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欣歸心里很忐忑,點著手機鍵盤的大拇指不停的顫抖,難以控制的顫抖,她咬緊下嘴唇,鼓足勇氣,閉著眼對著藍色的“發送”鍵狠狠摁了下去。
她不知道這句話發出去以后,對面會是怎么樣的反應,可能像高中時拒絕其他女生一樣,告訴她,他不喜歡她,并加上他對自己的勸慰,讓她看淡一切,時間會沖刷掉這些青春時期的情感的……也可能,杳無音信,不動聲色,畢竟,她的心事,他全都知道,只是,不想理睬,和,回應。
靜默,還是靜默。
果然,被討厭了吧。
許欣歸苦笑一聲,強忍住幾乎要奪眶而出的淚水,放下手機,吸著鼻子若無其事的站起來。她有一瞬的晃神,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接下來又應該做些什么。她費勁的讓自己鎮定下來,是預料到的結果不是嗎,那為什么,心還會這么痛呢?不應該的啊……
她疑惑著,喘息著,揪著心口的衣服,忍不住的大滴大滴的淚墜下來,濕了鋪在地上的泡沫墊。
許欣歸倚在床腳恍惚,然后突然踉蹌著做起來,搖晃著腦袋,撈過手機,重新點亮屏幕,雙手大拇指在手機鍵盤上飛速的打字,發送,打字,發送,一句,又是一句……
既然已經做了這么難堪的事了,那就不要再怕了,反正,已經是這樣的結果了,也不會更差了。還不如,借著這次機會,徹徹底底的瘋狂一次,然后,徹徹底底的忘掉。
她將眼淚抹干,眼神堅定的在屏幕上認真打著字,這么多年的感情,不管結果怎么樣,都希望他能知道,哪怕他真的不喜歡她,也沒關系。
這算一個終結,一個青春的終結。今晚過后,一個新的許欣歸就要出現了,以后的許欣歸心里沒有念念不忘十多年的寒序,會充滿期望的對待明天,對待將來會出現的那個對的人……
她在這邊打的認真,殊不知,手機對面的人都驚呆了。沒想到啊,膽小靦腆像只短尾巴兔的欣歸膽子居然這么大啊,一下手就是已經有女朋友的物理系男神啊……
ABCD們面面相覷,互相對了個眼神之后,決定還是把手機還過去,這么復雜的事情,還是交給男神自己解決好了。
“哎,寒序,許欣歸發信息給你告白。”平時粗獷的東北漢子這時候也不好意思了,把手里燙手山芋一樣的手機塞過去,“吶吶吶,自己看吧。”
“嗯?”寒序強撐著精神,瞇眼湊到屏幕上仔仔細細的看,許?許什么……他使勁的瞇眼瞧,然后,“咚”一下摔在桌面上,再也起不來了。
“哎哎哎!”旁邊人被這動靜嚇了一跳,“怎么了?沒事吧?”
“沒……事……”兩個簡單的字被他拖成很長的音調,寒序擺擺手,“沒事!”
眾師兄弟又是一個眼神對視,“你女朋友號碼多少?我們打電話讓她來接你。”
“女盆友?”寒序開始大舌頭了,他從枕著的手臂上抬臉嘻嘻一笑,無辜而響亮道:“分了!”
“……”
一腔酸楚抒發完畢,許欣歸心里無法比擬的平靜,她看著黯淡下去的手機屏幕,扯著淚水干透了的嘴角費力的露出一抹笑,終于,結束了。
以后,她可以好好的找一個愛自己的人,好好的過活了。
她這么想著,就準備站起來去洗把臉上床睡覺了。然后,手機屏幕又一次亮起來,一條語音消息。
寒序。
寒序?!
已經風平浪靜的內心又是一陣驚濤駭浪,許欣歸咽著因為害怕而分泌過多的唾液,右手顫巍巍的伸出去,只是剛一碰到略略微涼的手機,又像被熱鐵灼到了一樣縮回來,好像放在地上的,是潘多拉魔盒,既對它充滿了驚喜期待,又對它充滿了未知的恐懼。
她平靜了一下內心,舔著干澀的嘴唇一股腦的將手機取了過來,怕什么,反正,也沒有更壞的結果了。她沒所謂的按下那一小段語音,大大方方的聆聽,好像全然不在意。她認真的聽著,側著耳朵,一遍,一遍,又是一遍。
他說什么?
寒序喝醉了?
在校門口大排檔?
接寒序?
啊?!
許欣歸飄渺的思緒一瞬間附體,接著,三魂七魄嚇走了一半。“喂,欣歸,我是A,寒序喝醉了,在校門的大排檔,你來接一下他。”
天!許欣歸捂著臉在泡沫墊上滾了幾圈,這下丟臉丟大了!
