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皇宮。
水月國的建筑風格奢華繁復,然而眾人看到只是皇宮一角,正如謝柯所見的越接近太鸞殿越是金碧輝煌。太鸞殿位居帝王寢宮旁,是帝王避暑的別院。
太鸞殿與帝王寢宮相比更像是一座獨立的別院,其風格別出心裁,另具匠心。整個宮殿建于湖泊中心,堪稱水上行宮。
四月初的皇城悶熱難耐,雖未立夏卻讓人感受到了夏令的氣象,然而太鸞殿卻清涼異常,讓謝柯嘖嘖稱奇。
女帝看著謝柯,大驚失色,手中茶杯因她的震驚落地而碎,語氣有些顫抖,“你....”
她環顧屋內見眾人皆是一副驚訝的表情心中稍稍平靜下來,收起過于吃驚的面目表情,說道:“皇兒,這位是?”說著她指了指謝柯。
女帝雖表面平靜,但眼中的情緒卻逐漸加深。
彥王掀起長袍衣角單膝跪下,低頭道:“兒臣給母皇請安。”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女帝擦拭著微紅的眼眶,將他的身體托起。
謝柯心中驚駭,原來這樣,如若不仔細一看,他還以為見鬼了!女帝與他有八分想象,只是她臉色過于蒼白而顯衰老,而謝柯正直青春年華。
女帝還想說些什么,卻見彥王神色冷淡,眼里蓄滿黯光,配上蒼白的臉色說不出的寂寥。
“你和她長得好像!”關邵羽指著謝柯眼神卻看向女帝,他脫口而出的話令眾人臉色怪異起來。
“邵羽,這里是皇城,不是百合花谷。”
“哦。”關邵羽捂著嘴巴,無辜的看著師傅,心中自責道:讓你說話不經過大腦,活該!
“彥兒,這位是?”女帝看向謝柯尷尬的問著。
正在眾人心中暗忖:謝柯會不會是女帝的私生子,忽聽到彥王說道:“他是興慶國的前任女帝。”
眾人皆是一驚,眼下‘興慶’新帝與水月國水火不容,據他們所知前任女帝下落不明,沒想到卻在彥王這里。
相比眾人的震驚,女帝儼然沉著許多,她‘咳’了兩聲,說道:“這是源兒的兒子?”
彥王的目光掃過眾人,淡漠的聲音讓人打了個冷顫:“母皇,他的確是水沂源的兒子。”
“原來如此。”女帝無力的向后退著,最終低語呢喃。
眾臣面面相覷,不理解女帝與彥王之間打的什么主意。他們唯一聽明白的就是,水沂源曾是水月的皇子。
女帝揉了揉疼痛的眉心,扶著身旁的侍女說道。“傳旨——為慶祝彥王回歸。朕明日設宴太華宮。”
女官傳完旨意,帝王擺了擺手道:“爾等退下吧。”
“臣等告退。”
眾臣魚貫而出,女帝相繼遣散侍女侍郎,此時太鸞殿只剩下謝柯幾人。
待人完全離開后,女帝才步態蹣跚的來到謝柯面前,顫顫的摸向了謝柯的臉側,沉默了一會才開口說道,“都這么大了,來、坐這里。”女帝拉著謝柯坐下,拍了拍他的手道,“你父后他還好嗎?”
謝柯搖搖頭,因為他也不知道,根據他對男主的了解,謝柯懷疑八成被囚禁了。
“可恨的柳乘風!”女帝拍案而起,滿臉義憤,“狼子野心。”
能不能來個人解釋一下情況啊!這到底是什么神展開?為什么他一點都沒聽懂!水沂源又是誰啊?謝柯只知道這具身體的父親姓謝!
