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媽提到了她的衣服,勞拉認爲她應該就此做點兒什麼。於是禮拜六一大早,她就到鎮上去拜訪貝爾。
“我真的非常高興你能過來幫我,”貝爾說道,“鎮上一下來了這麼多人,我正焦頭爛額呢。我原以爲你禮拜六也要去教書。”
“禮拜六不用教書,”勞拉笑著回答道,“如果你願意的話,從七月起,每個禮拜六我都可以過來工作。”
因此,每個禮拜六她都和貝爾忙著縫衣服。到這學期結束的時候,她已經能夠支付貝爾從芝加哥訂購的十碼棕色絲質布料了。而每天晚上回家的時候,她都能見到家裡的新進展。媽在用棕色布料給她做衣服,爸在爲風琴做房間。
這個房間建在房子的東面,北面開著一扇門,朝著鎮上的方向,東牆和南牆上均開有窗子。在南牆下面,他還建了一個較矮的坐板,這上面足可以睡上一個人。因此這也可以當做一張牀來用。
一天晚上,當勞拉回到家中的時候,房間已經建好了。爸買回了風琴,它就放在靠門的北牆。風琴很美,核桃木漆亮,背板高高的,幾乎都要觸到天花板了。背板下面,還有三個小圓鏡子鑲嵌在覈桃木裡。樂譜架的兩面分別設置了一個放油燈的板架,樂譜架稍稍向後傾斜著,鏤空雕成旋渦形的圖案,樂譜架的後面是紅色底布。樂譜架上裝有鉸鏈,可以隨時拉起來,後面有足夠大的空間擺放歌本和樂譜。樂譜架下,是可以折起的長條光滑琴蓋,它也可以拉出來蓋住黑白琴鍵。琴鍵上方的一排是“顫音”、“強音”等一些改變音調的鍵。琴鍵的下方是兩根桿子,它們可以摺疊起來靠在風琴上,也可以拉起來用彈琴人的膝蓋去操作。如果這兩根桿子向外推,琴聲會比較大。風琴底下,靠近地板的地方有兩塊斜斜的踏板,上面罩有墊子。彈琴的人必須用腳一上一下地踩動,才能讓風琴發聲。
除了這架美麗的風琴外,還配有一張核桃木做成的木凳子。凳子是圓形的,還有四條彎著的椅腿。格麗絲太喜歡這個木凳了,而勞拉卻用心欣賞著這架風琴。
“勞拉,勞拉,快看!”格麗絲說道。格麗絲坐在圓凳上打著轉。凳子的表面是裝在螺絲桿上的,格麗絲在上面坐著打轉的時候,椅子就會跟著升降。
“我們可不能再把這間屋子叫著簡陋棚屋了。它現在是一幢真正意義上的屋子,而且還有四個小房間呢。”媽說道。
媽將亞麻窗簾布掛了起來,窗簾的邊上還鑲上了白色的小花。一個黑色架子擺在了南牆的角落處,那個小婦人瓷像則放在了東牆。東牆下還放有兩把搖椅,南牆下的寬坐板上放著用幾塊破布拼成的墊子。
“在這兒縫衣服,實在是太舒服了。”媽微笑地打量著這間房子,“現在我要趕製你的衣服了,勞拉,或許能趕在這個禮拜天前做好。”
“不著急,”勞拉說道,“等我的新帽子做好,我纔想穿新衣服。貝爾正在做我那頂帽子,但我還需要兩週的工作時間來償還那頂帽子的錢。”
“對了,勞拉,你覺得這架風琴怎麼樣啊?”爸從馬廄回到屋裡,這樣問道。隔壁的廚房裡,卡琳正在過濾牛奶。
“我的天啊!格麗絲!”媽叫道。格麗絲正從風琴凳子上摔倒在地。格麗絲一聲不吭地坐了起來,她嚇壞了,勞拉也嚇壞了,因爲風琴凳子被摔成了兩半。然後爸笑道:“沒事的,格麗絲。你只是把螺絲搖鬆了。”然後爸又嚴厲地說道:“但是以後不準再玩這個了。”
