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宮女蒙兒已經爬上前來,叩頭道:“皇上,是奴婢早與原來的主子蓮主結怨,調來了鳳昭宮後又被皇后娘娘責罰,心中怨懟,就勾結了張大哥,害了皇后,又嫁禍給蓮主。”
張姓侍衛也附和她道:“是啊,都是人兩人所爲,和各位主子沒有任何干系。罪人萬死……”
皇帝冷笑著看淑妃道:“那李太醫,他又是年老神情不濟,才誤診了?呵,他今天這個樣子,倒確實像是神情有問題。”
李副院使沒能爬起來回話,他暈在地上,身上有騷臭味冒出,惠妃已經掩了鼻子。
淑妃沒有強辯,只哀哀地望著皇帝道:“皇上,後宮之事紛雜,您怎麼就認定是臣妾所爲呢?可能是惠妃,可能是後宮任何一個人,誰都有嫌疑!現在臣妾一張嘴,再怎麼也不清了,就要像蓮容華一樣被冤枉了……”
“是嗎?可是表面上,很明顯是你做的。朕只能處置你。”皇帝絲毫沒有被她打動。
“皇上!”淑妃驚恐地張大了嘴。
不,皇上,不可以處置我,就算看起來是我做的,您也必須寬容我!因爲我姓陳!
此時,有內監在門外稟道:“淮陽公主到——”
玲瓏依舊是的身子,穿著水嫩的俏黃色,八歲的她已經有了少女初成的姿色。
她進來,乖乖對著皇帝和嬪妃行禮。
皇帝的臉色並未因公主的到來而好多少,反而鬱色更濃。玲瓏了聲:“兒臣有事回稟”,皇帝竟一掌摑在她粉嫩的臉上。
“朕在爲你母后的事情操勞,你來這裡做什麼?玩鬧不分場合?你給朕滾回去!”
他幾乎是吼著出來的。
這聲音嚇壞了當場的主子和下人,惠妃淑妃更是驚得捂了嘴。一向溺愛公主的皇帝,竟然動了手?
玲瓏被打得跌在地上,然後爬了起來,也不哭,卻大聲道:“父皇容稟!”
淑妃翻了個白眼,真是倔脾氣,想是平日裡被寵壞了。她的清兒見了皇帝,就跟老鼠見了貓似得,哪敢觸逆鱗?
玲瓏這一次不等皇帝開口,就急切道:
“兒臣所之事,正是關係到母后流產。兒臣已經去內務府查清楚了。麝香此物雖然每個宮都有,根本查不出根源,但是今年卻是不尋常的。因爲這一年上供的麝香品質參差不齊,上等的份量極少,當時分發的時候,惠母妃正在孕中,忌諱麝香,寶母妃又不愛香料,內務府就將第一等的麝香盡數分與了淑母妃,其餘嬪妃都不曾得呢。而母后膳食中殘留的麝香,正是最上等的麝香……。”
“你血口噴人!上等的麝香,可能是別宮裡往年存下來的!”淑妃沒有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皇后的流產,竟然也查到了自己頭上。玲瓏的話一句一句砸在她頭上,砸得她心神亂顫,卻沒忘了反擊。
玲瓏白了她一眼:“這麝香卻恰好不是往年的呢,是新鮮的當年的貢品。劉院使大人現在還沒走遠,不信可以請大人回來驗看……”
公主身後跟著的兩個宮女,一人捧上一隻托盤,盛放的分別是混有麝香的皇后的膳食,和內務府今年分發物資的記檔。
淑妃的面色,終於涌上了灰白……今年最上等的麝香,除了她,只有太后,皇帝,皇后他們纔會分到。可是,她敢,兇手在這三個人之中麼?
皇后恰好是受害者。
事已成定局。
皇帝沒有急著處置淑妃,而是閉著眼,擰眉坐著。
皇帝不話,淑妃六神無主,剩下的人也不再話了。
淑妃身邊的錢姑姑卻叫了一聲:“皇上!奴婢有事稟報!”
殿內的死寂被打破,只聽錢姑姑道:“皇上,奴婢要爲自家主子辯白,奴婢不相信主子會做出謀害嫡子的事。奴婢於數月前,曾路聽幾個暢月樓的宮女什麼‘麝香泡上十天’,還‘埋在牆角下’,當時奴婢並未在意。可是眼下的事正是麝香惹了禍,奴婢就記了起來,想著這二者也是有聯繫的。皇上您忘了麼?皇后娘娘是因爲食用了上好的補品纔有孕,可那種補品是寶妃進獻的,現在娘娘的孩子出事,皇上理應探查寶妃娘娘。”
淑妃猛地一睜眼,她不知道自己的宮女爲什麼會把事情推給寶妃。寶妃一向不愛香料,哪來的麝香?其餘的人也被突然的變故驚了起來,難道淑妃還有後手?
皇帝站起了身,卻問了一句不接上的話:
“玲瓏,你有什麼權力去查內務府?朕有給你協理六宮大權麼?”