然后并沒有人聽到謝柯的心聲,女帝依舊氣憤,她憐惜的眼神看向謝柯,安慰道:“受苦了。”
“不苦。”謝柯簡略的答道。然而謝柯的回答并沒有令女帝舒心,她誤以為謝柯難以啟齒。
“母皇,謝柯他并不知道水沂源是誰。”
女帝恍然大悟,放開了謝柯的手說道,“朕老糊涂了,忘了源兒嫁人后隨妻家的姓氏。”
她再次拉著謝柯的手,回憶著昔日的記憶緩緩的說道,“你父后本是水月國二皇子,與彥王是同一個父親所生。說起來彥王他還是你的舅舅。”
“舅舅?!”謝柯驚詫的目光與男人不期而遇,很快移開目光。
“是啊,他是你舅舅。”女帝接著回憶繼續說道:“十五年前朕年少輕狂妄想吞噬周邊列國,唯一與水月平分秋色的就是翎羽國,也就是如今的興慶國。當時朕想出了聯姻,并逼.迫你父后為朕傳遞消息。”
說到這里的女帝突然嘆氣一聲,大概是為自己的異想天開而哀,她搖了搖說,“當初你舅舅的父親非常反對,但朕一意孤行。你父后開始還會傳遞著消息漸漸卻了無音信。終有一天他回了信,聲稱愛上了翎羽的女帝,不想做出對不起她的事情希望合作終止。”
“朕當然不允許,并警告他如果終止傳遞就告密于翎羽他是奸細。然后你父后相信女帝很愛他,并沒有將朕的話放在心里。朕當時做了一件非常后悔的事情,匿名揭了你父后。朕就想著,既然你父后相信女帝愛他,那朕就讓他認清現實。”
“你就是這么自私,父親才會與我避世不愿見你。”
女帝淡然一笑,她并沒有怪罪于彥王打斷她的回憶,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過錯負責,如今哪怕她追悔莫及也無事于補。
“那后來了?”謝柯好奇的問道。
女帝看著謝柯回憶道,“后來女帝大怒并將你父后幽禁,女帝從此日日與別的侍君笙歌。朕就利用這個空隙挑撥你父后與女帝的關系,漸漸你父后放棄了情愛,他答應再次與朕合作,朕得知他懷.孕后,勸他故意將孩子摔落好博取女帝的同情。”
謝柯心中一驚,也就是說在他之前,這具身體的父親還有過別的孩子,只是死了!
女帝歉意一笑,臉色有些蒼白,她的語氣微微有些顫抖,“落胎后,你父后再次得到女帝的關注,并且關系詭異的好起來,女帝越來越疼愛你父后,很快你父后再次懷了孕,朕就繼續傳信于你父后,希望他可以扶持未來的孩子登上帝位。”
女帝端起桌上的茶杯淺酌一口繼續說,“朕可以感覺到你父后變了,變得喜歡權利。他甚至下毒殺了你母皇,逼.迫她改立你為太女。你是小哥這件事只有你父后,朕,你舅舅幾人得知。而其他接生的人已被你父后處死!”
“你父后下的是慢性毒藥,身體會越來越衰老。在你十三歲的時候,你母皇去世了。最終你登上了帝位。而你父后掌管權勢后并沒有將國家改姓為水,而是拒絕與水月的一切貿易交易,并且驅逐水月國的子民。”
“生這些事情的期間,你舅舅與他的父親徹底離開皇宮,藏匿于百花谷。朕想過接他們出來,可百花谷規定水月國的皇室禁止進入。他們恨著朕,你祖父恨朕毀了他的兒子,恨朕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恨朕殺死了他的外甥。”