“好的,爸。”她說道,並試著站起來,但還有點兒暈頭轉向,勞拉把她扶了起來,站穩。勞拉本想告訴爸她是多麼喜歡這架風琴。她幾乎等不及瑪麗回來彈奏,就盼著在爸彈奏小提琴的時候,能和爸合奏幾曲呢。
吃晚飯的時候,媽又說道這房子將不再是簡陋的棚屋了,現在廚房已經變得非常寬敞,裡面有爐竈、碗櫥和桌椅。
“後年這兒就不再是放領地了,”爸說道,“再過十八個月,我們就可以得到所有權。這將是我們的土地。”
“查爾斯,我深信,”媽說道,“當我們從政府那裡拿到土地證的時候,我一定會非常自豪的。從現在開始,我們更有理由把這兒稱之爲家了。”
“如果明年一切順利的話,我將要在這兒安上柵欄,然後粉刷一番。”爸說道。
當勞拉禮拜六把帽子拿回來的時候,她小心翼翼地用紙包起來,生怕給灰塵弄髒了。
“貝爾說我最好先拿回來,否則別人看見了也想要,”她解釋道,“她說我可以用以後做工的錢來還。”
“明天你就可以戴著它去教堂了,”媽告訴她,“因爲我把你的衣服也做好了。”棕色的絲質衣服就擺在勞拉的牀上,熨得平平整整。
“啊,讓我們也看看你的帽子吧。”卡琳說道。她們都非常羨慕地欣賞了勞拉的新衣服,正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帽子呢。不過勞拉不大願意打開帽子的包裝。
“還不行,”她說道,“在我沒穿上這衣服的時候,你們不能看帽子。”
爲了能準時到達教堂,第二天早上大家早早地起牀了。早上的空氣清新宜人,雲雀在草叢中歌唱著,陽光照得野草上的露珠兒亮晶晶的。卡琳已經穿好了她的亞麻布裙子,並繫上了禮拜天用的髮帶,靜靜地坐在那裡看著勞拉穿衣服。
“勞拉,你的頭髮真好看!”她說。
“只可惜不像瑪麗那樣有金色的頭髮。”勞拉答道。不過,在陽光下梳著頭,她的頭髮看起來確實美極了。滿頭泛著棕色光澤的頭髮,又密又順滑,解下來的時候都差不多到膝蓋處了。她把頭髮往後梳著,看起來就如緞子一般,然後再編成辮子,盤起來,用髮針固定好。接著,她又用髮捲把需要捲曲的劉海兒卷好,再穿上她那手織的白色花邊長襪,最後再把她那擦得光亮的高筒皮鞋穿上。
她在內衣外面套上了她的裙箍套,她非常喜歡這些裙箍套,它們是今年東部最新的款式,而且也是貝爾第一批到的新貨。這些裙箍套不是用鐵絲做的,衣服的前面有幾條很寬的帶子,幾乎都到膝蓋處了,這些帶子是用來固定住襯裙的,使外面的衣服看起來很平整。它們還可以調整大小、高度,用來固定臀部的裙箍套。裙箍套的兩端繫有較短的帶子,這些帶子可以在裙箍套的下面扣合在一起,使裙箍套的幅度加大或減小。當這些短帶在前面扣合時,就可以把臀部的裙箍套拉低一些,讓外面的裙子看起來又平又圓。勞拉不想讓臀部看起來很大,所以她就將短帶子系在了前面。
然後她又小心翼翼地套上了襯裙,並在襯裙外面穿上了她新衣裙的底裙。這條底裙是用棕色的細布縫製而成的,套在臀部的裙箍套上正好合適,裙襬幾乎垂到了地面。裙襬底端是棕色絲質布料做成的三十釐米寬的荷葉花邊。絲質花邊與裙襬的連接處鑲著一圈黃色的絲帶。這種棕色絲料不是一般的布料,而是帶條紋的細絲布料。
