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曜離開后,齊屹沒半點耽擱。一方面他挑選足夠的人手,準備到東北請回神醫。另一方面,又派了暗衛潛往山東,打算調查葛曜的背景。
得知自己宿疾有救的鄭氏,心緒總算平緩下來。可惜好景不長,就在她準備張羅給長子齊屹再納房妾室時,她無意中得知,小女婿宋祺星一家,已經確定投靠了大晉。
這則消息當場氣得鄭氏噴出一口鮮血。
“豈有此理!宋祺星這混蛋……他也不想想,朝廷當初要對宋閣老下手,是誰出面幫他牽線找人求情的?”緩過勁來的鄭氏,對來訪的親家抱怨起來。
沒料到鄭氏反應會如此激烈,秦寧氏被唬得站起來,搶著扶起鄭氏,一邊拍著對方的后背,一邊勸慰道:“莫要氣壞了自個身子,讓那些不識好歹的稱心如意了。以五姑奶奶的人材,配那個浪蕩的宋三,著實委屈了些。走了就走了吧!有她兄長寧國公幫襯,將來還怕找不到更好的人家?”
寧氏這句話,算是說到鄭氏心坎上了。
以前,還沒出高家那檔子事的時候,她這位宋家女婿就風流成性了。后來,宋祺星中了進士,她長子齊屹被傳命喪西北。那個時候,宋家以為攀上高家,更加不把她女兒放在眼里。嬈兒幾次三番哭回娘家,還是高氏出面彈壓,才沒鬧出更大的事來。
如今,寧國府徹底翻身了,他們反而招呼都不打一個,不聲不響地逃到了鄰國。肯定是怕齊家為自己女兒撐腰,找他們秋后算帳。
“這種朝三暮四的人,最是可恨!走了也好,省得嬈兒還受宋家老虔婆的氣……”鄭氏咬牙切齒之余。不知怎地就想到了另一人身上。
寧氏在旁邊附和她:“可不是那個理兒?!姑奶奶有兩兄長在,太夫人何必擔心她?倒是國公爺,至今沒個子嗣,到底讓人不太安心。”
聽到對方提到自己長子,鄭氏長嘆一聲,怨道:“都是宿命!若他當初如愿娶了心儀的女子,也不會發生后來那些糟心事……不知勸他多少回了,硬是聽不進去。這是成心要氣死老身……兄妹三人,沒一個讓人省心的。”
聽到這里,寧氏心里暗暗吃驚。
從京中老世家一些誥命口中。她曾隱約聽說過,高氏跟齊屹的一段舊案。原以為,高氏跟齊府大姑奶奶不對盤。最后害得她遠嫁和親,這才讓齊屹對高氏不理不睬的。沒想到……還真就如三丫頭說的那樣,寧國公放不下文昭容,這才對文氏另眼相待的。
寧氏只要一想到,文氏若最后回到齊家。她就開始心神不寧。且不說她繼女秦芷茹,到時地位尷尬,就算齊家的嫡親孫子,秦家的外孫齊聰,將來的前途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再一聯想到自家夫婿的前程,寧氏再也坐不住了。
念頭一起。她面上故露遲惑之色,拿話試探鄭氏:“怎么?國公爺莫不是心里有別人?”
寧氏不提還好,她一說起來。鄭氏對文氏姐妹的怨氣,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姓文的女人,莫不都是狐貍精轉世的?看把那兩傻小子迷得……害了一個不打緊,又來禍害第二個。若不是她堂姐的緣故,屹兒也至于連子嗣都不要。還不是替人空出位置……”說到這里,鄭氏突然意識到此話欠妥。忙住了嘴,扭頭掃了寧氏一眼。
寧氏訕然地陪笑兩聲,忙把話題轉到其它地方。
許是怕自己再次失言,后面鄭氏談興一直不高。
寧氏也覺沒意思,坐了沒多久,就起身告辭了。
臨別的時候,她惋惜地嘆了口氣:“國公爺一表人才,至今仍沒個子嗣,要不怎么說‘造化弄人’呢!就算續弦,想結親的人家,只怕也能排到城門口去。”
說者未必無心,聽者卻從此留了意。
寧氏離開后,鄭氏立馬派人,到世家女眷間,打探寧氏背景人品去了。
且說那日,小葡萄喝得醉醺醺,最后被人送回來時,已經不省人事了。第二天他醒來,全然忘了昨晚發生的事,還是跟往常一樣,和將軍府的小伙伴們玩得不亦樂乎。
望著兒子追雞遛狗,忙得四處亂竄的身影,讓舒眉感到無奈之余,起了向姨母施氏取經的念頭。
“崢表弟這么大的時候,是不是都被姨父帶到校場上學騎射去了?”