玲瓏抿著嘴站著,不肯答話。
皇帝背過身,沉沉道:“你太不像話了。王雲海,傳旨,淮陽公主貶到封地去,無詔不得入京。嶽昭儀也不要留在宮裡了。”
在場的人都呆愣了。
“王雲海,你聾了嗎?”皇帝又一聲吼,把王公公嚇得一激靈道:“是是是,老奴馬上去傳旨……”
他用袖子大把大把地抹汗,跑著從殿裡竄了出去。他不知道皇帝今天是抽了什麼風,未出嫁的公主趕出皇宮,貶到封地,這是多大的羞辱,簡直是不要這個女兒了。他想不明白淮陽公主犯了什麼天大的錯,要被這樣處置。
玲瓏一點都沒有分辨,她的身子跪下,對著皇帝的背影,道:
“兒臣,拜別父皇,望父皇照看好母后。”
接下去是她走出屋的腳步聲,之後,殿內再無聲息。
悄然中,有人似乎聽見皇帝用力吸氣的聲音。
半晌,皇帝再次轉過了身,臉上已是濃重的帝王威儀,對著淑妃道:
“你的婢女真是奇怪,恰巧就聽到了這麼一個故事。這事情也巧了,當初偏偏是寶妃進獻補藥給皇后,朕也不得不查下去。”
著,他命了十多個宮人並神龍衛二十人,加上齊太醫,搜暢月樓。
一個時辰後,衆人無功而返。
錢姑姑聽到結果,瞪著眼睛不肯相信。
皇帝對她冷笑道:“神龍衛辦的事情,容你懷疑麼?”
率部的隊長單膝跪地道:“人將暢月樓上下翻遍,每一個牆角都挖了,的確沒有麝香的痕跡。連陳年的麝香都丁點也沒有。”
錢姑姑當即就癱軟下去。
“淑妃,你可有什麼話?要不要朕去查宮女蒙兒和張侍衛的家底,還有李太醫的家底?可能朕查不出什麼來,那就不能證實你是有心害蓮容華的。但皇后的孩子,可確實是你造的孽。”皇帝話的時候,語氣狠厲到極致。陳家,是他這輩子都深惡痛絕的。
到了這個時候,淑妃反而異常地鎮定。她深深吸了幾口氣,讓腦子清醒過來,道:
“皇上,上等的麝香,除了從內務府分得,也可以從自家運進宮裡……”
“夠了!”皇帝紅著眼睛喝道:“你要狡辯到什麼時候!”
惠妃惱怒地扶額,這淑妃真能幹,都到這份上了,還能出個一二三。要真去深究的話,這事只有上等麝香一個證據,還真有可能是旁人從家裡運過來的。
淑妃擡頭直視皇帝,我不會有事的,我姓陳,即使我揹負著最大的嫌疑,您也要接受我的狡辯。
皇帝悶悶地哼了一聲,又坐了下來。
少頃,他低低道:“淑妃,暫時押到天牢,等候處置。錢姑姑這老刁奴,拖到天牢裡,杖斃。”
淑妃灰白的面孔上,彷彿展了一絲笑顏。她緩緩出了一口氣,大周的朝堂,還是陳家了算的,皇上您能給我什麼處置呢?
辰佑宮這裡未下定論便散了,皇帝身心俱疲,急急趕回了龍吟殿。
接著傳出旨意,蓮容華解禁足,晉爲婕妤。
縈碧軒中,江心月一直等著皇帝。
一聲脆瓷響動,便是幾個下人的聲音:“怎麼還這麼多油花?主有孕見不得油膩,不行不行,端下去重做!”
接著是燒飯太監的聲音:“德公公,您行行好吧,這都做第三遍了,不放油根本沒法做啊,再怎樣都是有油花的……”
江心月在裡頭隱隱地聽了,捂著嘴笑道:“他們真會作弄人。”
菊香也道:“那幾個廚子合該教訓。主失寵了他們一溜煙逃回御膳房,得寵了他們又一溜煙回來,沒有骨頭的牆頭草!”
“好了好了,你快去他們,別折騰了,凡事不可太過。還有,本主還等著吃飯呢!”
菊香一拍腦門:“哎呀,奴婢耽誤主了,奴婢這就去……不行,奴婢要在這伺候主。”
著到門口叫了柳絮去。
江心月笑道:“你一個掌事,怎麼用在這伺候我,下去歇歇吧。”
“這不行。”菊香堅決道:“主您把自己搞成這樣,又有了身子,奴婢不放心。”
她的聲音裡還充斥著責怪。
江心月撫一撫青腫的臉,道:“這些都是值得的。”
況且她下手極有分寸,怎可能傷了孩子。
菊香扳起了面孔,道:“主是有身子的人,也好這樣,您偏要打下去,我們拉都拉不住。是扳倒淑妃要緊,還是您自己要緊啊?”
江心月不話了,乖乖聽著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