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鄂氏進宮僅一月有余,順治帝便晉封其為皇貴妃。無子無功便在幾日之內晉升,其·寵·愛之盛,當得起這滿族入關以來第一人。十二月初六,福臨更是為董鄂氏舉行了盛大的晉封典禮。甚至連皇后也要避其鋒芒。
不過她在宮外的時候,便已經把持住了福臨的心。現在進宮,也只不過是將原本隱于暗處的事情放在明面上來。
皇后早已經知曉董鄂氏的存在,但是她雖然也姓博爾濟吉特,那溫和的性子卻是與孟古青沒有絲毫的相符。就算心中再哀怨,也不會在這后宮之內鬧騰起來。只要她不犯什么錯,緊緊抱住孝莊太后的大腿。她這皇后之位,是沒有人可以奪走的。除非,這位董鄂妃生下皇子才有那么兩分可能。
膝下無子,便是她最大的缺點。玄燁是妹妹的親生子,與她也極為親近,卻終究不是她的孩子。她很想有自己的孩子,福臨卻不會給她這個機會。在董鄂氏未入宮之前沒有,入宮之后便更加不可能。
那個女子,仿佛生來便注定·寵·冠后宮一般。她們博爾濟吉特氏三人都抵不過那一人的一顰一笑···
董鄂氏靠在福臨的肩膀上,那明黃色的衣襟與她身上金黃色的衣襟交織在一起,分外的和諧。在這一刻,她才有種自己是真正站在了他身邊的真實感。成為這天下最尊貴的男人身邊,最愛的女人。面頰有幾分暈紅,她想她是幸福的。
縱然他的身邊還有其他人,縱然為了這份愛情她傷害了很多人。但是,她也不過是因為愛他而已。他也愛她,相愛的人為何不能夠在一起?所以,她沒有錯。
那雙盈盈如春水一般的眼眸中出現了一絲流光,握著福臨的手不自覺的緊了幾分。柔軟的身體也更加貼近福臨,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
“嘉怡,這里風大,我們先回去吧。你身體不好,小心著了涼。”福臨收緊了攬著她的手臂,想要站起身來。他們此時的正相互依偎的坐在涼亭之中,雖然兩人都穿著厚厚的棉衣。但是那飄蕩著雪花的空氣,還是能夠讓人感覺到幾分清寒。
“不,我想在這里呆一會兒。”披風下方,董鄂氏纏繞著福臨腰部的手臂收緊了幾分。抬頭看向那低頭看她的男子,那雙眼眸中的溫柔,每次她看到都會有沉溺在其中的感覺。幾乎每一分每一秒,她都能感覺到他對她的愛與縱容。所以,她才會想著給他最好的。以他妻子的名分站在他的身邊,而不是一個親王福晉。
“妾還是不敢相信,可以光明正大的呆在你的身邊···”董鄂氏微微直起身體,眼眸中已經有水霧升起,那顯而易見的感動,讓人根本無法忽視。
她不會告訴他,她心中浮現的那幾分不安。只是在陌生地方的不安罷了,她不想讓他擔心。在這皇宮之中,要比她在襄親王府好太多,兩人再也不必偷偷摸摸。可以光明正大的在這御花園中相擁,可以每日陪伴在他的身邊。
這就是她一直期盼的,她為何會不安?
“朕答應過的,自然會做到。”福臨笑了笑,伸手從董鄂氏的肩頭拂過,那不經意間碰觸到披風的雪花,融化在他的掌心。他早已經開始準備讓她站在她的身邊,從廢后的那一日開始,無時無刻不在想著讓她登上那個位置。不過,現在這些不是告訴她的時候,這個小女人怕是會被他嚇到的。她只是單純的想要陪伴他,但是他卻容不了她受絲毫委屈。
這般如水的少女,若是她受了委屈,大概只會無助的哭泣吧。若是她有孟古青一絲堅強與驕傲,他便不必擔憂。福臨身體不由的僵了僵,讓嘉怡染上孟古青的氣質,他怎么能這樣想。那不是他最厭惡的性格嗎?若是在這白紙一樣的靈魂上,染上了其他的色澤,嘉怡還會是嘉怡嗎?
為何他想到孟古青的時候越來越多,明明被廢之后也不過是見了兩次而已。每一次都是一場不愉快的談話。
“皇上,我們先回去吧。是妾不好,讓皇上陪著我在這里吹了那么長時間的冷風,若是生了病,妾可就萬死難辭其咎了。”董鄂氏將福臨那一瞬間僵硬又很快舒緩下來的身體,當做是受了涼。于是她連忙起身,眼眸中的擔憂毫不掩飾。
“朕可沒有你這般柔弱。”福臨將自己的心思放下,微微搖了搖頭。雖然嘴上這樣說著,他卻是起身攬著董鄂妃上了皇帝的御輦。眼眸似乎在看著董鄂氏,但是神色卻有幾分恍惚。
耳畔不由的響起了一個極為清脆的少女聲音,若是不摻雜任何主管的喜惡。格外的悅耳。‘現在才剛剛開始。那后宮之內的爭斗,可不比兩軍交戰柔和幾分。’他這般明顯的護著,有誰膽敢冒犯他的威儀?
