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知理虧,齊峻連忙放下手臂,退到了樓閣的一角。
“我想就兒子教導(dǎo)之事,跟你商量商量!”
舒眉臉色稍霽,隨即,她又想起之前,爲了讓她母子離寧國府近一些,還特意請陛下頒詔,要將端王府賜與她時,用的藉口也是這個。
且聽他怎麼說吧!
舒眉不動聲色,轉(zhuǎn)過身來,停下腳步,打算先聽聽他的說辭再論。
見到她擺出一副願意聆聽的姿態(tài),齊峻心中一喜,忙做了個“請”的動作:“隔牆有耳,咱們還是上去再講吧!”
舒眉沒有反對,頭也不回地向頂樓走去。
聽在她的身後,齊峻一陣恍惚,他倏地記起,那年在紅螺寺時,他與前面這女子,一同登高觀景的情景。
那會兒的她,對自己雖也是副戒備的態(tài)度,可是,他沒有現(xiàn)在這般絕望。那時,大哥剛剛離京,把寧國府上下交給他跟舒兒兩人。兩人只要通力合作,他就有信心能將她的心,收歸到自己這邊來。
後來兩人關(guān)係的改善,包括懷上念祖那孩子,他似乎已經(jīng)做到了。
可是,接下來發(fā)生了什麼事,讓兩人關(guān)係漸行漸遠的?以至到今天這步,明明人就在自己身邊,可還是感覺她的心,彷彿一明月底下的那縷流雲(yún),時隱時現(xiàn),讓人琢磨不透。
突然,舒眉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回憶。
“有什麼話,你就直說了吧!齊家可以教念祖一些騎射和拳腳功夫,但是,他還是生活在文府。爹爹都已經(jīng)安排好了,親自給他啓蒙。”
齊峻一愣,忙提醒道:“曦裕先生肩負社稷重任,他哪有時間給那小傢伙啓蒙。還是不要麻煩他老人家了。”
“文氏子弟,有什麼麻不麻煩的。況且,在來京的途中,爹爹就已經(jīng)跟陛下言明瞭,待朝局穩(wěn)定,他就要退出來的,當時你又不是沒聽到……”知他會提出異議,舒眉忙將話都挑明瞭。
“可是……”齊峻帶著目的來的,自然不容許計劃有變,遂把後面自己的安排。跟舒眉坦誠布公地說了出來。
“這事可能要緩一緩,大哥正打算在京中開設(shè)一座書院,專門教導(dǎo)勳貴和大臣子弟。會請來朝野最好的文武師傅。”不敢說是自己的主意,齊峻只好打著他兄長的名頭。因爲他知道,對比自己來說,有舒兒心目中,大哥的安排更讓她心悅誠服。
“哦?!”聽到這個消息。舒眉還真來了幾分興致。本來,在她的觀念裡,單獨授課自然比不上有同伴一起學習。原來,她早有打算,爹爹開課之時,把孟家的紹小子接來。跟小葡萄一起學習。爲此,她跟表姐都商量好了。
如果是京中開設(shè)這樣的名校,有更多出身差不多的子弟一起讀書。這倒是上上之選。畢竟像兒子這麼大的年紀,融入團隊中比獨自關(guān)在府裡自個學習,要來得更加合適得多。
見舒眉有些遲疑,齊峻心裡一喜,忙趁熱打鐵地解釋道:“大哥說了。經(jīng)歷幾次改朝換代,京中勳貴世家凋零殆盡。此番辦學。一來是替陛下培養(yǎng)親信,二來,也算用另外一種方式,將各種不同勢力,箍來身邊。想來,你應(yīng)該能理解大哥的苦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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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她離去的背影,齊峻登時怔住了,總覺得醒來後她就大不相同了。上次不僅從她眸中看到了陌生和疏離,今天他回來後,她自始至終都是副無怒無嗔的表情。
難道真冤枉她了?真不反對蘭妹妹進門?
齊峻轉(zhuǎn)過頭,心底某個角落很是失落。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就好比如,他滿腹怒意來砸場子,結(jié)果人家笑臉相迎,對他說,爺,你找錯對象,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人。
這種感覺很不爽!可又無處去發(fā)泄。
跪在地上的女子,兀自拭著眼角的淚珠兒。一身素裝,楚楚可憐的姿態(tài)。齊峻不由想到了呂若蘭。
不對,若納這丫頭是大嫂的意思,蘭妹妹爲何是那副傷心欲絕的樣子?!
齊峻不覺有些糊塗了。
見夫人帶著丫鬟進去了,塗婆子不失時機湊到齊峻跟前,溫聲相勸道:“爺怎麼越大越拿不定主意了?!誰的主張有甚相干?竹韻苑現(xiàn)在缺子嗣,太夫人心裡急,爺何不順勢收了青卉這丫頭。她是家生子,總比外面野路來的乾淨……”
這話不知怎地觸動齊峻的神經(jīng),他當即勃然大怒,一把將嬤嬤推了開來,厲聲喝斥道:“說什麼呢?什麼野路來的?”
