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南王似乎沒料到一直給人感覺有些軟弱的鄭蠻蠻會這么說。
然后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她和楊云戈是一條心的。
楊云戈寵她太甚,她也一直柔柔弱弱的沒什么存在感。
但是楊云戈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楊云戈的主張就是她的主張。
遼南王沉默了。
李宛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會兒,她都靜靜地坐著,神情很平靜。
只有安安揪著李宛的頭發,時不時發出得意的笑聲。
最終,李宛道:“我明白了。”
然后李宛和老王爺對望了一眼,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
鄭蠻蠻連忙上前把安安接過來,送他們出去了。
迎面碰到了鬼鬼祟祟的燕妙言……
遼南王吃了一驚:“妙言?”
燕妙言捂著眼睛訕笑:“父王。”
“你這是……”
燕妙言只好把手放下了,沮喪地道:“長了個針眼。”
“……”
詭異的是遼南王竟然回頭看了鄭蠻蠻一眼。
鄭蠻蠻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總覺得那目光好像意味深長似的。
但遼南王很快就搖了搖頭,數落了燕妙言兩句,就和李宛走了。
然后燕妙言就挨在鄭蠻蠻身邊,有點蔫蔫的,道:“哎,就知道老爺子要訓斥我。不過他們怎么來了啊?”
剛才她在屋子里使勁照鏡子。
要知道她以前也是個極盡講究的人,脖子后面脖子后面長顆豆,也是要讓人拿著十幾面鏡子,從不同角度照給她看的。
鄭蠻蠻道:“來送賓客的名單。”
然后把單子給了她看。
燕妙言看了一眼頓時就破口大罵:“怎么能請那個小表砸來!這不是坑人嗎!柔然公主有什么了不起的!我還是大燕公主呢!”
說著又道:“蠻蠻你放心,等我眼睛好了我就去一巴掌把她呼回柔然去!”
鄭蠻蠻看了她一眼,然后就笑了起來。
“行啦,您哪,還是好好地去把自己的眼睛先養養罷。”
當天晚上鄭蠻蠻就不太好睡,自己在房間里摸摸索索,尋找楊云戈留下的一堆東西。
因為她之前從來沒有過這個舉動,楊云戈對她也沒什么防備。
在楊云戈看來,就算有一天他要把她買了,把賣身契放在屋里……她恐怕也不會發現。
所以么,鄭蠻蠻很輕易就找到了她想要找的東西。
楊云戈和柔然王后的信箋,甚至……他的新兵力圖。
她看了很久,終于確定了一件事。
楊云戈很可能,早就知道了。
他知道她母親是誰,但是從來沒說。
反而是私底下布置兵力,甚至遼南鄭家也被他給圈了起來。
種種跡象都說明,他看起來沒心沒肝的,其實已經在暗地里著手布置……
難怪要舍棄八部騎兵,難怪要重新布置兵力,難怪后來會跟柔然王后定下那樣的合約……
還說什么他自己樹敵太多,其實是怕她被人搶了吧……
鄭蠻蠻呆了很久,然后把那些書信什么的都放了回去,長嘆了一聲。
這人也真是的,竟是一聲招呼也沒和她打。
隔日鄭蠻蠻避開鄭妙言,收拾了一下,就帶著孩子出了門。
商榆的藥房一如既往的熱鬧,人來人往。商榆正在坐診。
見了她,他朝她擺擺手,讓她先去內堂等候。
鄭蠻蠻去了,抱著孩子先休息了一會兒,拿了個杯子給安安玩。
安安對杯子不感冒,因為不能拆。反而是對茶壺比較感興趣,咿咿呀呀的伸手想去拔那個蓋子。
鄭蠻蠻好笑地把她抓回來,又把杯子給了她。
安安把那個杯子翻來覆去看了大半天……
終于,她似乎是確定這個杯子是個整體,拆不動的。
于是安安暴躁地把杯子放在桌上砸!
發出來的響動把鄭蠻蠻嚇了一跳!
鄭蠻蠻連忙拉住她的小手,有些頭疼。
難道這丫頭真的像楊云戈……
反正她小時候就沒有這個愛好。
正指著杯子上的花紋教她看呢,不死心地想看看她有沒有藝術細胞什么的。
這時候,商榆已經忙清,進來了。
鄭蠻蠻注意到他換了身衣服。
“你來了。”鄭蠻蠻把安安抓好,有些不自在地道。
商榆坐下了,給她倒了杯茶。
“我就知道你會來。”商榆低聲道。
鄭蠻蠻笑了笑,感覺總說不上來是哪里古怪。
“少時的事……你記得多少?”商榆問道。
“……不記得了。你知道,我經歷了一些事,腦子有點混。”鄭蠻蠻道。
商榆聞言眸中微閃。
是了,她的確經歷了一些事。
不然怎么會沒名沒分地就跟了楊云戈,不然怎么會流落到這西域之地?
