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欣歸頭埋在碗裡吭哧吭哧的吃, 一個眼角都不敢往上瞄。
“我電話號碼多少?”他等得不耐煩了,捏起她小巧的下巴就往上擡,“嗯?”
許欣歸舔舔嘴脣, 把黏在嘴邊的飯粒舔掉, 筆直乖巧的坐好, “那個……”
“你記不記得?”
“不記得。”
寒序把座椅裡吃飽喝足的糰子抱起來, 擦乾淨嘴巴, 抱著往臥室裡走,“你先吃吧。”
糰子把下巴放在他的肩上,軟耷耷的衝許欣歸笑瞇瞇, 伸出手來夠她:“媽媽~”
“哎。”許欣歸覷著寒序冷漠筆直的背影不敢往他那兒靠,笑著應了一聲沒動彈, “糰子快去睡覺啊, 媽媽還沒有吃完呢。”
“我要媽媽陪我睡覺!”糰子舉著手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提意見。
寒序冰塊臉被他突然伸出來的小手清脆一拍。滿室寂靜。她忍無可忍的加快腳步把糰子帶進屋子, “閉嘴。”
他一走開,周圍的氣壓就恢復正常了, 許欣歸坐下來,深沉的嘆了一口氣,架起筷子繼續吃,剛纔他坐在旁邊,真的連擡頭都不敢, 更不可能吃飽了。
糰子是個很好養的孩子, 吃飽了睡, 睡飽了吃, 中間再參雜點玩具, 一天就過去了,把熟睡的糰子在牀上放好, 寒序走到門邊,倚著牆角,不動聲色的觀察在那邊忙忙碌碌吃飯的許欣歸。
時間真是個好東西。僅僅兩年,就將他當初帶給她的傷害輕而易舉的抹平。時間真是個壞東西,短短兩年,就讓她再也記不起當初對他的感覺。
想到她和她朋友說的那些話,寒序更加氣悶,按捺不住的走過去,“你……”
“啊……”響徹雲霄的尖叫。
“我……”寒序點著太陽穴無可奈何,“我有那麼恐怖?”
“不是。”許欣歸把驚嚇中散落的筷子撿起來氣息不穩的訕笑,“突然有個人從後面過來,有點不習慣……呵呵呵呵……”
“吃飽了沒?”
“我……”許欣歸摸摸肚子,“還有一點。”
“吃吧。”
她吃飯很讓人有食慾,大口大口地,一點也不挑食的什麼都吃,就連很多女孩子不喜歡的蔥薑蒜和香菜,她都能吃得很有味道。寒序在她旁邊看,靜默了很久,還是忍不住,“我們現在,是什麼關係?”
“嗯?”許欣歸含著一小撮炒粉絲擡臉看他,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寒序剛纔是不是問了一個特別嚴肅的問題啊?難道是想離婚?她心裡突突的,反覆半天,纔開口問:“什麼?”
寒序握了握拳頭,用筷子夾住她露在外面的粉絲往裡面塞,直到堵得她說不出話來才恢復勇氣似的開口:“現在在你心裡,我們是什麼關係?”
還真沒聽錯,她有點被噎到,細細碎碎的把嘴裡的粉絲嚥下去,糾纏半天才硬著頭皮開口,“我們不是,領了結婚證的那種關係嗎?”她大著眼睛,眨巴眨巴的對他循循善誘,妄想勸他在離婚這條小道上懸崖勒馬。
沒聽到想聽到的答案,寒序臉色已經有點不太好了,聽她半點不偏的答案也不好說錯,頓了幾下,才繼續問答:“除了法律上的,還有呢?”
“還有?”許欣歸被他不同往常的憂鬱樣弄得懵懵的,“還有什麼?”
