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京郊,秋高氣爽。昨晚突如其來的大雨,將空氣中的浮塵洗滌一空。
舒眉暫時寄居的農(nóng)莊,更是瓜果飄香,秋色怡人,讓人有種神清氣爽的感覺
坐著床上聽著窗口的嘰嘰喳喳的鳥鳴,舒眉十分慶幸自己坐月子的季節(jié),恰巧遇到這種不冷不熱的天氣。
雖說月子里不能出房門,在她再三要求下,施嬤嬤終于開了一扇窗戶,讓她透透氣。
怕她吹風(fēng)損了元氣,一眾仆婦硬是不肯將門窗全部打開。
孩子洗三過后,完成任務(wù)的雷嬤嬤,特意跑來跟她們告辭,說是要回威遠伯府覆命,讓林夫人也早些安心。舒眉本想留她住幾日,等莊子上瓜果熟了,帶一些回去林府的人嘗嘗鮮,雷嬤嬤百般推辭。舒眉只好作罷。
齊府的眾仆對雷嬤嬤自然再三道謝。
施嬤嬤將人送出莊子時,塞給她一個厚厚的紅封:“······請林夫人放心,等我們家小公子滿月了,再抱著他上門去答謝恩人······”
笑著接過了紅包,雷嬤嬤應(yīng)承道:“請放心,我一定轉(zhuǎn)達到!或許過不了多久,齊四爺就回京了,到時大家可以串門了。”
施嬤嬤想起寧國府一堆糟心事,不由長長嘆了口氣。
雷嬤嬤忙寬慰她:“老姐姐莫要擔心!我瞧著四夫人的面相,不像是個福薄之人,倒像是有晚福的。四夫人年紀輕,許是沒聽過。老婆子接生過好些娃兒,很少沒見過像貴府小公子生得那般整齊的!還有八字,嘖嘖······丙子年辛酉月辛巳日子時,足足有六兩四錢重,你聽聽,相書上說的,‘此格威權(quán)不可擋,紫袍金帶坐高堂。
榮華富貴誰能及?積玉堆金滿儲倉。,將來怕是入朝拜相的命格
算命稱骨的口訣背那么熟·施嬤嬤顯然是沒料到,聽到這話,不由喜上眉梢。
對她說道:“承妹子吉言,哥兒將來有出息了·少不得請你接生嬤嬤過來吃酒。”
聽了這話,雷婆子喜得嘴巴都險些合不攏來。兩人又說了幾句閑話,互相道了珍重,就分莊子門口開了手。
回到院子里,施嬤嬤將雷婆子這番話,在舒眉跟前學(xué)了一遍。
從未聽過此番好玩的歌謠,舒眉不禁啞然失笑·接著,她垂下頭來,盯著小家伙的眉眼,尋找傳說中有福氣的部位。
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她抬起頭跟屋里眾人感嘆道:“額頭生得倒好,是齊氏祖上傳下來的,高額廣頤不乏飽滿。不過,鼻子就有些塌了?!?
月娘在旁邊忙提醒道:“一聽小姐說這話·就知沒怎么見過剛出世寶寶。哪有哥兒一生下,鼻子能不塌的?!一般得長到十六歲,骨頭才會成形。以后有機會·您多瞧瞧別人家的孩子,保準都是這般塌鼻子,不信,您去問問吳媽媽……”
舒眉抬起眸子,望向侍立在旁邊的乳娘。
見問到自己身上了,吳媽媽嘴角一彎,面向舒眉福了一禮,附和道:“可不就是這樣?林府的三位孫少爺,兩位孫小姐出生時,都是您口中的‘塌鼻子,·越長大鼻梁就越發(fā)高了。夫人,您還真不必擔心這個!”
舒眉聽了,恍然大悟,跟著也彎起了嘴角,問道:“林府的哥兒姐兒出生時,都是誰人接生的?聽雷嬤嬤歌訣背那般熟·想來她該辛苦過很多次了吧?!”
吳媽媽捂嘴笑著答道:“可不是?!府里第三代的哥兒姐兒,全是她接生的,夫人只信得過她。每回洗三時,府里都要請算命先生來算算避忌,日子久了,雷嬸嬸就記住了那些口訣?!?
眾人聽了這話,不禁七嘴八舌說起八卦來。
雨潤道:“要我說,雷嬤嬤才是最有福氣的,有了接生這門手藝,洗三時紅包都收不完。奴婢都有些羨慕她了!”
舒眉一聽也樂了,開始打趣起她貼身丫鬟來:“那好辦!月娘跟榴善堂的嬤嬤學(xué)過一段時日,不如,你將來跟著她學(xué)這門手藝吧!”
聽到點自己頭上了,月娘跟著附和道:“是啊,是?。⌒〗阏f得沒錯,若雨潤妹子愿意學(xué),我就將自己會的全都交出來?!?
