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人民醫(yī)院的九樓病房內(nèi),毛翠花已經(jīng)從睡夢中醒了過來,此刻的她并沒有躺在病床上靜養(yǎng)休息,而是像個瘋子一樣蜷縮在病房的角落里瑟瑟發(fā)抖,她的頭發(fā)任意散落的披在額前,身上的幾處刀傷因為用力掙扎的關(guān)系,已把縫合的線掙斷開來,鮮血暈染在紗布上,紅膩的可怕。
病房里像是經(jīng)歷過世界大戰(zhàn)一般的混亂,床鋪被掀翻,盒飯被甩在墻上,熱水瓶摔在地上碎裂的玻璃噴濺得滿地都是。
“妹子,我們是警察,我們是來保護你,不會傷害你的!?!倍簌i拿著警員證在毛翠花面前晃了晃,可似乎收效甚微,她那一雙惶恐的眼睛緊緊的盯著屋里的眾人,瞪得人心里直發(fā)毛。毛翠花的目光中充滿著緊張、焦慮、不安、慌亂,真的很難想象一個人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才會恐懼到像一只受了傷的野獸般,不敢再輕易的讓人靠近。
老于頭見她這幅模樣,深深嘆了口氣,點了小曲一下,來到屋外問道:“傷者一醒了就這樣?”
“是啊,問她什么話都不回答,給她盒飯也不吃,是不是這里被嚇傻了?”小曲用手指了指腦袋。
“看那樣子不像是裝出來的,十八九歲的小姑娘被人綁架肯定也嚇的不輕。這一剛醒看見一屋子都是些大老爺們你想想能不害怕嗎?!崩嫌陬^以前查案時也見過幾個這樣的,這種情況在醫(yī)學(xué)上叫做“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障礙”,病患在經(jīng)歷過異??植?、殘酷的兇·殺、強·暴事件之后,極有可能罹患這種心理疾病。
“我倒是不想嚇唬她,可咱們刑偵隊里全是大老爺們也沒有女警啊,這咋問案情?”小曲說的也是實情,刑偵隊是個苦哈哈的“和尚廟”單位,整天處理的案件不是兇殺就是綁架,最次也是勒索搶劫什么的,整天風(fēng)里來雨里去,成天成宿的不回家是常事,哪有女警能勝任如此苦逼的工作。
“唉,傷者不是梁曉珺救回來的么,她應(yīng)該會對梁曉珺更信任些!”老于頭想起這條,立馬摸出手機撥通了電話:“喂,大侄女?。∵€得麻煩你來醫(yī)院一趟!”
“老于叔,是傷者醒了嗎?”梁曉珺正坐在回交警隊的押運車上。
“是啊,具體情況等你來了再詳談吧,你抓緊些時間?!崩嫌陬^與梁曉珺家是多年的世交,他與梁曉珺的父親老梁是多年搭檔的老伙計,眼看著梁曉珺長大的。
掛掉電話的梁曉珺思來想去覺得肯定是出了什么狀況!她知道老于叔沒事不會輕易的打電話給她,這次找她肯定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連忙對押運車司機說道:“司機師傅,別回交警隊了,先把我送去第一人民醫(yī)院吧,有緊急任務(wù)!”
那司機大哥一聽有緊急任務(wù),二話不說立馬拉響了警報器!一路闖著紅燈就往第一人民醫(yī)院趕了過來!老司機不愧是老司機,一路上雖然驚險萬分,可押運車還是開的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不到十分鐘便趕到了第一人民醫(yī)院樓下。
等梁曉珺趕到九樓一看,老于叔他們都站在走廊過道里悶頭抽著煙,董大鵬手上被撓了幾條血印子,齜牙咧嘴的站在一旁,見到梁曉珺來了,好似見到救世主一般哭喪道:“姑奶奶呀,你可算是來了,你看看這給我撓的?!?
“怎么了?誰把你撓成這樣?”梁曉珺看了看董大鵬手上的傷口,明顯是手指甲下了狠勁抓的,血啦啦的看著就疼。
“還能有誰,你救回來的毛翠花唄,你不說她早上還能和你正常對話呢嗎?怎么這說瘋就瘋了?。俊?
“啥?瘋了?”梁曉珺看了看董大鵬和老于叔的臉上,一點和她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
“曉珺吶,這個毛翠花估計是精神上受了太大的刺激,現(xiàn)在一見到男人就會不自覺的抗拒防衛(wèi),甚至?xí)┝ο嘞?。你也知道,我們刑偵隊都是大老爺們,這次想讓你和毛翠花接觸下看看,能不能問出點跟案情有關(guān)的情報什么的。你是親手把她解救了的恩人,她或許能對你敞開心扉。”老于叔說出了這次叫她來的目的,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刑偵隊從交警隊手里借人查案,說出去真是能讓人笑掉大牙。
“好,我去試試。”梁曉珺推門就要進去,被老于叔攔了一下。
“毛翠花現(xiàn)在的情緒很不穩(wěn)定,你盡量不要太刺激她。這是錄音筆,已經(jīng)打開了,你裝兜里就行?!崩嫌谑暹f上了一只小巧的錄音筆,手指般大小裝在兜里正好,他又拍了拍梁曉珺的肩頭說道:“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知道嗎?”