“A師兄。”許欣歸急促的喘息,撐著膝蓋休息,“讓你久等了。”
A扶著寒序轉頭很和善的笑,見她過來了,爽快的直接將人推到徐薪桂懷里,“你來了我就走了,這人醉厲害,難伺候的很。”
懷里的人吐出的熱氣撲在敏感的脖頸上。立馬激起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小疙瘩,許欣歸一個激靈,手忙腳亂的支起寒序,讓他和她隔出一個距離。沒了那酥酥麻麻的熱氣搗亂,許欣歸才紅著臉難為情的搓著手開口,“師兄,他,我……不是……”一句話說的磕磕絆絆,詞不達意。
A了然的笑,“他現在恢復單身了,好好把握機會啊!”
許欣歸漲紅了臉,手擺的和直升飛機的螺旋槳一樣,“我和他沒有關系的,真的……”
“嗯嗯嗯,我知道。”A師兄點頭,趕小雞一樣的:“快去快去,找個地方讓他睡一覺,這家伙醉得不輕。”
這么晚了,她自己都是住宿舍的,到哪里給他找地方啊?
許欣歸很傷腦經,懷里的人還不安分,像是找到了柔軟芳香的熱源,一個勁的要往她懷里鉆。許欣歸一邊使勁擋住寒序的動作,一邊尋著時機問站在一邊看好戲的師兄,“他,我怎么辦呢?師兄,能不能麻煩你扶他回宿舍?”
A聳聳肩,愛莫能助的攤手,“寒序是自己在外面租的房子,不是和我們一樣住在學校宿舍的。”
“那……”許欣歸累的氣喘吁吁,想要師兄送醉的不成人形的寒序回家。
誰知師兄好像知道她接下來要說的話似的,一溜煙的就跑了,“啊啊啊,突然想起來,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那欣歸啊,我就先回去了啊!寒序就拜托你送回去了啊!”
“哎!師兄!”許欣歸目送著師兄疾跑的背影急得跳腳,回過神來懊惱的看著懷里的人,“都是你!”
她的氣惱表現的太過明顯,殷紅的唇微張,隨著胸膛的起伏,小而急促的喘息著。寒序瞧著,歪頭不解,然后,直起身,捧住她的臉,低下頭,撅起嘴,在那小小軟軟的唇上,輕輕吮了一口,“好了,這樣就不生氣了。”
“……”他喝醉了。一個喝醉的吻,讓許欣歸一顆小心翼翼的心被啜的軟成一片,拒絕他的念頭再也翻不起來,認真的把癱在自己身上的男神撐起來,艱難的往前走。
誰?誰撐著他?寒序從渾濁中睜開眼,觀察了半晌,才認出原來架著自己往前走的,就是躲了自己快半個月的人。他舔舔嘴唇,不動聲色。
身下小小的人低著頭,一個勁的往前走,小巧的耳垂隨著埋頭的動作隱隱約約的露出來,寒序心念一動,側過頭,沖著那瑩白如玉的一片就是一口熱氣。
“呼……”
熱氣吹到耳朵上的那一下,許欣歸反應大得快要跳起來,她捂著耳朵,往旁邊彈了一下,臉蛋不自主的發燙,“你做什么?”
“嗯。”寒序勾起嘴角笑,不說話,就這么慣有的笑著,盯著手足無措的她。
又是這樣的笑。許欣歸不自在的移開和他對視的視線,搖搖頭,和醉酒的人沒辦法講道理,她嘆口氣,重新把人架起往前帶。
寒序順勢倒在許欣歸嬌嬌小小的肩膀上,腦袋還在不停的飛轉。他把下巴墊在許欣歸毛茸茸的頭頂,散漫無意到像是調侃,“哎,許欣歸,你是不是喜歡我?”
身下的柔軟的身體僵硬了片刻,然后又若無其事的繼續向前走。
許欣歸此刻的心情沒辦法描述,人的情緒太多樣,而人的語言詞匯又太匱乏了,她晃晃腦袋,裝作沒聽到后面傳來的那句極盡迷離誘惑的問句,也沒感覺到脖頸后面他對著自己說出那句話時撲在皮膚上癢癢的熱氣。
察覺到身下人的僵硬,寒序嘴角的弧度扯的更大了,他輕咳一聲,右手大拇指蹭了下嘴角,眼神若有若無的盯著已經泛紅的耳廓,得意而肯定的說:“你喜歡我。”
身下人向前邁步的動作急促了幾分,帶著落荒而逃的味道。
“唔。”寒序無聲的笑,乘勝追擊的拋出第二個問題,“許欣歸,你是什么時候開始喜歡我的?”他瞇眼目視前方,狀似詳細的回憶后,自問自答的解惑:“高一的時候,是不是?”