對齊府訓練子弟的傳聞,舒眉以前也聽齊峻曾提起過。
想到兒子連喝醉時,都不忘記要騎馬,讓她對齊家強悍的遺傳基因甚為折服。
聽說,齊屹兄弟的先祖,第一任寧國公,當年就是追隨太祖爺,在馬背上打下這天下。幾代人傳下來,作為大楚朝公卿中的第一世家,齊家這些傳統仍舊沒有丟掉。即便像齊峻這樣被鄭氏從小嬌寵長大的少爺,老國公爺過世之后,也被他兄長扔到滄州老家,歷練過兩三年,后來又被送到軍營。
聽甥女提起兒子小時候,施氏放下手中的針線,望了一眼小葡萄的身影,問道:“怎么,舍不得讓小家伙吃苦?”
“哪有?”舒眉忙解釋道,“只要他的身體好,小時候打打基礎沒什么不好的。甥女可不是一味溺愛孩子的婦人。該吃的苦還是得讓他吃。”
她自認為是位開明的母親,兒子如果喜歡的話,她自然不會去阻止。
雖然爹爹早跟她討論過,說小葡萄既然入了文家宗祠,就得跟他走文舉的道路。而且,在認字和背書上,這小家伙確有高出同齡人一大截的天賦。
望著舒眉一本正經的樣子,施氏笑道:“不溺愛便好!想來,屹兒他們兄弟,對這孩子早有了全盤計劃。雖然,你始終不肯回齊府,對念祖這孩子,你最好心里有個準備,他們肯定是不會放棄的。”
這點舒眉自然是知道的。當初,她決定跟爹爹回京,就有了心理準備。況且,以寧國府如今的權勢,就算她抗拒,也是沒法子的事。
舒眉樂觀的樣子,讓施氏感慨良多。望著對方跟亡妹極為相似的眉眼,一時之間她有些恍惚,仿佛見到了從小喜歡黏在自己身邊的二妹。
不過,比于妹妹,甥女到底從小經歷過家變,性子方面可沒點兒跟她母親相似的地方。
想到舒眉前些年在寧國府受的苦,施氏要說不心疼,任誰也不會相信。想到跟她相處了半輩子的妯娌鄭氏,施氏不勝唏噓。
“不回寧國府也好,省得你再受她的氣。俗話說,三個女人一臺戲。如今嬈兒回了娘家,加上秦氏,還有屹兒的側室柯氏,那邊本來就熱鬧。你若真回去了,姨母還放不下呢!”
沒想到,施氏會跟她想到一塊去了,舒眉欣慰之余,忙對施氏道:“還是您理解甥女!聽人家說,京中有閨女的人家挑選女婿時,首先要看未來的婆婆。當初姨母怎地就沒替舒兒把關?”
施氏嘆了口氣,道出她當時的苦衷。
“本來,以為你嫁進來之后,對昭容娘娘是一把助力。再加上當時寧國府能話事的人,是晏太夫人,還輪不到你婆婆做主。原本我想著,有姨母在旁邊幫襯你,大嫂便是再糊涂,也不敢怎么難為你。一旦你生下了麟兒,大嫂更加不會薄待于你了。”
聽著施氏的解釋,舒眉有片刻的怔忡。原來,姨母替她都考慮到這一步了。
只是,后面誰也沒有料到,公公和祖母走得會那般早,緊接著堂姐也撤手人寰了。加上齊峻犯混,自己的日子才會過得那般苦。
“不過,也不知是不是報應?當年她這樣待你,如今宋家也這樣待她親閨女。欠下的孽債多了,到底還是招來了現世報。而今她兩個兒子,沒一人聽她話的……”說到這里,施氏像是特意要安慰舒眉,笑著打趣道,“論起對屹兒峻兒的影響,她甚至還比不過你。雖然,大嫂總想著給屹兒再娶一房妻室,生下長房正宗的繼承人,還想讓念祖回去認祖歸宗,到時好挾制于你……”
對于姨母的話,舒眉并沒覺得心里好受點,反而讓她覺得只剩下悲涼。
若是有可能,她寧愿不要這種補償式的照顧和優待。
對于女人來講,最幸福的模式,莫過于在最美的年華里,跟自己喜歡的人長相廝守。但愿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這樣如夢似幻的愿望,是古往今來無數女人終其一生,都求而不得的最高境界。
不說三妻四妾的古代,就算是現代一夫一妻,從生死相許到相看兩厭,也不過數年的光景。
見甥女不作聲,施氏以為她認同了自己的話,遂繼續勸導舒眉:“鬧得差不多就可以了。等陛下再大一些,你真就可以回去了。到時,寧國府還不是你的天下?大嫂也好,秦氏也罷,她們再能耐,能壓得過你去?畢竟你是念祖的生母,又是峻兒的發妻,還是陛下親封的縣主。在那邊府里,誰能尊貴過你?你何必這樣在外頭漂著,讓親者痛,仇者快的。還惹得人家對文氏一族指指點點。”
施氏的勸解,讓舒眉頗感意外。
照姨母的說法,若她成了寧國府宅斗最終的勝利者,就是女人這一輩子最大的圓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