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降世，風雲突變，天下大亂。蓮花妖在神祗巫山大鬧一場的事情傳遍三界，揚衆妖之狂氣，羣魔亂舞；又逢戰營角號吹起，兵刃相接，烽火人間道。罪仙臺下，看得亂雲染紅，聞得狂沙哀鳴，凡間早已是日月無光血雨腥風，斜陽芳草盡悽悽。

兩日光景，天華就頓感焦頭爛額。

百忙之中，他還抽空去了一趟青華帝君的府第，想打聽打聽蓮花妖的消息，得到的也是杳無音訊。

從青華的藏書閣出來的時候，庭院裡秋意濃重，澄清的池塘裡有幾棵楓樹的倒影，藍白色的天空，棕褐色的枝條，落在水面上的紅葉，映在水裡的黃葉，似虛還實，相互交織，無聲之中竟描述了整個秋季。

不遠處的小亭子，階前也讓楓葉落了一地。

亭子裡，站著兩個小仙，年紀稍大點的怒氣叢生，“真是個闖禍精！”

“帝君的東西可是你能動的？”

“把這個籤筒弄壞了，你自己去求南靈真君再做一個吧！”

“我可管不了你……”

天華收住腳，拐彎向小亭子走去，聲音清冷，“這是怎麼了？”

兩位小仙聞言轉身，慌慌張張地彎下腰，“小的，見，見過天華靈君。”

天華頷頷首，問道，“剛纔是發生了何事，如此大聲喧譁？”

年紀稍大的瞪了旁邊個子小小的小仙一眼，才卑躬屈膝地答道，“新來的小仙不懂事，玩壞了帝君的籤筒，我一時生氣，責罵了兩句。”

個子小小的小仙哆嗦著身子，聲調裡帶了許多哭腔，“我也是見那東西稀奇，就動了兩下，沒想到，沒想到……這一動，也就壞了……”

天華聽到此笑了出來，道，“不過一個籤筒麼，有何好奇，拿過來本仙看看。”

小仙抹著眼睛，從背後伸出胖乎乎的手掌，手裡端出個精美靈巧的籤筒，從底端的仙鶴蒼松到祥雲瑞彩，再到頂端的旭日曙光，無一不刻畫得淋漓盡致。愛不釋手地撫摸了兩下，方道，“帝君養的仙鶴調皮得很，瓷器打碎了十來件，前些日子又把藏書閣裡的籤筒給咬壞了。帝君聽南靈真君的手藝一直屬上乘之作，便勞真君爲他新做一個。”

“前日真君做訪時提到這新籤筒裡面暗含機關，可以把個別的籤子固定起來，一來除去帝君每次都要把抽過的籤子另裝起來的麻煩，二來也無需再擔心仙鶴把它打翻……我見它如此稀奇，便收拾藏書閣的時候玩了兩下，結果小的手笨，兩下就弄毀了。”

小仙垂著腦袋，說話時肩膀抖個不停，想必是嚇哭了。

天華把玩著籤筒，拍了拍小仙的肩，道，“無事，我再找真君做一個就是。”

小仙眼睛一亮，對著天華忙是感激涕零。

八卦小分隊也曾羅列過一張天庭的攻略圖，上面列了七大景點。榜上有名的有玉皇大帝的凌霄寶殿、王母娘娘的雲霄殿、青華帝君的藏書閣、嫦娥仙子的廣寒宮、蟠桃園、仙女湖，以及南靈真君的金光大道屋。前兩者以它的莊嚴壯麗聞名，後五者便自以它的獨特魅力盛名遐邇。藏書閣因它的海納百川，廣寒宮因它的高貴冷清，桃園仙湖因它的風景獨好，金光大道屋則因它的霸氣外露。

南靈真君搬進他的府第不多久，就換了一塊寫有“金光大道”的牌匾。府如其名，衆仙載滿經籍法典的居室在他精挑細選之後，只留下一塊四方磚格的地方，取而代之的，凡間各路小玩意兒擠滿了書櫃。十八般兵器，墜鏈寶釵，木偶花戲，儼然像凡間的雜貨鋪。古板的老仙搖搖頭，嘆道，“果然是半路出家，不成體統。”年輕的小仙們倒是歡喜得很，半夜三更，金光大道的燈籠還在高高掛著。

天華走進金光大道的時候，兩位仙子恰好從裡面走出來，眉開眼笑地道“要我說，放眼天庭，沒人能比南靈真君更解風情。”

“就是說，只他那雙桃花眼，我就要醉了。”

被誇耀的主角此時正拿把小錘子鼓弄一對兒耳墜，天華看見道，“真君真是好手藝。”

南靈放下小錘，微笑道，“雲霄殿來了兩位仙子，求我幫她修個耳墜。”

“哦”，天華瞭然地點下頭，拿出了帝君的籤筒，道，“青華的籤筒也壞了，勞煩真君看一下。”

“……”

南靈默默接過，嫺熟地拿起小錘子在表面上敲敲打打，兩三下，再把籤筒遞了過去，露齒一笑，“上次做的暗格可能不太牢固，這次成了。”

“好了麼？”天華低問一句。在南靈肯定之後，只見他不知何時又攥了一把竹籤，悉數塞進籤筒，隨之手嘗試般碰上底端的暗格……擡起，搖晃，放下，兩根寫著名字的竹籤順勢掉在了桌面上。

一根“天華靈君”，一根“南靈真君”。

南靈氣息一凝。

天華這纔會心一笑，道，“真君的作品果然別具匠心。”

南靈漠然半響，又是帶笑道，“自然。”

是夜。

王母娘娘的雲霄殿外，守門的小仙女拿著一根樹枝坐在門檻上在雲地上隨意塗畫。她畫南天門口的石獅，畫雕欄上的鳳凰，畫那天在殿外看見的那雙似桃花一樣的眼睛……絞盡腦汁，把她所能想的都畫在雲朵上，若是此時有人在她這個方位仰頭看，也許就能發現天上的雲像貓，像母雞，像桃花。

雲彩上的圖案越來越多，她畫著畫著，一陣腳步聲傳進耳朵。

聲音有些匆忙，來人穿了個嫁衣樣的衣裳，在黑夜裡，很難不讓人發覺。小仙女扔下手裡的樹枝，站起身，朝底下詢問道，“你是誰？找王母娘娘麼，她不在。”

紅影無動於衷地繼續往上登，登到最後一級臺階上，小仙女纔看清了她的樣子，只覺得曾在哪裡見過她，仔細辨認，眉毛像老君家看爐的姐姐，眼睛像織雲閣的姐姐，嘴巴薄薄的像自己，一瞬間又覺得她誰都不是。總之，放在天庭裡，是一張很普通的大衆臉。

只不過，眼珠子是赤紅赤紅的，像她衣裳一樣的顏色。

“你……”

“對不起了。”紅影雙手合十對著地上昏迷的小仙女說，雙腳一躍，繞過雲地上的圖案，輕輕巧巧地跳進雲霄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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