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閻宇則直接走到了車牌后。
那人見了他, 非但沒有心虛害怕,反而笑得更加諷刺:“玩得挺野嘛?還上電視了。”
他說著,往溫橙離開的方向覬了眼, 滿嘴輕浮:“嘖嘖, 看不出來你喜歡老的?越老越有味道?”
應閻宇沒接茬, 目光如有實質地定在石膏上, 仿佛在提醒他。
“得, 我今天也不是來惹事的,”那人一瘸一拐地退了兩步,立馬被身后躥來的兩個兄弟扶住, “我敲你一棍子,這條斷手, 算是抵了, 不過這腿......”
他手指沖著應閻宇點了點。
“你讓那老太婆小心些, 會有人來找她的。”
“有事就找我,”應閻宇一把扯過他的衣領, 圓眼往下一耷,平淡里帶著股狠勁,“找老人算什么?”
他一動手,守在旁側的兩人就立即圍攏過來,右手紛紛揣進褲兜, 拿好了刀。
應閻宇紋絲不動, 給人一種哪怕刀刺過來, 他也不會躲, 就是跟你死磕到底的戾氣。
無聲較量之下。
那人忽然嗤笑出聲:“你算什么東西?再說了, 又不是我要找她,我還沒這能耐。”
應閻宇見他不似在說謊, 松手退了一步:“誰在找?”
“......多了去了,那老太婆得罪過的人,比你腳下這串螞蟻還多。”那人說罷。
應閻宇低頭一看。
他鞋邊的石縫間的確跑出了一串黒蟻,它們頭頂著五顏六色的食物殘渣,正在搬家。
要下雨了。
“我勸你跟你那‘小叔叔’離她遠點,到時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人走了。
應閻宇還在原地看螞蟻搬家。
他站了一會兒,有些腿酸,又蹲下繼續看。
那次溫泉事件后,非法集資的團伙被警察抓了,整個過程,顯得無比輕松順暢,除了他被悶那一棍子。
他后來聽胡三說,那伙人挺有背景的,就算是警察,沒人撐腰也不敢全抓了。
誰給撐的腰?
“小宇!”曾阿婆隔著三四米叫他,有些急。
應閻宇噌地站了起來,眼前一黑,差點栽倒下去,還好被溫橙一把扶住。
“你起這么快做什么?!”
應閻宇靠著他,緩沖了兩秒:“我是不是得病了?”
“是!”溫橙說,“體.位性低血壓,你趕緊叫救護車吧,再晚半秒就好了!”
“......什么體.位?”應閻宇重點一偏。
溫橙立馬跟丟垃圾似的,嗖地收手。
“阿婆,你剛剛叫我做什么?”應閻宇只得自個兒站好了。
“哦,你文奶奶打電話說貨到了,擱菜市場擋路呢,讓你快去拿!”
“嗯嗯,這就去。”應閻宇說是這么說,腳下卻沒動。
Wшw.тtκan.℃o
“看我做什么?自己去啊!”曾阿婆裹了裹手里的劍,側頭和路過的劍友們揮手道別。
應閻宇還是沒動。
溫橙瞧他那樣子,也明白了,卻沒選擇等,而是直接告訴阿婆:“這種情況,我們不放心你落單。”
“......”曾阿婆眼中沒有絲毫波動,她見慣了大風大浪,現在這種情況于她來說,等同于小孩子過家家,“沒什么好擔心的。”
溫橙垂眼看著地上的螞蟻,盡量把試探藏進擔憂里:“要不然,您找幾個人來陪著?或者我去藥房請個假。”
曾阿婆笑了:“我去哪里找幾個人?”
溫橙被反問后,打算略過這話,卻聽阿婆說。
“大家都去過自己的安生日子了,沒必要再為我這個老婆子‘重操舊業’,不值得。”
溫橙像是在聊一件很平常的事,聞言一點頭便從善如流地說:“好,那我去請假。”
應閻宇也跟著說:“我拿了貨就回來。”
曾阿婆望著兩個高出她一頭的孩子,恍然間有些分不清了,仿佛這兩人真的是她孫孫,而她不過是個普通老太。
她擺了擺手:“不用,都不用。如果我哪天不在了,你們也別找,我是還債去了。”
然而不管她怎么說,溫橙都不同意,就更別提應閻宇了,小爪子一直扣著阿婆背上的粉色小包,打死不松。
“那行吧,”曾阿婆妥協了,“我跟小宇一起去看看貨。”
“好。”溫橙瞄了眼手機,有點晚了。
他簡單囑咐兩句后,便匆忙趕往藥房,抽空還給小孩發了條短信——
你有沒有,胡三他們查過阿婆嗎?