隨著敘述的聲音女帝情緒越激動,她甚至站起身來,大聲的說道:“朕很愛朕的皇夫,一生只娶他一人,他為朕孕育兩子,可朕當時沉迷權利送出一子,朕想著不過是一個小哥,卻沒想到他反應會那么大。”
謝柯心下一沉,眼見女帝情緒越癲狂,他連忙安撫道:“誰人沒有過錯,您已經開始懺悔了。”
女帝并沒有被謝柯安慰到,而是繼續低聲道:“朕在他離開后仍不知悔改,認為自己沒有錯,是他不理解朕,直到....他死了,朕幡然悔悟,可是已經晚了。“
“父后是積憂成疾而死,他恨你的同時,還愛著你,他恨怎么會愛上你,又恨沒有改變你的想法。”彥王蔑視著女帝,絲毫不為她所動。他接著諷刺的說,“因為你的自大,因為你的貪婪害死了他,我曾一度期望柳乘風踏平水月,直到我見到了謝柯。”
“我要扶持他登上帝位,讓你看看相同的臉而你注定是一個失敗者。”
謝柯抽了抽嘴角,頭疼的想道:我一點都不想當皇帝好么。
“你開心就好,朕如今只希望你們兄弟兩可以團聚。”女帝疲勞的閉上眼睛,擺了擺手,“罷了,罷了。”
水月八五年,女帝禪位于謝柯,當天,帝攜謝柯拜見水月歷來列祖列宗,并親自為新帝主持加冕儀式。
同日,柳乘風親自率領騎兵攻打水月庇護的周邊小國。當日拿下水月兩座城池。
興慶猶如神助,數周連破十城,氣勢如虹。
次月柳乘風與軍隊駐扎水月皇城六州之中的一洲,同月女帝正式放權于謝柯,退位于幕后,不問世事。
子時三刻謝柯等人趕到霖平城支援水月軍隊,軍士不服新帝遂軍心渙散。帝大為震怒,親自率領帶來的一萬精兵抵擋住柳乘風的進攻,軍士臣服。
第三日,謝柯立于城墻之上,身后旗幟飛揚,兩軍對壘。
擂鼓聲,冰刃的碰撞聲與將士的鮮血染紅了霖州的城門入口。
柳乘風一身戎裝,持劍跨馬只身來到城門之下,此時的他渾身散著凌厲的殺伐之氣,明明是男子卻是身后將士的靈魂。
這是他來到這里的第三日,在這里見到謝柯讓他心中郁氣難消,城頭的那人竟敢玩弄于他,不可饒恕。
猶記得那天一萬精兵對抗十萬大軍,他竟然輸了,輸的如此不甘卻無可奈何,這證明了’女帝’不止保留了實力并將他的算計一覽無余。可恨的是:她原來是他。
柳乘風舉起手中的劍,撤退身后的將士,劍指著城頭的謝柯嘲諷道:“水月國的皇帝?呵。”
“柳乘風但求一戰!”
謝柯心中搖著小旗:好啊!好啊!讓我交你重新做人!
謝柯正要往下跳的時候,卻被彥王攔住,他傾身靠近謝柯耳邊低語道:“讓邵羽去吧,他需要鍛煉的機會。”
柳乘風迫不及待的想踏平這里,尤其是看著那個男人靠近謝柯他很不舒服,就算謝柯離開了,那也是我柳乘風的!
謝柯搖搖頭,嚴肅道:“這怎么行,邵羽并沒有實戰的機會,還是我去吧。”
親昵耳語,刺眼之極。
柳乘風從來不知道他的嫉妒心這么大,他沒有愛過人,想將謝柯綁回來也只是因為想要問清心中的答案。只是現在柳乘風不在乎了,他只想踏平水月將謝柯搶回宮。好好關著不準離開他的視線。
謝柯迷茫的看了看周圍,突然打了一個冷顫,無奈的點頭道,“那讓邵羽去吧。”
關邵羽提著銀槍跨著戰馬出城迎戰,早在謝柯出征以來他就想出去試試身手,只是一直被阻攔。他除了想試身手以外對謝柯的陣法也很感興趣,很多他都沒有見過,等這場戰打完后,他一定要去請教一番!
