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序, 我們離婚吧。”
許欣歸坐在客廳沙發上，平靜的開口。房子裡安靜的，連臥室裡睡著的糰子的呼吸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關門的手一頓, 他有點不可思議的看她, “你說什麼？”
許欣歸轉過身, 面色毫無波瀾, “我們離婚吧。”
“你說什麼？”
“你沒聽錯。”許欣歸笑笑, 像一個慣犯終於落網，心情無比平和，“我想好了, 我們離婚，這對我們倆都好。”
寒序嘲諷的一笑, 偏頭罵了一句, 走過來, “糰子都這麼大了，離婚對我們好, 我怎麼沒感覺到？我不同意。”
她看著他，態度很堅決，“正是因爲有了糰子，所以我才覺得，分開, 是最好的選擇。”
“呵……”她這樣心平氣和的語氣, 讓寒序很難和她講下去, 他努力平復煩躁的內心, 把語調放低放緩, 好聲好氣的哄她：“我知道今天是我不好，我不該放你們倆在家自己出去的, 以後不會了，我錯了。”
許欣歸嘴角翹起一個苦澀的弧度，眼神放空，緩慢而堅定的搖了搖頭。
“你……”寒序真的煩了，不知道她在鬧什麼，糰子病怏怏的躺在那裡難受，他們心裡都難受的很。
許欣歸擡眼看他，視線聚焦，“如果明天柳蓓蓓再喊你出去幫忙呢？”
他愣在原地。
“明天，後天，大後天，大大後天……”她眼淚無意識的掉下來，一顆一顆重重的砸在手背上，烙出一片溫熱的紅。“我該怎麼辦呢？”她抹了把眼淚，盯著他，“我該怎麼辦呢？”
寒序捏著眉角垂下頭，“不是……”
“不是？”許欣歸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那你今天，出去幹什麼了呢？”
“她……”
“我打了一個電話給你，是她接的。”
“什麼？”瞳孔驟然縮小，“她接到你的電話？”
許欣歸沒有接他的疑問，自顧自的講，“我讓她告訴你，糰子發燒了，現在在醫院，讓你趕緊過來。可是我等了好久好久，等到天都亮了……”
“她沒有告訴我。”寒序錘了下牆，無力的辯解：“我……”
“那那時候你在哪裡，在幹什麼，身邊又是哪些人呢？”她蒼白著臉擋住了他說的話，自嘲的勾勾脣角：“如果不是滕醫生，你是不是，天色大亮之後你滿身酒氣的回到家，發現空無一人，連一口熱水也沒有，這纔想起來，你是個有家有室，有妻子有孩子的人？”
“我……”一切藉口在她平白地話語下都那麼無力，寒序搖搖頭，“我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如果我知道，我絕對不會出去。”
“如果不發生這件事，你就會出去了？”許欣歸心裡還是難以掩飾的涌上失望，“寒序，你對柳蓓蓓，是什麼樣的感情呢？硃砂痣？亦或是白月光？我呢，我又在你心中是個什麼樣的地位呢？蚊子血？白米粒？”
寒序開始慌了，“她什麼也不是，只是一個朋友，我會幫她，是因爲……”
“是因爲這麼多年，對她求而不得的愧疚。”
“……對。”
“那我呢？”許欣歸看他，站起來走到他身邊，淚水伴著腳步，一下一下的滴落，砸在地板上，梆梆作響，像最大的鼓，敲一下，都響徹雲霄。
她走到他面前站定，“我也喜歡了你好多年，你爲什麼注意不到？只因爲你把婚姻補償給了我，所以你對我，毫無愧疚，甚至可以拋下我妻子的身份，連夜的，去照顧另一個女人？”
寒序嘴張了又關，他很想告訴她，他去幫柳蓓蓓，只是不忍心看到她被那麼設計著陷進潛規則的怪圈裡，想告訴她，他對柳蓓蓓只是多年朋友的義氣。對她，也不是全然的無情。可是在她聲聲控訴的言語下，一切，都那麼難以解釋。
“所以，我不要了，你這個補償，我不要了。”她哭著笑，笑著哭，痛苦裡有一絲解脫，“這麼多年，我累了，我不想要了。該你的就是你的，不該你的，遍體鱗傷都得不到。”
“欣歸……”寒序啞著聲音開口，把她攬到懷裡狠狠的抱，像是驗證她的存在，“我不要，我不同意，我本來就是你的……”
“我的？”
“你的。”
許欣歸掙不開他的懷抱，索性不掙扎了，隨他抱著，聽到他篤定的話語，笑起來，“寒序，你愛我嗎？”
“……”愛嗎？他好像從來沒想過，他只覺得有她的日子很好，他不厭倦，也想這麼的平淡的過下去，和她。“愛。”
“如果你沒有那個停頓，我會很相信你。只不過，人心都是無法違背的。”許欣歸拉開他的手，看著他頹然的表情，一字一頓：“離婚，是我最後的解脫。寒序，放我走。”
我期盼著嫁給愛情，可我遇見了你，只想嫁給你。最後我如願以償，卻發現，那根本不是愛情的模樣。
“好。”緊握的雙拳鬆開，寒序痛苦的閉上眼，努力讓自己剋制，“我放你走。”
“謝謝。”
寒序把一份文件放到許欣歸面前，平靜的開口，“學校最近有交換項目，我聽你導師說過，你有資格參加，他也很想讓你申請。”
許欣歸接過那份申請表格看了看，有點猶豫，“這是要出國交換的。”
“對。”寒序停了下，告訴她，“你申請這個，交流兩年。依你所想，我們暫時分開。”
“我要的是離婚。”
“兩年分居，離婚的事等你一年半回來之後再說。”