“……”許欣歸被問的有些惱火了,不喜歡她還問這些不相干的問題做什么?她不想要回答這樣的問題。反正,反正,她已經決定不喜歡他了!許欣歸氣惱地“哼”了一聲,別過臉不理他,腳下的步伐邁得更大了。
“嗯?”醉酒的人總是喜歡耍賴皮,得不到到回答的寒序收回跟著許欣歸一齊邁出去的腳,定在原地一動不動,無聲的反抗,勢必要得出一個答案。
“你快走啊!”許欣歸局促的打量著周圍,臉都不敢抬起來,只能小力的扯寒序的衣角,嘴里催促他趕快離開。雖是深夜,繁華的街道上還有很多年輕靚麗的男男女女,步履輕快,神情亢奮。寒序這么一停下來,一米八的個頭佇在那里,再加上一張魅惑眾生的臉蛋,許欣歸都能感覺到旁邊一圈女人搖搖擺擺呼之欲出的搭訕欲望。
“唔……”寒序食指按著有些疼痛的太陽穴,舒緩片刻,而后一步兩步,走到許欣歸面前,俯低身子,有些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形狀美好顏色濃黑的眉略略揚起,連帶著那張笑起來有些邪氣的臉,“高一的時候?”
許欣歸氣都喘不勻了,雙手抵住他越來越靠近的胸膛,臉不由自主的偏到一邊,避開他灼灼的視線,“你別……”
“別什么?”寒序壞笑,“是不是?”他無所謂的捉了許欣歸一縷發絲在手里把玩,態度輕佻,貼近許欣歸的耳邊低聲說:“剛才都跟我告白過了,還害羞?裝什么?”
他的話就和一盆冰水似的,劈頭蓋臉的澆下來,凍得人滿腔的羞澀不安瞬間凝固。許欣歸跳動劇烈得像是要蹦出喉嚨的一顆心猛地墜落,驟停。那么幾秒之后,又緩慢的跳動起來,一下一下,很小幅度。
許欣歸捂著心口,平復了幾秒之后,才緩慢而費力的開口,“再走幾步吧。我幫你喊個出租車回去。”她眨眨眼,然后又使勁睜大眼,做好了心理建設才故作輕松的抬頭,“就在前面了,你堅持堅持。”她說完扭頭就走,也不管醉酒的寒序能不能跟上了,她現在真的沒有心情,再對他輕聲慢語。這樣,只會讓她覺得自己更低廉。
許欣歸看著前面燈紅柳綠卻顯得有些寂寥的街道,視線一片模糊,她眨眨眼,一小串珠子滾下來,視線清晰了些,不一會兒,又看不清路了。背后灼熱的目光黏在身上,她趕緊不管不顧的用力向前走。
一連走出了好幾步,她的情緒才稍微穩定點。
其實也沒什么好難過好難堪的,寒序不喜歡她的事實她早就知道了,她也早決定放棄喜歡他了。現在他只是更加惡劣的把她卑微的喜歡再踩在腳底碾一碾而已,有什么的?這樣挺好,最起碼能讓她死心得更加徹底。
她想著心事,又往前走了幾步,轉身才發現寒序沒有跟上來,她在原地等了一會兒,人還是沒有跟上來,許欣歸為難的回頭,才看到他好整以暇地呆在原地,雙手環胸,似笑非笑的盯著她瞧。
“你怎么不走了?”她心里還有氣,說話的語氣不怎么好。
寒序卻全然不在乎的樣子,一攤手,“渾身沒什么力氣。”
“你……”許欣歸很不想理睬他,猶猶豫豫呆在原地不動彈。寒序也隨著她,不催不鬧,安安靜靜,除了盯著她不錯眼的眼珠子,其他的一切都漫不經心。
“唉。”還是沒挨住,許欣歸暗自懊惱自己沒用,走回去重新架起他,糾結著一張臉帶著他往路邊走。
路邊出租車一輛一輛的呼嘯而過。幾乎是毫不費力的功夫,許欣歸就成功的攔下一輛車,“哎,師傅!”她把車門打開,仰著頭問半是清醒半是寒序,“你家在哪里你知道吧?”
“唔……”寒序不承認也不否認。
許欣歸就當他知道了,想了想又從包里摸出五十塊錢塞到寒序手里,“一會兒你下車的時候把這個給司機,讓他找零就行了。”
總共兩件重要的事,目的地和車費,都齊全了。許欣歸咬咬唇,覺得沒什么其他的事了,松了一口氣,回過身來準備把人往車里塞。
寒序盯了她一會兒,突然笑了,在她費力把他往車里推的時候,左手一個反手扣住她的手腕,把她甩進后車座,右手“砰”的關上車門。
“去XX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