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格的話,就好像無數把鋒利的刀子,狠狠凌遲著杜枷辰的心臟……她以為……沈亞柯的死是自己所為……甚至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曾給他,就認定了,是他所為!
杜枷辰喃喃:“夏青格……”當所有的解釋都成了徒勞,那種深刻的絕望感是一種什么滋味?原來竟是如此的……讓人害怕,恐懼……那當時他誤會她肚子里的孩子是野種的時候,她是不是也曾如此的絕望和害怕過,就好像心底的某一個被豁開了一個大口子似的,生生的疼,好像整個世界都到了盡頭,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她說他會下地獄的,這已經是她第二次這么說了,上一次他記得是在普羅旺斯的時候,當時她看到血腥的場面,晚上做噩夢,昏昏噩噩中說了這些話。當時他是怎么安慰她,怎么回答的,他說,就算是下地獄他也會跟她一起去,上至黃泉,下至碧落,她休想離開他。
上至黃泉,下至碧落,多動人,多感人肺腑的情話,偏偏從他口中說出少了幾分柔情,多了幾分霸道的驕傲。上至黃泉,下至碧落,多動聽人的誓言……
只是可惜……夏青格眼中的淚不知何時,已經止住,眼睛干澀,凌厲,狠絕……
“這個世上我為數不多的在乎的幾個人,就這樣在我的面前,被你杜枷辰一個一個的殺死了,你看看,我現在又是一個人孤零零的活著了,你現在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成功,是不是以為我沒有地方可以去,沒有人可以依賴就可以老老實實的做你的金絲雀,呵呵,你以為在我失去了我所在乎的東西,在乎的人我還會怕什么,你再也沒有留住我的資本,你也休想。”
“夏青格,如果我說沈亞柯的事,不是我做的,你會信嗎?”
夏青格冷笑置之,好笑,真是太好笑了,同樣的話,她也說過,不止一遍的說過,在他狠心打掉她孩子的時候,在他污蔑她和沈亞柯曖昧關系的時候,可是,他是怎么回答的,他給她的是什么回答……
你覺得我會信嗎?你覺得我會信嗎?這一句話就是杜枷辰給夏青格的回答,給她和她的孩子的交代,他說他不會信,不會!
夏青格唇角忽然揚起一抹冷然的笑意……讓杜枷辰的心一顫……
“你真以為孩子是你的,你真這么以為嗎,枉你聰明一世?”杜枷辰的身子猛然一震!
夏青格繼續道:“你真以為那個孩子是你的對吧?呵呵,怎么會呢,他根本和你沒有任何關系,我怎么可能讓自己懷上一個我不愛的人的孩子?在一起那么久都沒有,你覺得會偏偏這么巧,在這個時候有了孩子嗎?”
“杜枷辰你太低估我和高估你自己了,你以為會有人在被你狠狠傷害了之后還會站在原地傻傻的等你嗎?沒有人會在被你傷害了之后還站在原地等你,我也不可能!”
“夏青格……你這些話是在生我的氣,對不對?你說的都不是真的,對不對,你故意說的氣話騙我的是不是?”杜枷辰在乎孩子是誰的,可他更在乎的是如果真的想她自己所說的,他還有什么理由繼續留她在身邊?還有什么理由求得她的原諒?
杜枷辰眼中的傷心,突然讓夏青格有一種毀滅的成就感,她就是要讓他痛!
憑什么一直以來都是她在受傷,憑什么她總是在被他不停的傷害?她受過的傷,受過的傷害,那些不為人知的傷心,她都要統統的還給他!
“不要再說了……夏青格……求你不要再說了。”杜枷辰不可置信的搖著頭,雙手抱著頭,拒絕在聽到夏青格說出的幾乎讓他崩潰的話。
“我從來就沒有愛過你,從來沒有……要么放我走,要么看著我在這個牢籠一點點兒枯萎……”夏青格幾乎是拼盡了最后的一絲氣力,身體搖搖欲墜,只這一句話,卻仿佛用盡了余生的勇氣。
喉間驀地涌起一股腥甜,杜枷辰拼命的壓制,那股腥甜之氣卻還是不住的翻騰。不知是故意逃避夏青格的問題,逃避能給她的回答,還是不想讓她看到他此刻的軟弱,無助。
他竟然轉過身,始終挺直的脊背,即使消失在夏青格的視線里他的脊背還是高大挺拔的,可是夏青格還是從他高大的背影中讀出了寂寥,落寞,和傷心……
從那以后的幾天里,杜枷辰都是消失不見的,他既不出現,也沒有給她答案,好像故意在逃避著什么。可是杜枷辰,事情總是需要有一個結果的,什么時候你也變得這么的不肯面對現實,膽小和害怕了?