柳乘風失望的看著關邵羽,抬手一刺,劍法快,狠,招招致命。兩人見招拆招。
關邵羽漸漸力不從心,他比較擅長的除了醫術就是輕功,哪怕是戰場他也只喜歡指揮千軍萬馬的感覺。
關邵羽轉守為攻,漸漸的將柳乘風逼退,手中銀槍刺向對方要害,只是為時已晚。柳乘風早已看透,輕松的破解了關邵羽的招式。忽然他眼中精光一閃而過,抬起手將袖抉中的暗箭射向關邵羽。
謝柯暗道:不好。舉起手中的旗幟變幻著各種陣法,掩護著要去救人的將領。
絲絲余暉流轉的纏繞著謝柯,暖色的余光并沒有為他增添一絲人氣,反而更加烘托出了他的冷漠無情,仿佛周圍的廝殺聲與謝柯毫無干系,而他或他們只是那人手上陣旗的棋子,任人擺布,逃脫不了。
謝柯冷靜的變換著手中的陣旗,心中暗忖:還好學過,雖然他學的都是表面,謝柯知道柳乘風很快就會破了他的陣。
如他所料,柳乘風不止破了他的陣,并且吩咐弓箭手將箭頭點燃射擊城門。
彥王眸色深沉,神色莫辨,水月女帝喜奢曾經一度克扣過糧餉,軍心并沒有敵國團結,眼下軍心大亂實在不是一個硬斗的好時機,只有....
“陛下,起風了。”彥王眼神晦澀不明的看著謝柯手中的陣旗。旗子飄揚的方向正是柳乘風軍隊所在的方向。
謝柯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只見彥王掏出一瓶精致的藥瓶,打開瓶口,口中冒出黃色的煙霧之氣,氣體隨著風向吹向柳乘風大軍位置。
警告,男主即將陷入昏迷狀態,有生命危險。系統此時在謝柯的腦中出了警告聲。
你不說我也知道,謝柯心中焦急。不過轉念一想:男主不是寵兒嗎?哪有這么容易死!
然而并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
謝柯利用手中的戰旗停止戰局,輕身躍下城樓,他不可以讓柳乘風死在這場戰役。
彥王看著遠去的背影,眸色漸深,他從身旁的弓.弩中抽.出一只弩.箭瞄準柳乘風的位置。半晌拉開弓弦,弩.箭破風而去,殺氣騰騰。
“小心!”謝柯看著柳乘風身后的弩.箭,加快了腳步。飛身接住對方倒下的身體。
“喂,你可別死啊!”謝柯拍著柳乘風的臉頰,焦急的聲音回蕩著戰場。
周圍士兵漸漸停了下來,主帥已死,水月軍心大振。而柳乘風這邊的軍士卻仿佛失去了靈魂,哪怕他們種了迷煙失去了力氣,他們也想爬去守護他們的帝王。
“你告訴朕,為何放棄帝王之位?”柳乘風絲毫不顧已被穿透的胸口,他此時此刻只想找到心中的答案。這個問題困擾他已久,已成了他的心病。
“你不死,我就告訴你。”謝柯擦拭著胸口的血嘖,安慰道:“沒事的,你會沒事的。”
“我早就活夠了,你以為小小毒煙就可以迷倒我.....”
“咳..”柳乘風說著吐出一口鮮紅色的血嘖。
他緊緊攥著謝柯的衣襟,費力的說道:“告訴我你的目的,告訴我....”
謝柯手指摩擦著柳乘風慘白的臉頰,擦拭著他嘴角吐出的血嘖溫柔一笑,“因為..我喜歡你啊。”
懷中的人睜大了眼睛,悲戚一笑:“騙子,假的!都是假的!”
“我喜歡狠辣的乘風,生氣的乘風,裝著癡兒的乘風.....”謝柯俯下.身,用臉貼著柳乘風的胸口輕聲述說,“我曾經說過,乘風想要什么我都會給,包括皇位。”
“你..”柳乘風漸漸放開了謝柯的衣襟,他的生命飛的流逝著,最后看了一眼謝柯,虛弱道:“我不信你,但...罷了。”
“不要過來!”謝柯制止上前的彥王,他緊緊抱住柳乘風的身體,輕聲在他耳邊說道:“我會讓你相信的...”
箭么胸口,一箭穿心,謝柯的動作令人防不勝防。
“現在你相信了嗎?一箭連著兩個心臟,你與我從此心脈相連。”
“唔....”柳乘風想伸手推開謝柯,卻無力,為什么?!
戰場仿佛只剩下二人,昏暗的天色,血流成河的戰場卻阻擋不了兩個相愛的人。他們生不能相守,死卻心脈相連。一箭穿心,小小的弩.箭承載著兩人鮮紅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