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駝被洗澡水嗆著了,咳了好半天,好不容易咳完,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了,可是他還是鼓足勇氣地說:“欒文化,你有沒有見過你老婆,要不要想見見你老婆呢?你……怎麼可以跟殺死你的仇人在一起呢?什麼人不好當你替身,爲什麼偏偏找這個殺死你的小偷呢?”
小潘“嘿嘿嘿”笑道:“你個死乞丐懂個屁,我也想上人家的身,可是要上得上才行啊?”小潘說到這裡,忽然臉一沉,冷冷地說,“你個死乞丐,你知道我現在最最恨的是誰嗎?告訴你,那就是我老婆!這個叫胡小芹的女人!你問我還想不想見她?笑話,我當然想見她了,我恨不得現在就掐死她......”
老駝聽得目瞪口呆,這個怕老婆的男人,爲什麼要恨他老婆呢?而且好像是刻骨仇恨的敵人,他身前可是對他老婆百依百順的,爲什麼死了就會說出這種話呢?
老駝結結巴巴地問:“爲……什……麼?”
小潘身體裡的欒文化狠狠地說:“都是這個女人搞的鬼!她要是不去投案自首,她要是不可憐巴巴的勸我,我怎麼會死呢?”
“啪”的一聲,又狠狠打了小潘一個耳光,說,“這個死小偷怎麼會有機會殺死我呢?我兒子怎麼也會不明不白地死呢?都是這個女人害的,我不明白,當初爲什麼會聽她的話,現在要是有機會碰到她,我一定要弄死她,當然了,可能沒有這個機會了,她也死了,總不能叫她死兩次……”小潘身體裡的欒文化說完居然還嘆了口氣,一副失望和不甘心的樣子。
這是什麼邏輯?老駝聽得傻了,本來他想把胡小芹上他身的事告訴欒文化,可是現在他不敢了,他雖然是個乞丐,可是也不希望他們夫妻反目,關鍵是現在他是胡小芹的替身,他覺得小潘和欒文化都是五大三粗的大漢,力氣肯定比他自己和胡小芹大,真的發生衝突的話,老駝覺得吃虧的應該是自己這一方。
小潘忽然站起身來,“呵呵呵”笑道:“我洗完了,要走了,你這個臭乞丐慢慢洗吧,這樣也不用這麼臭了,以前我捨不得給你一塊錢,今天我就大方了,我請你洗澡,你走的時候就不用付錢了。呵呵呵,當然你也不一定有錢。”
老駝縮在水池裡,不敢說話,他怕剛剛進門的時候,被他打倒的那個大漢會修理他,因爲那個傢伙正惡狠狠的盯著他,雖然這裡熱氣騰騰,可是老駝看得分外清楚,可能他現在看到老駝這個熊樣,想打他一頓出出氣,胡小芹不在老駝身體裡的時候,老駝什麼都不是,簡直就是個廢物,一個人人可以欺負的廢物。
老駝見小潘和那個大漢離開,立刻感到水的溫度,他又跳了起來,一隻手搓著乾巴巴的胸口,嘴巴里叫著:“燙死我了,怎麼這樣燙啊,又不是煮螃蟹。”他覺得自己現在就是一隻螃蟹,因爲他看到自己的身體變紅了。
老駝怎麼一搓,身上的污漬變成了一條條的小小的泥棍,而且源源不斷,好像永遠也搓不乾淨。老駝好像脫了一件衣服,感覺有點涼,可是說不出的舒服,他從來沒有這麼洗過澡,他現在才明白,原來洗澡是這麼舒服的一件事。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老駝好不容易將身上幾十年的污垢洗乾淨了,從浴池裡走了出來,來到剛纔換衣服的那個房間,可是找來找去,居然不見了他那件唯一的破棉襖了,他的心一下子慌了,沒有這件衣服,他不知道還能穿什麼,更關鍵的是,那破棉襖裡還藏著他給胡小芹保管的三樣東西——獎狀,鐵鉤子和殺豬刀,尤其是那張獎狀,胡小芹曾經說:“丟錢丟命,可千萬不能丟了那張獎狀。”如果丟了,他真不知道怎麼向胡小芹交代。
正在這時,那個戴老花眼鏡的老頭拿了一把笤帚走了進來,看到六神無主的老駝,顯得很驚訝,問:“你還在啊,我以爲都走了呢......”
老駝打斷了老頭的話,焦急地問:“我衣服呢?我衣服怎麼不見啦?”
戴老花眼鏡的老頭說:“你說的是那件破棉襖?”
老駝一個勁地點頭說:“是啊,是啊......”
戴老花眼鏡的老頭說:“我老眼昏花,還以爲你們都走了呢......哎,今晚那幫混混一來,將這裡的客人都趕跑了,他們一走,我見反正已經很晚了,沒有客人還會來了,於是便進來打掃衛生,哪知道剛剛進門,就聞到一股臭味,我找啊找,就找到了那件破棉襖,我想你既然來洗澡了,想要乾淨了,肯定不會再要這件又破又髒又臭的棉襖了,於是拿出去給扔掉了......”