最後,在底裙和束身衣外面,勞拉穿上了她的細腰長裙。光滑的長袖口非常合身,而且袖口處還鑲上了一道絲邊。領子很高,領子口也鑲有絲邊。裙子非常合身,上半部分緊貼著身體,衣服前面有一排包著棕色絲布的小圓扣。下半部分從圓潤的臀部開始垂落,剛好垂到底裙的荷葉花邊處,裙邊上也有一道絲邊。
在領口的棕色絲邊上,勞拉繫了一條藍色的緞帶,並用媽送她的珍珠領針彆著緞帶,緞帶的兩端垂到了腰部。
然後,勞拉纔打開帽子,卡琳見了不由得嘖嘖稱讚起來。
那是一頂深綠色的用麥稈編織而成的帽子,有點兒類似遮陽帽。它完全蓋住了勞拉的頭部,帽檐遮著她的臉部。帽子的里布是藍色的絲綢。兩條寬大的藍色緞帶系在她的耳朵下,將帽子固定住。
藍色的里布、藍色的緞帶、藍色的領花都剛好配上勞拉那美麗的藍眼睛。
卡琳跟著勞拉走出房間,爸媽和格麗絲都準備好了。爸從勞拉頭上的帽子一直打量到她腳上的黑色皮鞋,不由得感嘆道:“都說好羽毛配好鳥,我看只有好鳥才能長出好羽毛。”
勞拉高興得說不出話來。
“你看起來美極了。”媽說道,“但是記住內在美和外在美一樣重要。”
“是的,媽。”勞拉說道。
“這帽子真有意思。”格麗絲說道。
“這不是一般的帽子,這是一頂遮陽帽。”勞拉解釋道。
然後卡琳說:“當我長成少女的時候,我也要自己掙錢買一套這麼漂亮的衣服。”
“那時候你的衣服一定會比這更漂亮。”勞拉快速地說道,然後不禁吃驚起來,原來她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是少女了。她當然是少女了,她的頭髮盤了起來,裙子都垂到地面了。她還不確定是否喜歡這種少女的感覺。
“快點兒,”爸說道,“馬車在等呢,如果我們不抓緊,就要遲到了。”
那天天氣真好,陽光明媚,勞拉真不想待在教堂裡。布朗牧師的佈道顯得比往常更加無聊。窗外草原上的野草是那麼的蔥綠,微風輕輕地拂過她的臉頰。在這樣的天氣裡,她覺得如果僅僅是到教堂做完禮拜就回家,那真是辜負了這大好時光啊。
媽、格麗絲和卡琳一回到家就換上了平日裡穿的衣服,但勞拉不想換下來,便問道:“媽,如果我圍上圍裙,小心一點兒,我可不可以繼續穿上這套衣服?”
“你想穿就穿吧,”媽說道,“只要你小心,應該不會弄髒的。”
午餐後,勞拉洗好碗筷就漫無目的地在屋外走著。天空湛藍,雲朵像珍珠般掛在天空,大地一片翠綠。房子周圍爸種的白楊樹苗現在已經有兩個勞拉那麼高了,白楊樹的枝幹很細,綠葉在沙沙作響。陽光透過樹葉,在地面形成了一小片樹蔭。勞拉擡頭望了望可愛的天空,感覺卻有些空虛無聊。
她朝鎮上的方向望了望,然後看到一輛馬車衝過了皮爾森家的飼料店的轉角處,朝大沼澤方向直奔過來。
那個馬車很新,因爲太陽光在車輪和車頂上都閃閃發亮。馬匹是棕色的,它們穩穩當當地跑著。這不是她幫忙訓練的那兩匹馬嗎?是的,確實是!當它們穿越沼澤地的時候,她看到駕車的是阿曼樂。馬兒朝這邊跑過來,在勞拉身邊停了下來。
“想不想出去逛逛?”阿曼樂問道。那時爸剛好走出來,勞拉像往常那樣答道:“好的,馬上就準備好!”
