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心雨:得到的只是一種體驗,未來的只是一種憧憬和希望,得失之間,唯有隨緣,生命才能瀟灑。人有時候就這樣的奇怪,只有到了臨別的那一刻,才真正弄清楚自己到底需要什么。得到的、失去的、尚未得到的,在訣別的那一刻,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誰又能坦然地大聲宣告:今生無悔!
第2-23問:這一集,心雨又是寫得心力交瘁,大家讀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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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秀的身后響起了一聲洪亮的呼喚:“爹爹!”
是小寶的聲音,秀秀一下子便能聽出來的,可是他在稱呼我什么呢?秀秀簡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問著自己。
小寶的這一聲呼喊,充滿著稚氣,卻也溢滿真情。而“爹爹”這個稱呼,卻是大大出乎文秀的意料,她的那顆心像是被這一聲呼喚所吸引,瞬間便飛去了小寶的身邊。文秀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她彎著身子愣了許久,一動不動。
好一會兒,她才直起身子,“嚯”的一下猛然一回身,一雙如水的美眸閃動著晶瑩的淚光,深情地望著那個呼喚自己為“爹爹”的小男孩。
而驛館門口,文小寶正手扶在門框邊上,蹙起小眉頭,眼巴巴地望著文秀,那眼神的專注程度幾乎超過了這個孩子應有的年齡。
文秀幾步跨回到了小寶的身前,蹲下身來,攬住小寶稚嫩的肩膀,柔情地問道:“小寶,是你在叫我嗎?”
這一句話之后,秀秀展露出一個笑容,卻是在笑話自己明知故問。這是小寶第一次稱呼秀秀為“爹爹”。且是在如此的大庭廣眾之下高聲喚出的。這兩個字雖然簡單,卻是飽含著一個孩子對秀秀的無限情意和充分肯定。
父親,曾經在小寶的心中是那樣的偉岸高大,是那樣的英武非凡,是任何人都無法代替的,以至于秀秀假冒了文必正之后,就算是為了逢場作戲,小寶也不肯將這一聲“爹爹”叫出口。沒有人刻意地責怪小寶,大家都知道,這是一個孩子對父親的熱愛、尊重和緬懷——或許小寶自己并未想得如此復雜。那只是他的一種簡單的直覺判斷。
而今,就在秀秀即將踏上一條不歸路之時,這個孩子將自己心目中那個最偉大的稱謂送給了秀秀。這怎能不讓秀秀感動?
文小寶重重地點點頭,那表情異乎尋常的認真,他熱乎乎的小手抓在文秀的胳膊上,說道:“爹爹,娘讓我告訴爹爹。定要早些回來,娘會做爹爹愛吃的紅棗鯽魚湯,給爹爹補補身子?!?
文秀一聽,自己那顆心像是被人猛地一拽,卻并不覺得疼痛,只覺渾身暖意融融。她低垂下眼簾。淡淡地一笑,用濃密的睫毛遮住了自己那如波濤涌動一般的雙眸,朱唇微微顫抖著。口中低聲重復著:“紅棗鯽魚湯啊……爹爹最愛喝的……”
若是在平時,文秀定然要被這句話嚇得躲閃開來,且味蕾劇烈地條件反射著,那表情定然是哭笑不得的。但今時今日,秀秀卻怎么也不覺得好笑。且怎么也笑不出聲來。她只能眼眉一挑,望著眼前這個可愛的孩子。盡力扯動著嘴角,為小寶展現出一個極其不自然的笑容,伸手在他的頭頂輕輕一拂,輕啟朱唇,頷首言道:“好,替我謝謝你娘,小寶乖,快回去吧?!?
文小寶紋絲不動,依舊用小手緊緊抓住文秀,歪著腦袋,撅起小嘴,略帶不滿地嘟囔道:“爹爹答應小寶了嗎?”
文秀不假思索地答道:“當然,答應小寶啦!”
“那拉鉤!”文小寶將自己肉嘟嘟的小手指伸到了文秀的眼前,那表情出奇的嚴肅。
文秀的心便如同被這小手指一刺,深深地痛了一下,但隨后,她便爽朗地仰面而笑,一手在小寶的臉蛋上一劃,小聲言道:“臭小子,還不相信你爹了?好,拉鉤就拉鉤!”說著,秀秀也伸出了小手指,輕輕勾住了小寶的手指。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小寶一邊搖晃著手指,一邊在口中高聲念叨著那簡單的童謠。
童謠之后,小寶才滿意地放開了文秀的手指,一挺身,湊到了文秀的耳邊,小大人一般地叮囑道:“爹爹一定記得,你是和小寶拉過鉤的,定要早些回來啊,我們會等著爹爹的?!?