董鄂氏在窗邊站著,看著外面漆黑的夜空。在這后宮已經有了兩個月,但是今日卻是格外的難耐,福臨沒有陪在她的身邊···董鄂氏手指微微緊了緊,臉色也有幾分發白。她一直知道,他不是她一個人的。她在襄親王府的時候不也是許久才能見上他一面。現在,只不過是這一日他不在她的身邊而已。
他是一個帝王,他有他的皇后,有他的皇子。她明明只需要呆在她身邊就好了,這心酸的感覺又是為何?
“娘娘,你流淚了。”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的侍女月英有幾分的緊張的幫她擦拭掉,那不受控制便順著那柔嫩的面頰流出的淚水。
董鄂氏連忙擦拭掉面頰上的眼淚,似乎想要掩飾什么一般,勾起了唇角。但是那翹起的弧度明顯有幾分不自然。
“娘娘,您愛的那個人是皇上啊。”月英攬了攬她的肩膀,在她看來一個帝王擁有后宮三千佳麗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自家主子似乎有些想不開,想要獨占一個帝王的·寵·愛。
“我知道的。可是···”可是什么?可是她以為她對他來說是特殊的?他說過愛她不是嗎?
“娘娘,您早點休息吧。明日,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月英扶著董鄂氏上了床榻,看著她乖順的合上了自己的眼簾,這才伸手將床幔放下,掩飾了她那猶帶幾分淚痕睡顏。
看向窗外天空的眼眸有幾分悲哀,她的淚水同樣順著眼簾留下。王爺,奴婢對不起您。可是,奴婢卻認為這是您最好的結果。與其在皇帝與主子之間做一個痛苦的第三者,倒不如順了主子的意··
閉上眼眸,良久未曾睜開。主子當不得王爺一世的愛戀,她根本承受不起。而月英,會幫您看著主子走到最后的終局。
帝王與一個柔弱如水的女子,從一開始就不會有什么好結果。至少,在她眼里,能夠伴隨在帝王身邊的人,要有足夠的睿智,而不僅僅是憑借著帝王的守護。一如她曾經有幸見過一面的前皇后,現在的廢后。不過,這也僅僅只是她的猜測,或許會有奇跡······
是她親手害死了王爺,然后偽裝成自殺。只因主子,是她無法背叛的人。
第二日,福臨自然是來看了她。但是卻仿佛沒有看到那憔悴的容顏一般匆匆離去。
孝莊太后并不可能看著這個這么一個不潔的女子在后宮猖狂下去,這對于皇室的聲望來說是個不小的打擊。所以,自然而然的,她出手了。
她自是不會主動將福臨放在自己的對立面上,但是那些漢臣們卻是可以的。在漢臣心中,女子之潔本就是極為在意的事情。從最初封妃便有很多人質疑,更罔論今日她被封為皇貴妃僅在皇后之下。連為皇上生兒育女的人都沒有這個榮耀,她卻只憑借著帝王的·寵·愛便走到了這一步。
那下一步會不會就是國母呢?想到這里,那些漢臣們統統都坐不住了。
福臨只想著排除兩人的阻礙,卻沒有看到董鄂妃眼眸中單純的柔弱漸漸染上了幾分晦暗。隨著他越少的精力放在后宮之上,原本還在觀望的那些人便開始有了動作。一向被捧在掌心,只要稍微流出一點眼淚便會有人慌忙哄著的人哪里遭受過幾乎是針對的敵視。
福臨每日都會來看她一眼,卻不會在這里留宿。倒是皇后那里,福臨迫于壓力留宿了兩三夜。這很快便成為了后宮的談資。
順治十四年正月福臨封董鄂氏之父為三等伯。
這樣的封賞,讓后宮人的嘲笑又變成了羨慕。董鄂妃一人行走在皇宮的道路上,感覺身體有幾分發冷。
“月英,這里是什么地方。”董鄂氏走著走著便不知曉自己到了哪里,有幾分清冷的寒氣,從衣領鉆入她的身體。讓她不由的伸手,緊了緊衣襟。
“娘娘,快回去吧。這里應該是冷宮,實在是太冷清了。”不知道想什么的月英連忙回過神來,“若是您出了什么事情,皇上會擔心的。”
原本想要轉身離開的董鄂氏聽到這句話反而繼續向前走去,眼眸也帶上了幾分水霧。
“娘娘,靜妃娘娘請您進殿一敘。”突然宮門被打開,一個小太監走了過來。那身上的衣物仿佛也帶上了這宮殿的陳舊味道。
“靜妃?”董鄂氏有幾分困惑,之后仿佛突然想起來什么一般。
靜妃博爾濟吉特氏,福臨名義上真正的妻子。那個以奢華與驕傲著稱的女子,縱然出身與太后一般,卻是個失敗者。不過,有一點她是極為羨慕的。那便是···她可以完全不在意其他的把持住自己想要的人。
想到她,董鄂氏便不由的想起福臨懊惱的樣子,以及那眼底的復雜。
腳步仿不受控制一般走進了宮門,仿佛她之所以閑逛到這里,便是為了見她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