塗嬤嬤頓時醒悟,連連朝自個嘴上猛抽:“瞧老婆子這張嘴!讓你多嘴多舌,不說話沒把你當啞巴了。”屋裡頓時響起,噼噼叭叭一陣扇耳聒子的聲音。不一會兒,塗嬤嬤面頰兩邊,就被她自己抽得紅腫起來。
齊峻心煩意亂,瞧見乳孃那副惺惺作態(tài)的樣子,更是煩上加煩。沒一會兒,他怒聲喝止:“要打回屋自己打,別在這兒招人嫌。”
塗嬤嬤連連謝恩,臨走前還解釋道:“老奴沒別的意思,真不是指呂姑娘。”
齊峻粉白一張的嫩臉,頓時氣成豬肝色,朝著塗嬤嬤和地上的青卉吼道:“滾,都給爺滾遠點……”
舒眉在屋內(nèi)聽到,跟雨潤對視一眼,兩人眼裡都有驚悸之色。
雨潤壓低聲音,湊到主子耳邊說道:“這下,那女人進不了門,爺也怪不到咱們身上來了吧?”
舒眉朝她擺了擺手,又指了指門口,意即等人都走乾淨了再說。
雨潤點了點頭,臉上漾起得逞的笑意。
渾渾噩噩走出竹韻苑,齊峻心裡也在琢磨同樣的問題——原來真不是這女人從中做的梗。他不禁有些糊塗了,那她到底想要什麼?
不知不覺,齊峻的腳步朝著碧波園方向走去。
聽說四弟來到聽風閣了,齊屹眉頭一揚——這小子終於坐不住,主動找上門來了。寧國府如今的主人,常年面癱的臉上,終於有了幾分笑意。
爬到聽風閣的頂層,齊峻一進門看見大哥板著那張冰塊臉。他坐在陰影的身姿,顯得有些落寞。讓人不由想起,他們父親剛離世那會兒的情景。
那時他一夜之間,感到世界彷彿要崩潰了一般,撲在大哥懷裡失聲痛哭。
當時,爹爹抓住兄弟幾個的手,囑咐他們要聽大哥的安排,一切以家族爲重,不可任性妄爲。也是在那種情形下,他違心應(yīng)下了娶文家那黑丫頭。
拜堂那天,他特意將大哥拉到父親靈前,問起大姐代公主和親的事。
大哥矢口否認與文昭容有關(guān),還勸誡他不要瞎想,練好自己本事,莫要攪進朝局裡去。隨後,就把他送到祖籍滄州去避禍了。
臨行前,他特意找來文家老僕婦詢問。
施嬤嬤也否認此事,還說她家大姑娘從小就心地善良,連螞蟻都捨不得踩死。況且,跟他大姐是閨中好友,斷然不會做下那等事……
大嫂高氏後來告訴他,家裡爲他定下文舒眉,皆因大哥當年負了文昭容。要他這當?shù)艿艿拇鸂戁H罪,非要娶那黑皮媳婦不可。從此以後,他暗中觀察,大哥對文昭容的事,也確實上心。尤其在對方香消玉殞時,大哥像變了個人似的,一下子彷彿蒼老了十多歲。
可是,他們之間的恩怨,與自己何干?賠上他一生的幸福,讓人如何心甘?
想到這裡,齊峻嚥了咽口水,坦然迎上大哥打量的目光。
“還得捨得回來?”齊屹瞥了一眼他弟弟,身形沒有半分挪動。
朝他大哥行了一禮,齊峻立到旁邊,心裡正在琢磨,該如何開口試探呂若蘭的事。沒想到他大哥倒先開口了。
“沒幾天就到冬至節(jié)了,爹爹在時,每年也是你去冬祭的。前幾年,你隻身在滄州,自是不必操心。今年你帶著弟妹,一同到老家去祭拜吧?!讓祖母和爹爹看一眼她,也算了一樁心願,順便將廟見一道完成了!”
“大哥!”齊峻失態(tài)地喊叫出聲。
“怎麼?有什麼事嗎?”齊屹蹙了蹙眉頭,裝著什麼都不知。
齊峻躊躇了一下,最後還是開口了:“既然她現(xiàn)在不反對納妾了,不如先把呂姑娘的事給辦了。弟弟總是往外跑,於家聲也有礙……”
他打算在呂家恢復(fù)名聲之前,將蘭妹妹納進來,省得日後對方恢復(fù)官眷身份後,兩人卡在那兒了反倒難辦了。
爹爹遺命在那兒,看來是沒法休妻了。他只能就這機會趁亂納了,將來纔不至於成那沒擔當?shù)呢撔娜恕?
“你也知道於家聲有礙?!”齊屹輕哼了一聲,不再理睬他。
“弟弟……”齊峻頓了一下,“畢竟是我害得她失去婆家,她的終身弟弟沒法不負責。”
“你毀了她的終身?那時她纔多大?即便定親也不會馬上嫁人。沒多久呂家就倒了,你如何毀人終身的?!沒那檔子事,她一樣會被流放……”
“何家說了要即刻迎娶的,嫁過去不就沒流放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