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鳳儀根本沒大皇子似的想這么多, 愉親王早便跟他提過去宗學看看的事, 秦鳳儀自來京沒一日得閑,方一直耽擱到現(xiàn)下。不過, 大皇子直接把別個皇子都張羅來, 秦鳳儀又不傻, 不必思量都看出大皇子的用意來。秦鳳儀還與妻子道, “你說,大皇子是個什么意思?”
李鏡笑,“我不信你看不出來?!?
“他呀,早就是個慣愛出風頭的,也出慣風頭的。別人略要壓下他一星半點兒去, 他便心下不痛快呢。”秦鳳儀心里明鏡一般,卻不再多言大皇子之事。他這馬上就要回南夷, 仍是有不少人上門, 有些個人,秦鳳儀便令趙長史幫著接待了,有些個舊交,卻是要秦鳳儀親自出面。而且, 秦鳳儀發(fā)現(xiàn), 相較于先時南夷用人的窘境, 這回竟是有不少人家想送子弟到他身邊來。
這回來的, 就是個必要親見的人。
此乃桓國公府世子柏世子,與柏世子一道過來的是其三子柏衡,也就是秦鳳儀的連襟, 娶了李鏡的二妹李玉如然后婚后還鬧出桃色新聞的那樣。當然,現(xiàn)下柏衡一幅好人模樣了,與媳婦長子都生了的。
柏世子是想讓三兒子跟著秦鳳儀去南夷謀個職司,柏世子說的客氣,“叫他跟著殿下跑跑腿,也長見識呢。”
秦鳳儀道,“我那里正是用人之時,衡弟肯去,我高興還來不及,只是咱們不是外人,丑話得說前頭,我那里,百廢待興,何況,南夷是什么地界兒,想來您也打聽過,我的鳳凰城六月有佳荔節(jié),不謙虛的說,現(xiàn)在鳳凰城雖還差揚州一些,但也差不了太多了。只是,用人的地方,可是苦地方。那鄉(xiāng)下地方,我頭一回去還挨螞蝗咬下呢。衡弟可受得?”
柏衡跟他爹過來,自然是做好準備的,道,“殿下都可去,我更不能懼辛怕苦的?!?
秦鳳儀又看向柏世子,柏世子更是正色道,“倘殿下礙于親戚關系便給他安排些清貴職司,我便不來求殿下了。阿衡這樣的年紀,正當歷練,殿下瞧著,只要是他能做的差使,不論大小,不論艱難,只管叫他做去。咱們既是親戚,他更當給殿下做臉。”
秦鳳儀笑,“既如此,我可就不客氣了?!?
“您可千萬別客氣?!卑厥雷拥溃拔蚁胫闀r就叫他媳婦隨他一并去?!?
“這樣好,夫妻總歸是要在一處的。”秦鳳儀道,“正好,小舅子們和三妹妹也要與我們同去的,這回他們兄弟姐妹在南夷就齊全了?!?
柏世子笑道,“這可好,我聽聞這次不少人要隨殿下一道參加佳荔節(jié)。”
“是,再有倆月便是六月了,他們隨我去,我總能看顧一二,待得佳荔節(jié)后,七八月間便要押解秋糧了,他們便可一道隨車船回京?!鼻伉P儀道。
把柏衡去南夷的事情定下來,略話幾句閑章,因著秦鳳儀這馬上要回南夷,必是忙的,柏家父子未曾多留,便起身告辭了。秦鳳儀親送至儀門。
秦鳳儀回頭與媳婦道,“差使什么的,咱們南夷有的是。阿衡這個,不怕別個,可得叫二小姨子看好了他。這要是在咱們地盤兒上,二妹夫出什么不雅的事,可不好?!?
李鏡道,“這個不必你擔心,我自會同二妹妹說。”
秦鳳儀點頭。
接下來,還有襄永侯府崔家、以及酈國公府,都有各家子弟想謀個實缺之類,秦鳳儀都有些受寵若驚了,晚上與妻子道,“我這還沒去宗學講演,怎么這些個豪門就來真的了啊。”
李鏡好笑,“你這就是當局者謎了,你便是去宗學講演,與京城豪門又有何相干呢。他們送人過來,無非就是先在咱們這里下上一注罷了?!?