柳黃趁機跟著起哄:“將來你自己生產(chǎn)時,連請接生婆的紅包銀兩都省了。”
雨潤被眾人打趣,面上漲得通紅,忙追過去要去擰柳黃的嘴巴。
柳黃見狀,避到了月娘身后。雨潤不肯依,跑來跟舒眉告狀:“小姐,您也不管一管她們,哪有這樣打趣人家的······”
舒眉抿嘴一笑,跟著打趣道:“她們說的沒錯啊!多懂一門手藝,將來萬一出現(xiàn)變故,也多個謀生的手段。就是自己臨產(chǎn)時,心里也不會怎bk張。等你們姑爺回來了,趕緊讓嬤嬤幫你把婚事給辦了,再拖下去也不是個事!尚武年紀似乎不小了?!?
施嬤嬤在旁邊聽了,不由暗中嘆氣。
本來以為,小姐懷上了,地位穩(wěn)固后將來日子好過些。起碼能將心性定下來,會跟姑爺安穩(wěn)度日。沒想到,笑到最后竟然是高家。就拿此番變故來說,將來小姐在夫家的日子,恐怕更為艱難。
寧國公斷了子嗣,鄭太夫人在長房那邊兒子靠不上,孫子也沒得靠,肯定將來會將姑爺留在身邊養(yǎng)老。
看鄭太夫人如今那樣子,都不可能撇下寧國府家業(yè),跟小兒子單過的。
而太尉府如今鮮花著錦,高這副樣子,像是鐵了心要留在齊府的。如此一來,小姐要么回寧國府繼續(xù)擔驚受怕,要么跟姑爺析產(chǎn)分居另過。
說不定到時,為了解決這難題,有人會在四房兩口子之間制造障礙。
冷清的中秋節(jié)過后,凜冽的寒風(fēng)一日緊過一日。
天氣一變,寧國府太夫人鄭氏的苦難日子又開始了。
以往到了秋冬之季,她只是畏寒。可是今年,除了老毛病,她又添了新的毛病。
不知是不是冤魂作遂,自打了進了九月,鄭氏晚上總是睡不安穩(wěn),常常半夜從噩夢中驚醒。
這日,天還沒亮,鄭氏驚得從床上就坐了起來,伸手一摸后背,冷汗將她身上的寢衣浸了個濕漉漉。
“太夫人,您醒了,是不是要喝水?”守夜的丫鬟翠玟,撩起帳子忙問道。
鄭氏擺了擺手:“不用!什么時辰了?”
翠玟出去看了一眼滴漏,回來稟道:“才卯時三刻,太夫人,您要不再睡一會兒?”
鄭氏搖頭拒絕:“不了,反正睡著也是惡夢連連。你去,派人把范嬤嬤叫來?!?
翠玟福了一禮,出門就去安排了。
沒過多大會兒,范嬤嬤趿著鞋子就趕了出來。
“你昨晚去問的,丹露苑那女人怎么說?給嬈兒診治的太醫(yī),到底怎么時候再到府里來?”
范嬤嬤面帶難色,猶豫了半天,才如實告訴她:“大夫人說,這事還得您拿主意。說是您一日不肯替她做證,洗清污名,她哪里敢去請?zhí)t(yī),治好了沒得讓人更加抓住了把柄。”
聽了這話,鄭氏怒得險些從床上跳了起來。
“她還敢拿嬈兒的病情作要挾?!若不是她興風(fēng)作浪,嬈兒會嚇傻嗎?現(xiàn)在,見沒人能治住她了,開始甩腔說起風(fēng)涼話來?!?
范嬤嬤怔了怔,低聲勸解道:“夫人您息怒,別讓人傳到她耳中了。如今外頭風(fēng)言風(fēng)語,五姑奶奶就是治好了,怕是真會如大夫人所說的,會有人說她裝瘋。您何必急在一時,再等等看看。四爺回來后,由他做主,將四夫人厚葬了。日子一久,大家就忘了這檔事,到時再請名醫(yī)來瞧,豈不是皆大歡喜?”
鄭氏搖了搖頭:“不成!日子久了,能不能救返過來還難說。先前宋家已經(jīng)很嫌棄她了?!?
范嬤嬤心里嘀咕:治好后未必不嫌棄?!大夫人意思很明顯了。這哪里是要齊府為她正名,明擺著是要逼太夫人表態(tài)。這樣一來,寧國府今后就只能站到高家那邊了。
不過,她有些不明白,高家已經(jīng)掌控大權(quán)了,控制破落的寧國府,還有多大意義?!
沒過幾天,丹露苑高氏派出去辦事的,終于回來覆命了。
望著地上跪著的武士,高氏眉頭一皺,問道:“你是說,消息還沒出居庸關(guān),就發(fā)現(xiàn)有人在打聽?”
只見那名武士挺立身子,一抱拳:“是的,夫人!小的派人將齊四爺趕回來的消息,剛一散布出去,就聽到有人在那兒暗中打聽,四爺將從哪條道回來。扮成齊四爺親兵的兩位兄弟,把夫人交待的話,故意讓人聽了去。誰知,那人并沒急著迎出關(guān)外,而是調(diào)轉(zhuǎn)過回頭來,朝京城南邊方向奔過去了。小的派人一路跟著,發(fā)現(xiàn)并沒跟進城跟其他人接觸,而是直接去了大興。在一座林子里七拐八拐,閃身就不見了?!?
“你確定是回了大興?”高氏不由抬起頭來。
地上跪著的人,昂頭挺胸答道:“小的以項上人頭擔保,確實是去了大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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