“呵。”寒序瞧著她半天摸不著頭腦的模樣,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不愛了就是不愛了,非逼問的那麼清楚做什麼呢?只不過在傷口上撒把鹽,傷疤上插把刀,怪只怪他自己愛錯了時候醒悟太遲。他搖搖頭,站起來,面色冷清,“沒有了。”
窗外黑壓壓的一片,映照進沒開燈的客廳裡,陰陰暗暗,強勁的風從未閉好的窗戶裡撞進來,晃得垂下來的燈搖搖墜墜。
“我不知道我現在對你的感受,我只是覺得,我可能沒有以前那樣喜歡你了。”
灰暗的空間,寂靜的兩個人,許欣歸沙啞的聲音輕輕傳來,想一場雨後,海風拂過沙灘上沙子的聲音,空洞而粗糲。
“寒序,你不能這麼不公平,一直要求我那麼無償的愛你,我是人,是女人,也想要男人的呵護和照顧,我不是那麼堅不可摧,我也會受傷,會哭泣,會流血。我沒有勇氣,再大愛一場了。我太愛了,太累了……”
她低頭,捂著臉蜷縮在椅子上,髮絲垂下來,臉上的光影明明暗暗,“我不想再經歷一場了。”
她閉眼睛的模樣太痛苦了,寒序張了張嘴,他想說很多抱歉的話,最終還是沒說出來,只擠出了她的名字,人在太過極致的情緒裡是沒辦法開口說話的。“許欣歸。”
許欣歸蜷縮著,像一隻孤獨的小獸,舔舐掉身上的傷口,慢慢支撐著站起來,“我們就這樣,做一對平平淡淡的夫妻可以嗎?不涉及情愛,只是責任和擔當。”
寒序咬緊的牙關鬆下來,又緊上去,良久,才低沉而堅定的開口,“不可以。”
許欣歸黯然的低下頭,她最後一絲眷念啊,也終將飄散而去……
“你喜歡我的時候,我不知道什麼感受,迷迷瞪瞪的,只顧著享受。你說你要走,我心裡想被人撕開一樣痛。兩年的時光,足夠人想明白很多東西,關乎友情、親情、愛情,我開始知道自己的內心,去尋找真正的答案。”
他聲音低低的,帶著掩飾不住的痛苦,“我想我是愛上你了。”
什麼?窗外一聲巨大的轟隆,他的聲音被壓在雷聲下,分辨不清,許欣歸控制住自己急促的呼吸,不敢輕舉妄動。“你,說什麼?”
寒序深吸一口氣,苦笑道:“可惜我愛錯了時候,再遇到你的時候,故人依舊,物是人非。愛情裡,最怕的,就是過錯的時機。”
“我……”措不及防的一個夢,砸得人無力反抗,也不敢相信,她搖搖頭,“愛情來得哪有那麼突然。你對我,責任大於感情,我……”
“可它他媽的就是來了!”他站起來,捏緊拳頭要往牆上砸,想到臥室裡還在熟睡的寒糰子,咬牙放下。“它就是來了。”
他自顧自的執拗著,許欣歸也不願意和他爭辯,揉揉臉,緩解淚痕沾在臉頰的鹹澀感,站起來就要走,“我去看糰子。”
寒序眼疾手快地摁住她,把她圈在自己的臂膀和牆面中央,憤怒的盯著她,許久,又頹然地埋進她的肩窩,像只被縛住的困獸,喃喃的嘶吼,“纔不是突然的,我他媽的早就喜歡上你了,早就。”
她呆愣在那裡,能感覺到他們的呼吸相互交纏著,連帶著兩人的欲|望,慢慢升騰。
“你相信我。真的。”寒序看著她,撐著自己不去鬆手。
屋裡很暗,藍紫色的閃電一閃而過,那一瞬間,許欣歸看到了光。她看到閃電一點一點的擊過來,穿透心臟,然後騰一下燃起來,照亮了整個房子。
她嘴角不可抑制的翹起來,看著他,眼裡有淚,還是笑,然後投進他懷裡,輕聲道:“我相信。”她相信這一刻的他是真的,喜歡她,愛她,也是真的。
寒序也跟著笑起來,從小到大,他覺得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可是這一刻,他才感到,被幸運眷顧,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他抱過許欣歸的腰,像是要折斷一樣的往身體裡嵌,“你不要再走。”
許欣歸抱抱他,深吸一口氣,清清嗓子,“我不會再走。”從他說出那句話的那一刻開始,她本堅定的心就開始動搖了,當看到他眼底的晶瑩,她脆弱的堅定就潰不成軍。她決定再賭一把,既然他願意踏出第一步,那她就有勇氣補上後面的99步。
“我……”他低頭看她,脣慢慢貼上來,有些青澀小子的侷促不安。
她把眼淚眨出來,踮腳捧住他的臉,把脣貼上去,“我……”
“可以嗎?”
這句話暗示意味太強了,許欣歸不好意思看他詢問的眼睛,勾上他脖子,微涼的脣緩緩下移。
寒序抿脣笑起來,把她攔腰抱起,他掌心潮溼熱燙,一路下滑到她的膝窩,讓她窩在自己懷裡,一個猛勁把人弄進次臥,甩在牀上。
“我要你。”
轟,外面又是一聲雷。許欣歸耳朵被轟的滾燙,偏頭躲開他火熱的目光,用被子矇住自己,翻到牀裡面。
被子裡一片漆黑,有個沉重的東西壓到了她身上,頭頂上的被子被掀開。一片陰暗中,他的眸子裡帶著晶亮的火苗,柔著聲音像在催眠,“給我好不好?”
鬼使神差的,許欣歸點了點頭。
到處都是散落的衣服,一室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