文秀鼻子一酸,眼眸中立即滲出了點點熱淚,眼前的一切瞬間變得模糊起來。秀秀一把將小寶攬在了懷中,緊緊貼在心口上,感受著這個孩子帶給她的那股溫情暖意。她真希望時間就此停止,讓她能永遠擁有這一刻的溫馨……
文秀知道,小寶這番話,定然是白玉嬌告訴他的,玉嬌之意是要借小寶之口,佑秀秀此去平安。
而文秀和小寶戀戀不舍地辭別,卻急壞了身后不遠處的侍衛統領楊勇。他歪著身子,一條腿伸出老遠,雙手抱在胸前,撇著嘴邊,瞇著眼睛,不屑地盯著這位八府巡按,口中悄聲念叨著:“這窮酸書生真是磨嘰,婆婆媽媽、沒完沒了……”
楊勇等了半天,見文秀懷抱著自己的兒子竟不松手了,更是氣得鼻子里發出“哼、哼”的聲音,這就要上前相勸,只是他的腿剛剛邁出去一步,卻被駙馬爺唐凱攔下了。
“楊統領,人家巡按大人父子情深,你去攙和什么?”唐凱斜著眼睛瞟著楊勇,笑著譏諷道。
楊勇自然聽得出唐凱話里有刺兒,但他又不好登時發作回擊,只眼珠一轉,假裝和氣地言道:“駙馬爺啊,王爺可還在王府等著我們呢,不宜耽擱過久吧?”
唐凱白了楊勇一眼,揮揮手言道:“無妨,岳父大人是做大事的人,不會計較這些細枝末節的?!闭f著,又轉頭上下打量了一下楊勇,言道:“依我看,楊統領你還是專心保護好巡按大人要緊?!碧苿P刻意強調了“保護”二字,言下之意,若此番文必正有何不測,那便是你楊統領的責任呢。
聽到唐凱根本不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楊勇氣得七竅生煙,但也只得忍氣吞聲,畢竟人家是老王爺的女婿、郡主的夫君,自己只是王府的一名侍衛、主子府上的一個奴才。
楊勇圓睜虎目,也狠狠瞪了唐凱一眼,隨后一轉身,裝模作樣地指揮著幾名手下的侍衛加強了驛館附近的戒備。
唐凱和楊勇在背后的吵鬧,文秀也都聽在了耳朵里,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輕抬玉腕,用自己的手背在眼角急速地一抹,然后站起身來,將文小寶交給了隨后趕了出來的李皓軒和段天廣。
文秀緊鎖的劍眉微微一展,美眸閃動,嘴角微揚,朝著皓軒和段班主深情地言道:“小寶就交給你們了。我文某此生足矣:有這么聰明懂事的兒子,有這么漂亮賢惠的老婆,有志同道合的一幫好兄弟,還有……”
秀秀說著說著,情緒略略有些激動,那言辭真誠之中略帶幾分凄涼,而想到了師爺劉飛,她則低垂下了眼簾,停頓了一下,緩緩呼出一口氣,隨后仰面朝天,聲音顫抖著繼續言道:“還有一個才華橫溢的知己相伴左右,真是此生無憾??!”說完,文秀斷然轉身,離開了驛館大門,離開了這些知己好友,大步走到了楊勇為自己準備的轎子邊,毫不猶豫地閃身坐了進去。
楊勇見了,心中大喜,趕忙命人起轎,隨后自己也翻身上馬,率隊啟程趕往王府。唐凱也騎馬緊隨其后,心中卻不禁為秀秀捏著一把汗。
而李皓軒和段天廣聽到文秀一番肺腑之言,皆是心中酸楚不已。李皓軒俯身將文小寶拉進了懷里,低下頭再不去看驛館外的情形。只有段班主一個人望著那遠去的轎子久久不動。
白玉嬌早已哭得淚人一般,她不敢走出房間半步,只倚靠在窗邊,雙手掩面,極力控制著自己的嗚咽之聲。旁邊的老頑童段逍遙更是心痛欲絕,淚珠不斷,他坐在床邊,一手緊緊捂住口鼻,一手握拳在床沿上“咚、咚”地敲個不停。
待到李皓軒和段天廣帶著文小寶回到房間之中,白玉嬌緩步湊了上來,一手蘸去臉頰上的淚水,忐忑不安地輕聲言道:“皓軒兄弟,段班主,咱們現在就動身,趕緊逃出城去吧!”
沒等李皓軒和段天廣回答,段逍遙已在一旁雙拳緊握地堅決怒聲言道:“不行,你們怎可忘恩負義地丟下我大侄子?”
李皓軒一聽這話,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偷眼瞟了瞟段天廣,隨后無奈地低下頭,只顧照料著自己身邊的文小寶。
白玉嬌一見段逍遙那毅然的表情,更加膽怯地弱聲言道:“哎呀,不是秀秀讓我們先要逃出城去的嗎?”玉嬌說著,一把將文小寶拉到了自己身前,言道:“說什么也要保住這文家唯一的血脈啊?!?
段逍遙憐惜的望了望一臉恐慌的文小寶,那怒氣頓時消了一大半,只在口中執拗地爭辯著:“既要保住文家的血脈,也不能丟下我大侄子不管,做人要有良心的……”
屋子中的氣氛一時變得有些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