老駝暗暗叫苦,自言自語地說:“那叫我怎麼辦啊?總不能光著身子走啊?”
老頭磨磨嘰嘰了半天,給老駝拿來了他自己的一套衣服,還有一件退了顏色的軍大衣,上面的鈕釦也掉了好幾顆,可是老頭好像還挺捨不得的,他不情願地對老駝說:“別看這件大衣很舊了,我晚上都是拿它擋寒的,現在我扔了你的破棉襖,只好賠給你。”
老駝穿著這件大衣出了洗澡堂的門,感覺說不出的彆扭,覺得怎麼也沒有他穿自己那件破棉襖來得舒服,迎面涼風習習,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他扭了扭鼻子,忽然想到了胡小芹,可是現在居然一點感覺都沒有,他輕輕地喊:“你還在嗎?”
一點反應都沒有,老駝不禁感到一絲失落,胡小芹在他身體裡的時候,他有時候也覺得煩,可是現在忽然離開了,他又感到壓抑,這種心情就像跟自己的親人團聚了沒幾天,親人就要走了時的樣子,不是就要走了,而是已經走了,連挽留一下的餘地都沒有。
不知道爲什麼,老駝回過身去,翻開旁邊的垃圾桶,去找他那件破棉襖,可是垃圾桶裡除了髒兮兮臭哄哄的垃圾,哪裡還有他那件破棉襖的影子?老駝正在失望,忽然身後傳來那個戴老花眼鏡的老頭的聲音:“別翻了,我扔那件又臭又破的棉襖時,正好過去一輛垃圾車,我隨手就扔上去了。”老頭說完還甩了甩手,把手放在鼻子下聞了聞,似乎那臭氣還在。他剛剛關好了浴室的門,正要回家,見老駝翻垃圾桶,便跟他交代了一下。
老駝無奈地問:“那個垃圾車往哪裡走的?”
老頭嘿嘿嘿笑道:“一件破棉襖,值當嗎?我不是已經賠一件大衣給你了嗎?”
老駝有點生氣,說:“你懂什麼?那是我全部的財產,裡面還有要緊是東西......”
老駝沒有說完,老頭隨便指了一個方向,就慌慌張張地跑了,再跟這個乞丐說下去,說不定那個乞丐就要敲竹槓了,就一件破破爛爛臭不拉幾的棉襖,說著說著說不定會變成賠不起的寶貝了。
老駝沒有辦法,只好漫無目的地朝老頭指的方向找去。不知道走了多少路,老駝忽然覺得後面好像有人跟著,他猛的一回頭,就看到三個鬼鬼祟祟的黑影,正對他指指點點地說著話,他們見老駝忽然回過了頭,似乎嚇得不輕,想跑又不知道往哪裡跑,就在這時,從黑乎乎的角落裡衝出一個人來,老駝還沒有反應,臉上就吃了一拳頭,熱辣辣的很是疼痛,感覺還腫起來一塊,老駝的身子不由自主地一歪,倒在了地上,畢竟他只不過是個老人,沒有胡小芹在他身體裡,他甚至還不如一般的老人。
老駝“撲通”一聲摔倒在地,想爬起來,卻居然沒有這個力氣了,索性就爬在地上,老駝抱著頭,心裡想:“只要不打死我,你們打吧。”老駝年輕的時候常常捱打,所以有了經驗,不過老了以後,已經沒人這麼打過他了。
老駝屁股上又吃了一腳,就聽一個得意洋洋的聲音傳來:“你們剛剛打電話來說發現了專門跟我們作對的那個乞丐,就這個?功夫還很厲害?”
另一個聲音傳來:“不錯,就是他,雖然換了衣服,可是我們還認得,化了灰也認得。嘿嘿嘿,不過方六哥你厲害,這個臭乞丐根本就不是你對手。現在好了,大老闆和二哥可以放下一條心了”
那個得意洋洋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不錯,大老闆就是不相信我,還叫來什麼金拳銀腳,有這個必要嗎?嘿嘿嘿,哈哈哈。”那個被稱爲方六哥的人越發的得意了。
老駝感覺被他們用繩子捆了起來,有兩個人一邊拉老駝的一隻腳,就象拉一頭死豬一樣拉著他,當然,死豬也許比他還重一點,因爲他聽一個人嘻嘻哈哈地說:“原來這個臭乞丐沒有什麼分量,比我家的小黃狗還輕,我一個人就能拎起來了。”老駝儘量把頭擡起來,可是鼻子裡還吸到了不少灰塵。
這短短的一段時間,老駝覺得特別的難熬,幸虧那件棉大衣很厚實,要不然不掉一層皮纔怪呢。終於聽一個人說:“這裡有一家燒烤店,我們去吃燒烤吧,就當是夜宵了。”大家都附和說好,將老駝扔到了路邊,料想他也跑不了。
這幾個人圍著一張桌子坐了下來,老駝側頭看去,在燈光下,看清三個傢伙的臉,卻是認識的,還一個背對著老駝,但是那人身材矮小,卻又特別的胖,老駝卻不認得,印象當中也從來就沒有見過這個矮矮胖胖的人,但不知道這個傢伙爲什麼會拿老駝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