世人都說她有福氣,能做楊云戈的正妻。
可是商榆雖然是上二騎的編制,沒怎么跟楊云戈接觸過,卻知道他這個人有多么難相處,跟在他身邊要受多少罪。
“這些年……顛沛流離,辛苦你了。”他低聲道。
鄭蠻蠻想了想,道:“不辛苦。”
“我能否先問,你怎么會……跟了騎主?”他道。
鄭蠻蠻冷笑道:“因為我被人賣了。”
“沈夫人……過世以后?”
“嗯。被我爹賣了。”她神色淡淡地道。
商榆的臉色頓時就有些難看了。
半晌,他道:“你可能不記得了,你小時候,我們是見過面的。”
“真不記得了。”鄭蠻蠻淡淡道。
就算見過,那也是鄭瑞儀,不是她。
商榆的面容似乎有些苦澀,道:“我十歲出頭,我師父就趕我去走醫,一文錢沒給我,讓我自己在遼南的地界上走。能看好一個,算一個。因為我年紀小,所以幾乎沒什么人愿意相信我。”
“……你師父還真是特別。”
“是,那時候他和遼南王府還經常走動。所以就在王府等著我。我走到了宣平……”
一個小孩子,偶爾運氣好賺來的幾個銅板也都花光了。
那時候天寒地凍,他肚子又餓,正是難捱的時候。
然后就遇到了帶著孩子的沈夫人。
那年鄭瑞儀六歲,是沈夫人唯一的女兒。
沈夫人卻是認得張神醫的,聽這孩子報上了張神醫的名號,小心翼翼地問她府上有沒有人需要看病?
要是其他人,估計就一頓臭罵過去了。
可沈夫人只是笑,然后道:“你們的人調教弟子真是奇怪。那李宛的弟子每天都要關在籠子里和狼打架,張毅之的徒弟小小年紀就要出來要飯。”
“……”鄭蠻蠻呆滯了一下,道,“和,和狼打架?”
商榆看了她一眼,無奈地道:“騎主從八歲開始,每天早上就要關在籠子里和小狼打架,從一開始的堅持一刻鐘,到后來的半個時辰。等他能把小狼打死了,就換了成年的大狼。”
鄭蠻蠻驚恐地看了看自己懷里的孩子,打定主意絕對不會讓老騎主碰她任何一個孩子半根毫毛!
“后來,沈夫人把我帶回了鄭府,讓我躲了一個月。期間你們府里有什么人生病了,都是我在看。一個月后,我的考核期結束,她給了我盤纏回趙陽算是工錢。”
一個月。
那時候商榆雖然少年老成,但到底也是個孩子。
不然不可能會上前就問人家“你家有人要看病不”?
于是商榆和鄭瑞儀就玩了起來。
“你那時候年紀小,不喜歡讀書。你娘有時候罰你打手心,怕你把手縮走,就讓丫鬟托著你的手……你死活不肯把手伸出來。”他似乎是陷入了回憶里,笑了起來。
“直到你娘讓我過去,讓你把手放在我手上,你才聽話了。”
鄭蠻蠻沒料到鄭瑞儀還有一段這樣的過往,也是呆了呆。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
“我臨走的時候,你娘給了我點東西。”
“什么東西?”
然后讓鄭蠻蠻驚恐的一幕就發生。
商榆當著她的面,突然,就把衣服給脫了……
“!!!”
沒看出來商榆也是個善解人衣的,二話不說扒光了上身,露出令人驚訝的白皙精壯的胸膛。
和楊云戈那種麥色強壯極具爆發力,又傷痕累累的身段不同,商榆整個人都秀氣一些。只是肌理分明極其精致,仿佛一塊雕琢完美的暗白色的玉。
“商,商大哥……”
楊安安興奮地咯咯笑了起來!揮舞著雙手想要商榆抱。
他看了她一眼,似乎覺得好笑又無奈,轉了個身,道:“我背上有東西。”
說著,他轉了個身,背上果然刺著一副鬼都看不懂的圖。
“你母親把越族王室的藏寶圖留給了我。”
“!!!”
藏寶圖?!這么大喇喇的露出來好嗎!
商榆背對著她單膝跪在她面前,楊安安立刻撲過去抱住了他的頭。他被壓得往前倒了倒,然后笑了笑,反而抓住了楊安安的手,由她趴在自己背上。
“對于你母親來說,大約錢財是最不要緊的事情。她感恩燕皇后,知道我和燕皇后有些淵源,便把藏寶圖給了我。這事兒我誰都沒說,包括我師父,和老騎主。”
“但我想,你長大了,這些都是你的東西,你拿回去罷。”
“我一直很愧疚,這些年隨著師父四處漂泊,竟不知道夫人已經過世的事……讓你流落到這般境地。我本該照顧你的。”
鄭蠻蠻抓著楊安安的肚子,整個人已經呆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