你以為你不出現,就可以逃避了嗎?你以為我得不到你的回答,時間久了就會忘記了嗎?錯,有些傷害是不可能忘記的,因為已經深入骨髓了,刻在了骨血里,你說怎么會輕易的就忘記了呢?怎么可能說忘記就忘記呢?
我們之間早已經不是簡單的誰傷害了誰,誰欠了誰的關系,而是早已經不可挽回……
還是你也學會了自欺欺人這樣的鬼話了?真是好笑,在所有的傷害已成定局的時候,在所有的事情已經不可挽回的時候,你竟然學會了我當初努力說服自己的話,自欺欺人!
不知道是不是杜枷辰真的在逃避夏青格的問題,還是不忍看她那張尖銳,對他恨極的臉,在那之后的第二天,杜枷辰就飛去美國總部開會了,只留下一句,好好照顧少奶奶,便急急的奔赴了,他還想說些什么,卻對上夏青格一臉漠然,和面無表情的臉。
他想說的話,生生的咽了回去,最終嘴唇輕啟,卻是相對無言……
轉眼之間又到了夏季,天氣還沒到最悶熱的時候,偶爾會有風,暖暖的吹著,連人的心也跟著吹暖了不少,只是,夏青格的心似乎在也不會暖了,再也不會了……
這樣的天氣,莫名的讓她想起和杜枷辰初見的那個時候,也是這樣的天氣,這個季節,當時她一個熱情洋溢的女孩,竟不知天高地厚的跑來見他,她還記得那個包間,昏黃的燈光,燈光中優雅的男人若隱若現,高高在上,高不可攀。
連吐露中的明明是讓人毫無尊嚴的匍匐在他腳下,將尊嚴任他踐踏的話都像在下達著某種不容抗拒的命令,讓人在他面前螻蟻不如,輕賤的活著。
她突然閉上眼睛,好像想到了什么,眉眼間的表情似掙扎,又似痛苦,直到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傳來,站定。半晌,她眉眼未睜,好像早已知曉來人是誰一般,極輕,極淡的語氣,開口:“你來了。”素雅的長裙在風中飄蕩,外面穿了一件米色的鏤空針織外套,原本就纖瘦的腰身,現在更是盈盈一握。
來人的眼中,她仍像是一幅謫仙的風景,不管歷經了什么樣的磨難,經歷了怎樣的痛苦和掙扎,她仍是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只是……
夏青格突然睜開眼,看著面前站定的人,一時之間竟有種五味陳雜,放聲大哭的沖動,在他的面前,那些被很好的掩飾和壓抑的情緒就好像突然之間被釋放,可是,她不能也不可以,她怎么可以在他面前表現出自己現在的痛苦。
那一抹受傷卻又極力掩飾的眉眼,分明比自己上一次見到她時還要深刻和動人,在她精致白皙的小臉上,寫滿的分明就是無比的倔強。
“你還好嗎?”他問,語氣中的小心翼翼分明是怕觸及到她的傷口,所以幾乎輕到近乎耳語,夏青格的思緒卻因為這樣一句本來也以為會不痛不癢的話,而泛濫。
他沒有問她發生了什么,沒有問她怎么會變成這樣?他只是輕輕的問了一句,你還好嗎?你還好嗎?他問的是她還好嗎?無關其他。可是她明明就不好,一點兒也不好,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失去了自己的心和一切原本的軌跡,錯愛了一個人,偏偏這個人就是害她失去一切的兇手,她怎么會好,怎么會好?
有時候她幾乎要把自己逼瘋了……
他那么小心的避開她的傷口,可是她內心的傷痕還是被再一次掀開,她根本就忘不了,哪怕只是不見經意間的提起,也會讓原本就面目全非的傷口,再次鮮血淋漓。
她的眼睛變得模糊,眼前氤氳一片,哽咽著,傷心欲絕的模樣,這些天以來的委屈,痛苦統統上涌,她就像一個落水的孩子,抓到一根浮木,垂死掙扎。
面前的男子看到她傷心的模樣,內心再也承受不住,好像他的整個身心都被她的眼淚打濕了,淋痛了……
她突然從秋千上站起來,往不遠處的那一片花海跑去,背影決絕。
“夏青格?”他驚叫出聲,卻來不及抓住她的身影,只得緊緊跟在她的身后,追隨著她的腳步,他怕一不小心,她會消失在那片偌大的花海里。
“夏青格?”他再次出聲,已經停下了腳步,因為她也聽了下來,轉過身來,面對著他,她的身后是一整片彼岸花的花海,隨風輕揚,她的裙擺隨風飄向身后。
“你不要這樣。”看著她凄楚的眼神,他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該安慰些什么,這個女孩承受的苦難早已不是任何的語言能夠安慰得了的了,任何的語言除了能夠再次讓她面臨不幸,似乎都閑得蒼白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