她回去戴上她的遮陽帽,並告訴媽她要出去逛逛。卡琳的眼睛一閃一閃的,她攔著勞拉,並踮起腳尖低聲說道:“你是不是慶幸,沒有把衣服換下來啊?”
勞拉低聲回答道:“是的。”實際上,她也確實是這樣的。她非常高興,因爲衣服和帽子都很好看。阿曼樂小心地替她蓋好防塵布,她自己將防塵布裹住荷葉花邊,以免灰塵弄髒了她的新衣服。他們在午後的陽光下朝南邊的湖泊駛去,亨利湖和湯普森湖都在那邊。
“你覺得這個新馬車怎麼樣?”阿曼樂問。
這是一輛很漂亮的馬車,漆黑髮亮,但輪子的邊緣卻是紅色的。座位很寬,靠背處往後稍稍彎著,還帶有軟軟的靠背和坐墊。馬車頂棚是用支柱撐著的,可以拉起來,也可以摺疊起來放在後面。勞拉還從未見過如此豪華的雙人馬車。
“非常喜歡。”勞拉一邊舒適地靠著軟綿綿的羽毛靠背一邊說,“我還從未坐過有軟墊的馬車,這種靠背不像木靠背那樣高,是嗎?”
“可能這樣會舒服點兒。”阿曼樂說著,把手放在了靠背的後面。他並不是摟著她,但他的手卻靠著她的肩膀。她聳了聳肩,但他並沒有把手抽開。於是,她往前移了移身子,搖起了放在擋泥板上的馬鞭,這時馬兒一下就飛快地跑了起來。
“你這小鬼!”阿曼樂叫道,說著他雙手緊拉繮繩,雙腳撐在車板上,用力地控制著這兩匹小馬。
過了一會兒,小馬變得安靜多了,不慌不忙地跑著。
“他們要是跑掉了,怎麼辦啊?”阿曼樂生氣地說道。
“那它們就會跑上很長一段時間,才能跑出草原,”勞拉笑道,“而且跑得還十分順利的。”
“真是的!”阿曼樂說道,然後他又問道,“你很獨立,是嗎?”
“是啊。”勞拉說道。
那天下午他們跑了很長一段路,一直跑到了亨利湖附近。亨利湖和湯普森湖之間只有一條狹長的小道。兩片藍色湖水之間的這條道窄得只能容下一輛篷車。路的兩邊長滿了小白楊和野櫻桃樹,樹下還長了很多的野葡萄。風吹過湖面,還可以看到樹的倒影。
阿曼樂緩緩地向前行進著,他告訴勞拉他種了八十英畝的小麥和三十英畝的燕麥。
“你知道的,我必須要照顧所有的放領地和林地。除此之外,凱普和我還得把樹木運到很遠的地方去,幫別人蓋房屋、學校。因此我必須和他合作,賺錢來買這輛新馬車。”
“你爲什麼不駕你先前的那輛車呢?”勞拉急切地問道。
“去年秋天我就把那輛車用來換了這兩匹小馬。”他解釋道,“因爲我知道冬天我就可以用雪橇來訓練它們,到春天時,我就有馬車了。要是我之前就有馬車,我早就帶你出去玩了。”
“這個地區,房屋建得太快了。”阿曼樂說道。他沿著銀湖岸邊向西,朝爸的放領地駛去。“我們只走了四十英里,就看到了六座房子。”
太陽漸漸落下去,阿曼樂在她家門口扶她下了馬車。
“你要是像喜歡坐雪橇一樣喜歡坐馬車,禮拜六我再來帶你出去玩。”他說道。
“我喜歡坐馬車。”她極其痛快地回答說。說完又一下子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就趕緊朝屋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