秦鳳儀挑眉,“我這都是藩王了,虧得他們還敢下注?!?
李鏡道,“京城豪門,哪家不是族人上千上萬,就是直系子弟,各家總有三五個兒子,十來個孫子的,待到重孫輩,更不知凡幾,更不必提旁支了。他們到了南夷,起碼都是實職實缺,只要肯干能干,以后也不愁前程的。若是都留在京城,也不是各家子弟便都能安排到好差使的,與其在京城弄個虛銜,要我說,還不如去南夷搏一搏,咱們那里,別個不說,以后戰(zhàn)事就少不了,正是用人的時候。你不必將他們太放在心上,得用便用,不得用,再打發(fā)回京便是。”
秦鳳儀大半日就是接待來客了,待第二天穿戴整齊,便與愉親王去了宗學。
秦鳳儀到的時候,大皇子幾人亦是到了的,六皇子還帶著有些懵懂的七皇子,連閩王聽聞風聲,也帶著世子來了,大家打過招呼。另則便是一些主動過來的宗室,與宗學的先生們,這些人多是翰林院的翰林,秦鳳儀翰林出身,多是熟的。有幾個面生的,一打聽,是后幾屆的翰林,倘自春闈科考論先生,還得給秦鳳儀叫一聲前輩呢。
大皇子既是到了,秦鳳儀自然是請大皇子為先的。大皇子謙道,“我們今天是來湊個熱鬧,鎮(zhèn)南王與他們說一說吧?!?
秦鳳儀道,“還是殿下先請,您可是皇長子。”
愉親王與閩王都道,“該以大殿下為先。”
大皇子還是先謙讓了閩王愉王二位長輩一番,便當仁不讓了。秦鳳儀與其他幾位皇子坐下一畔,另則宗室與宗學的先生們各有座位,大家一道聽大皇子跟宗學的小學生們講些忠君愛國的章程。秦鳳儀心說,大皇子這話,還真是換湯不換藥,三年前宗學開張時,說的就是這些個,如今再聽一遍,記憶更深了。秦鳳儀發(fā)現(xiàn),這不失為洗腦**啊。大皇子大概心里別著些苗頭,講的頗是不短,足講了半個時辰,這會兒已進夏日,眼瞅著太陽升起來,秦鳳儀心說,幸虧有個大禮堂啊,要不然,他就不用講了,曬也曬死了。
待大皇子講完,秦鳳儀見小學生們都要睡著了,他方起身上去。秦鳳儀笑瞇瞇地,“三年內(nèi)剛進學的學生,估計不認識我。要是在宗學念書三年以上的,咱們是好久不見了呀。”當即就有人笑出聲來,底下小學生們還交頭接耳的說起話來。另則有些膽大的便說,“我們聽說大執(zhí)事你打了勝仗,都為你高興來著。”
秦鳳儀哈哈一笑,道,“我在宗學時,你們可是沒少背地里罵我的。如今看來,咱們還是有些情分的?!?
這年頭,做先生的,身居上位的,哪里有秦鳳儀這般愛說說笑笑的呢。他這里一放松,宗室子弟不同于寒門子弟,他們算起來,都是太\\祖皇帝之后,故而,哪怕如今各家爵位不同,在這宗學亦是有幾分傲氣的。秦鳳儀這里一說一笑,小學生們也便不繃著了,氣氛一時活潑不少。秦鳳儀繼續(xù)道,“我就藩前,在宗學上所用心血最多。故而,這次回朝陛見,就想見一見你們,再來宗學看一看。愉爺爺說,讓我跟你們講一講,我想著,可講什么呢?剛大皇子一講,我一聽,嗬,他把我想說的都說完了,我就更不曉得說什么了?!倍旱眯W生們一陣笑。
秦鳳儀道,“我在外這幾年,經(jīng)了一些事,也見到了一些人,有一些感悟,正好,我這年紀也比你們長幾歲,這便與你們說一說吧?!?