“我不想去交流，我只想離婚。”她真的不想再和他牽扯到一起了。
“分居兩年，就可以到法院起訴感情破裂了。”
“可是……”她還是不太願意，萬一兩年之間她再捨不得，真的就是萬丈深淵了。
“許欣歸。”他冷冷的看她，神情冰涼，“這是我最後的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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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爸爸！”寒序晃著奶瓶走進房間的時候，就看見糰子小笑瞇瞇的指著小電腦屏幕給他看，“媽媽~”
寒序漫不經心的走到牀邊，眼神有意無意的瞥向電腦屏幕，把兒子抱起來，“喝牛奶。”
“唔唔唔……”糰子嗷嗚嗷唔大口喝著牛奶，毛茸茸的小腦袋往電腦攝像頭上拱，“媽媽媽媽……”
“糰子好棒！”聽到自家孩子軟綿綿的聲音，許欣歸高興的也往攝像頭那邊擠，好像這樣，就離兒子更近了一點似的。
“嘿嘿嘿……”被媽媽表揚了呢，糰子掰著小腳丫得意又靦腆的笑。
“今天團子穿的什麼衣服啊，媽媽看看，呀，是我們的小老虎衣服呀！真好看！”許欣歸滿心滿眼的都是笑意，鼓鼓掌用掌聲告訴糰子她很愛他。
糰子點點頭，“媽媽……”他手在空氣裡劃了一下，“買……”
小孩子話說的還不利落，許欣歸聽懂了他的意思，眼睛有點溼溼的，她抿抿脣，又笑起來，“糰子還記得是媽媽買的呀，真棒！媽媽好愛好愛你啊~”
寒序在旁邊聽著他們倆靈魂的交流，看了下時間，“你今天沒有課？”
“什麼？”許欣歸正和糰子玩得開心，冷不丁聽到這麼一句，立馬手足無措起來，她其實已經看開了，只是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寒暑假不回去是爲了提前畢業時真的，藉口這個不想回去面對他也是真的。
“已經八點了。”美國和中國時差十二小時，她那邊應該是早上的八點。
“哦對，我得去上學了。”她乾巴巴的來了一句，搓手搓得整個人都漲紅了，“那我去上學了。”
寒序沒作聲，把糰子揪過來，拿起旁邊一本童話書，低頭看起來。
許欣歸沒等到他的回答，只聽到那邊傳來一句“糰子，過來聽故事，聽完故事好睡覺。”她嘆了一口氣，從心裡覺得對不起寒序，那麼一個大男子主義的人，現在卻能面色無常的給糰子講睡前故事，真的很不容易。她從電腦前爬起來，揹著書包滿身不是滋味的出了家門。
寒序把糰子的小電腦合上放到一邊，順帶著把手裡的童話書也扔掉了。
糰子鑽到被窩裡連綿起伏的叫“爸爸”，寒序看他一眼，眼神又飄到剛纔視頻的小電腦上，“怎麼了？”
“講。”糰子開心的拍拍手，一臉期盼。
“煩死了。”寒序有點不耐煩，把電腦上的那本書拿過來，修長的手指隨便翻了幾頁，聲音平淡，東平西湊的給兒子講童話故事：“有一個可憐的賣火柴的小女孩……看到了一個蛋，這個蛋和別的蛋不一樣……然後這個天鵝飛起來，和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他越講聲音越涼薄，這都什麼故事啊，小小年紀的，就給他們講愛情。
寒序心裡唸叨完，直接把童話書扔回牀頭櫃，“好了，講完了，睡覺吧。”
糰子還在聚精會神的盯著他聽故事，“可是……”
“沒有可是，快睡覺。”只有這個胖東西睡著了他纔能有點私人空間。
“可是你和媽媽……”糰子努力的組織語言，“講，不一樣……”
他和許欣歸講得不一樣？
寒序動作停下來，“你媽媽給你講故事了？”
糰子把手指放到到嘴邊豎起來，軟噠噠的貼在鼻子上，雀躍的點頭，表示肯定：“嗯。”
“你過來。”寒序坐在牀邊想了一會兒，伸手把還在幸福快樂的端詳他的糰子招過來，“你送給媽媽的禮物準備的怎麼樣了？”
糰子皺皺小眉毛，“……”
“怎麼還沒準備好？”寒序看他，“快表演給我看看，免得你媽到時候不喜歡。”
糰子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靠著寒序坐好，小手背到身後，晃著腦袋唱起來，“世上只有媽媽好~世上只有媽媽好~世上只有媽媽好~”
一句歌詞唱了無數遍，寒序忍不住了，“下一句呢？”
“(⊙_⊙)。”糰子這樣看著他。
“算了算了。”寒序把他掰過來面向自己，“來，講個故事。”
糰子點著腦袋，奶聲奶氣，“從前有一個小蝌蚪，它在找它的媽媽……”
幸福的糰子很認真的講著，寒序滿意的聽著，雖然講的不利落，但好歹能表達出那個意思，有效果就行。
“好了。”寒序把兒子抱到被窩裡，“等媽媽回來你就表演給她看知道嗎？她會很開心的。”
可愛的糰子小雞啄米的點頭。
“好了，睡吧。”
“爸爸！”心滿意足的糰子喊住他，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涼涼的，像果凍和啫喱，“晚安。”
一顆心都被化成春|水。
“寶貝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