“好?!绷簳袁B眼神堅定的點了點頭,當(dāng)年她考取警校的時候就夢想著能和父親一樣做一名優(yōu)秀的刑偵干警,可執(zhí)拗頑固的父親死活也不同意她往刑偵這個路線上走,最后只得退而求其次選擇了交通管理專業(yè)。老梁辛辛苦苦拼死拼活了一輩子,知道干刑偵警察有多苦多難,他怎么舍得讓掌上明珠受這份罪。
推開病房的門,毛翠花依然還躲在墻角里,見到又有人來了,她渾身瑟瑟發(fā)抖不敢直視,一張臉變得毫無血色。
梁曉珺輕聲細語的說道:“毛翠花,你還記得我嘛?你看看我是誰?”她整了整警服站在門口并沒有向前逼得太近,臉上露出善意的微笑。
毛翠花聽著聲音是個女聲,這才敢微微抬起頭看了一眼,那人的樣貌似乎依稀見過,她頭頂帽子上的那顆警徽正閃現(xiàn)著熠熠光芒!
“我是梁曉珺呀!今天早上是我騎著摩托車發(fā)現(xiàn)了你的!我還把你送來的這家醫(yī)院,你都忘了嗎?”梁曉珺試探著往前踏近了兩步,見毛翠花的臉色由暗轉(zhuǎn)晴,似乎記起了自己是誰。
聽著梁曉珺溫柔的話語,毛翠花被冰封的心靈漸漸開始解凍,她眼中的淚水撲撲直流,幾天來的怨恨委屈全都涌上了心頭,一聲凄慘無比的嚎哭終于從嗓子眼里迸發(fā)了出來。
梁曉珺搶上前來,一把摟住了這苦命的妹子,任憑她的眼淚鼻涕流的一身都是。她輕撫著毛翠花的頭發(fā),口中輕輕的安慰著:“沒事了,沒事了,你已經(jīng)安全了!我們?nèi)嗣窬鞎Wo你的!”
屋外的老于頭聽到那一聲嚎哭就知道肯定有門,興奮的又點上了一支煙!路過的一個小護士白了他一眼,拿眼神瞟了瞟醫(yī)院墻壁上貼著的大大告示——無煙醫(yī)院禁止吸煙!
…………
鄭首銀副駕駛位上的外賣,確實是給山上的公鴨嗓臟話男送來的飯。他順著山間的一條小路七扭八拐的來到了一處廢棄的小木屋前。
這木屋原先是盜木者們修建在山間休息用的工棚,建房的木頭都是就地取材的上好木料,所以才能荒廢了這么多年依然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囊倭⒃谶@里。
小木屋的面積不大,也就三四十個平方,外表看上去破破舊舊的并不起眼,又依托著山林掩護,藏匿在這深山之中,若不是有人領(lǐng)路,絕不是那么好找的。如今被他們占據(jù),成了窩藏肉票的最佳場所。
鄭首銀下了車兩手拎著還熱乎的外賣,向著小木屋吆喝了一聲:“阿亮,看我給你們帶什么好吃的了?!?
小木屋里出奇的安靜,門窗緊閉,也無人應(yīng)答。
“阿威,還不快給我開門!”鄭首銀來到小木屋旁,只見房門虛掩,還是沒人答應(yīng)。
樹林里只聽得到風(fēng)吹過樹葉發(fā)出的沙沙響聲,小木屋里安靜的像是從沒來過人一般。一種不祥的預(yù)感籠罩心頭,冷汗從鄭首銀額頭滲了出來,他輕手輕腳放下手里的外賣,抓過門邊一只木棒攥在手里。
深吸了一口氣,鄭首銀一腳踢開了木門,迎面是濃郁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小木屋里果然是出了事,恐怖的場景嚇得鄭首銀面如白紙,木棍也脫手掉在了地上。
只見公鴨嗓阿亮仰面朝天倒在門邊的位置,胸口心窩處插著一把致命的匕首,自他胸口涌出淤積在地上的血跡已洇成一大片瘆人的深紅,血液的腥氣引來了蒼蠅蚊蟲,亂嗡嗡飛的滿屋都是。
那把匕首直沒入骨插的很深,只剩下手柄還留在體外,除此之外身上再無其他明顯的傷口,應(yīng)該是被一擊致命。
屋里僅有的一張桌子還整整齊齊的擺在原位,桌上的白酒已被喝的干干凈凈。桌子后面的墻角是原本鎖著肉票的地方,如今只剩下阿威坐著發(fā)呆的尸體,他的眼眶里空空的只剩下兩個血洞,若不是太陽穴上插著的那根筷子,那張血盆大口似乎就能罵出生命中最后一句精彩的臟話!
臟話男阿威的四周圍灑滿了星星點點的血跡,墻上劃過的刀痕預(yù)示著他死前至少曾經(jīng)奮力搏斗過,若不是赤·裸著的下身太過不堪,他的尸體最起碼能更加體面一些。
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已不是鄭首銀能駕馭的了,他顫抖的手撥通了電話:“龍哥,出事了!阿威和阿亮都被人殺了……肉票也沒了……我該怎么做……好……好……我馬上照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