“我就藩的地方在南夷,要是年紀小的,怕是都不曉得這是在哪里。我告訴你們,比閩王的封地更要往南的地方。就藩前,京城里有人說,南夷啊,那是個連瓷器都沒有的地方,人們吃喝,用的都是土碗陶罐。待我去了,發(fā)現(xiàn),瓷器還是有的,就是略粗糙些罷了。吃穿用度,還是不愁的。最愁人的是,本王的封地,號稱全國最大封地,結(jié)果,本王一去,只做一半的主,另一半,還叫山蠻占著哪?!鼻伉P儀說的風趣,小學生們更是哄堂大笑。
見小學生們笑得歡喜,秦鳳儀話音一轉(zhuǎn),“這便是此次本王回朝獻俘的緣由了!”
給這些小學生們能講什么呢?
講大皇子說的那些個大道理,可那些大道理孩子們哪里又聽得少了。秦鳳儀便給大家講了講信州之戰(zhàn),講了講國泰民安之外,還有戰(zhàn)火硝煙之地。秦鳳儀一向口齒伶俐,把一樁戰(zhàn)事說的引人入勝。待講過信州之戰(zhàn),秦鳳儀方道,“以往總是想,大丈夫當建功立業(yè)??蛇@幾年,我在南夷,因?qū)矣袘?zhàn)端,我這想頭兒與往時也不一樣了。我等在外征戰(zhàn),為的是什么呢?為的就是讓你們過上安穩(wěn)的日子。以往,我為宗學大執(zhí)事,盼著你們以后能有一番作為,能有大出息?,F(xiàn)下見到你們,卻是想說,在這太平歲月間,你們可以讀書,成為一方名士,亦可以習武,保家衛(wèi)國,也可以沉浸于琴棋書畫,成為一代才子。就是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做紈绔,也希望你們成為紈绔中的翹楚,莫要給紈绔丟臉才是。我在外征戰(zhàn),就是為了,讓你們能在這太平時光中肆意成長?!?
秦鳳儀最后說的頗是煽情,秦鳳儀的講演很短,也就一柱香的時間,卻是先聽得小學生們無比向往,后聽得小學生們頗是感動。主要是,秦鳳儀這等容易兒女情長、婆婆媽媽的,委實稀罕。
秦鳳儀講完后,道,“咱們也這么久沒見了,光我說也沒意思,你們有什么想知道的沒?只管問來便是?!?
孩子們好奇的就是信州戰(zhàn)事,還有一些南夷的傳說,如佳荔節(jié)什么的。另則亦有人打聽景云凡景云睿等投奔到南夷去的幾人。秦鳳儀道,“云凡在學里時,成績是拔尖的,現(xiàn)下勉強可做個文職,今次征信州,他在后勤幫著調(diào)運糧草,先時無品級,今信州大勝,他可得七品職。云睿念書不大成,不過,他武功湊合,此次征信州,斬首五人,可得百戶銜?!?
景云凡文職,大家還罷了。聽說景云睿斬首五人,頓時驚訝的了不得,紛紛贊嘆起來。秦鳳儀將手壓了一壓,底下聲音便小了些,秦鳳儀道,“我還沒說完呢。他們頭一年去,先干了一年巡街,白天巡街,晚上還有課業(yè)要學。為什么這次只有他二人得了實職,因為他們四人中,獨他二人完成了我交待的課業(yè)。別以為景云睿斬首五人,威武的不得了,他身中兩刀,估計現(xiàn)在還養(yǎng)著傷呢。他娘知道他受傷的事,眼睛哭的跟個爛桃兒一般。如果,他的武功能再好些,何止斬首五人!所以我說,你們以后想征戰(zhàn)沙場的,武功必要操練起來,不然,一到戰(zhàn)場,刀槍無眼,自己個兒烈士了,旁人也沒法。”
秦鳳儀過來隨便講演了一回,半句沒提讓小學生們上進之事,結(jié)果,據(jù)說現(xiàn)在整個宗學向?qū)W之風,昂揚的不得了。
讓秦鳳儀更意外的是,除了一些豪門要往他這里塞人,有些宗室都準備大包小包的跟他一道去南夷了。秦鳳儀原還以為自己魅力大至于此呢,后來方曉的,人家是另有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