘆了口氣,沉聲吩咐周福海道:“去將那賤婦帶來,再把榮貴妃等人請來,朕要好好審問審問。”
寧鳶將頭埋在李純胸前,聽他完這句話不由與蘇夢羲對視一眼,二人都隱隱動了動嘴角,但很快收住笑意。害她的人她自會扳倒,容不下她的人,她日后也會一一鏟除。她是沈萱,她也是寧鳶,鳶飛戾天,鷹擊長空!
過了約有一炷香的時間,大伙兒便陸陸續續都來了晚風齋。寧鳶已經喝過顧西辭為她熬制的藥,精神略好了些,此刻靠著鵝毛軟墊倚在床頭,面色卻還是蒼白。
李純就在床邊坐著,蘇夢羲與顧西辭并排立在他身后。榮貴妃、秋妃、麗妃則依次站在床頭,后邊又有沈芳儀、紀美人、喬美人、方才人圍立,凌若幽則挺直了身板兒跪在地上,雙目平視前方,竟平靜得沒有一絲情緒。
李純雙眉深鎖,見人都來了,遂對蘇夢羲道:“你把方才發生的事兒與她們一遍。”
蘇夢羲應了聲,盡量簡略道:“熙才人醒來后,已經記起是凌寶林將她推入了湖里;而經顧太醫的診治,也斷定熙才人落水前喝的那晚安胎藥被人掉了包,換做了滑胎藥;再者,凌寶林日前總給熙才人送來的食物里頭也被發現含有大量傷胎的食材。”
“什么?是她害了熙才人?”榮貴妃一怔,不由勾起嘴角笑了笑:“她們倆不是一向已姐妹自居,怎得自己人害起自己人來了?我蘇美人,你可千萬別弄錯了。”
“臣妾不敢。”蘇夢羲道:“方才臣妾所的一切,都是有真憑實據的。是與不是,只要問問凌寶林便知。”
眾人聞聲都將目光轉向凌若幽,卻見她還是方才那副模樣,仿佛一切都與她沒有關系,不必放在心上。李純不禁斥道:“你如今做這個樣子給誰看?蘇美人的是不是事實,朕要聽你親口。”
凌若幽終于有了反應,卻只是抬眼望了望李純,依舊只字不提。
榮貴妃見她這樣,不由動怒:“什么東西!皇上問你話你也不出聲兒?本宮瞧著,你是想嘗一嘗刑具的滋味兒。來人,先把她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貴妃姐姐!”秋妃一時不忍,忙出言相勸:“她到底是寶林,打板子的話實在……倒不如先好好問清楚,不定是誤會一場呢?”
“誤會?”榮貴妃斜睨她一眼,連日來對她的嫉恨瞬間爆發:“本宮瞧著不是誤會,倒像是秋妃你有意包庇。也是,這賞荷大會是你與她一塊兒辦的,她派人偷換了安胎藥,不定你也知情。怎么,你要本宮叫人把你一塊兒拖出去打上幾板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