對方幾乎是秒回——查過。沒查到。
溫橙跑得太快,心跳起伏不平,他看著不遠處的藥店門面,漸漸放緩腳步,手指按在屏幕上寫寫刪刪,半天沒發出去,最后還被一個電話打斷了。
“溫大夫?”王朋放低聲音,像是擔心他身邊有人聽見。
“恩。”溫橙調整著呼吸,隨意一應。
“有消息了,中秋節那天,白礦山,跑野初賽。”王朋停了下。
溫橙的呼吸都跟著頓了,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血液在頃刻間向耳邊聚攏。
“初賽要是過了,年前半個月決賽,在皋垌后山。”王朋說。
溫橙坐上凳子時,甚至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掛的電話。
“溫大夫!”還是秦暉一聲大呵,把他喚回了神。
“怎么?”溫橙下意識地去拿手機。
“吃午飯了,”秦暉起身道,“要一起嗎?你這沒生意,也不能神游一上午啊,這寶貴的光陰,多背兩副藥方多好。”
溫橙都沒心思罵人,反而有些驚訝,這就中午了?他以為只過了十分鐘?
“聽說劉大哥家的刀削面挺不錯,骨頭湯熬入味兒了,不如你請我去......”秦暉一轉頭,溫大夫不見了,倒是劉大哥就站在對前。
“進去坐坐?”劉大哥稀罕道。
秦暉眼巴巴掃過他店里的菜單報價,“呃呃”道:“素的,小碗,不要菜葉能便宜一塊嗎?”
“不能,十三。”
溫橙一路快步走下菜市場,心里還算著日子,再有十天就是中秋了,他多少要做些準備。
然而等他找到小孩和阿婆時,登時就把這事拋到了腦后。
午后的菜市場人流驟減,只有應閻宇那里還圍著一圈人。
溫橙往四周一看,得,都是些攤主,自家攤子不看了,跑去湊熱鬧。
“這手真巧啊。”胖二哥昨天去剃了個光頭,現在都看不出禿瓢了。
“對啊,我都想買了。”不少人嘖嘖稱奇。
“那就買唄。”應閻宇的聲音從人堆里傳來。
溫橙站在外面,被擋了個死,他繞來繞去,才墊腳找到一個角度,從人縫里看去。
而應閻宇就跟腦袋里裝了個雷達似的,立馬轉頭,對他呲牙一笑,純粹的開心。
周圍的人也看了過來。
“咳,”溫橙不動神色地放平腳跟,側身進去,低頭研究竹籃上的一排粉色小人,新奇道,“這是賣的什么?”
應閻宇手上正拿著個地瓜在削:“人參果啊。”
“......”你當自己是仙童呢?
溫橙見他兩三下雕出一個人形,再丟進放了食用紅色素的水盆里,片刻后拿出來。
還真跟《西游記》里的人參果一個樣吶!
“你要吃嗎?”應閻宇遞給他。
溫橙接了,自然地拿出十塊錢,見應閻宇不方便收,就給了一旁的阿婆。
曾阿婆掌心朝他,做了個推拒的動作,順帶搖頭。
“幫他收著吧,應該給的。”溫橙堅持。
曾阿婆一言難盡地看著他,比了個V:“二十塊一個呢。”
“......”溫橙臉上浮起一層淡粉,又拿了張十塊的。
阿婆這才收下。
恰好又有一群從茶館出來的大叔大媽。
應閻宇長腿一抻,趕緊吆喝道:“賣人參果啦!二十塊一個,三十五兩個!吃了長命百歲福如東海壽......哎喲!”
溫橙咬著果子,俯身在他耳邊警告道:“別忽悠人啊!”
應閻宇耳根一麻,突然從小板凳上滑了下去!
“......”
溫橙咵嚓咵嚓地嚼著果子,沒明白他反應怎么大成這樣?自己很嚇人?
然而等他發現小孩偷偷瞥了眼褲.襠,又心安理得地坐回去時,他倏地懂了什么,差點被果水嗆住。
“張嬢嬢,我們一起買吧,能便宜五塊,拿回去給孫子吃,小孩肯定喜歡。”
“行,我們湊十個人買,你就五塊一個吧!”
溫橙咬著嘴里二十塊一個的果子,心想不可能。
“好呀!”結果應閻宇一口就答應了,他用塑料袋裝了十個,正好賣完,急吼吼地收拾攤子,要回家做飯。
溫橙覺得自己被坑了。
他帶著點情緒站在旁邊,不吱一聲。
而應閻宇摘下塑料手套時,才發現這他媽是假貨!根本不防水!繃帶都濕透了!
他摳了摳發癢的傷口,正要扯繃帶,阿婆就用力咳了聲。
應閻宇腦子里還沒想起這一茬,回頭問:“阿婆不舒服啦?”
“哎!”阿婆一嘆氣。
那邊溫橙就眼尖的發現了端倪,小孩手上的繃帶浸著血色,正好在虎口處。
燙傷哪來的這么多血?
他眼神一凜,直接扣住對方手腕,往自己身前一拽,挑開繃帶就看見了一個牙印。
“等......”應閻宇阻止不及,腦子里就冒出倆字——哦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