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鳳儀這來京城, 因他是坐船過來,坐船也快,便沒有提前給景川侯府送信, 因為, 即便是送信, 也就是這個速度了。
不過,侯府也不是外人,他岳家。秦鳳儀就大搖大擺的去了, 秦鳳儀簡直是熱炭團一樣的心啊,結果, 一到侯府他就懵了, 這,這, 這闔府披紅、張燈結彩、人來客往、車水馬龍這是干啥哪!
他, 他,他這剛考了秀才, 這殺千刀的老家伙就把他家阿鏡妹妹許給別人啦!
秦鳳儀整個人都懵啦,其實, 他還沒能近前, 因為,景川侯府辦喜事,整條街都給堵啦!但,秦鳳儀當下已是怒發沖冠,氣得兩眼血紅, 跳下馬他就跑過去了,到門前一看,他岳父他大舅兄,正是一臉喜色兩身紅的與人寒暄。秦鳳儀氣得,奔過去就是一聲大吼,“景川老頭兒!你當初是怎么答應我的!你竟然敢背著我把阿鏡妹妹許給別人!你對得起我的!你不是一口吐沫一個釘?你不是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么?你不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嗎?說,你把我媳婦許給哪個王八蛋啦!”也就是沒刀在手,不然,秦鳳儀當真能一刀捅死景川侯。
秦鳳儀這橫空出世的一嗓子怒吼,所有在門口賀喜的人都傻了!
連正與景川侯說話的那位鬢發花白的玉冠老者也不由扭過頭側過身,看向秦鳳儀,更甭提其他賓客,大家都傻了!目光全部集中在秦鳳儀身上!
秦鳳儀誰都沒看,誰都沒理,他就兩眼冒火的直盯著景川侯,仿佛景川侯是他上輩子的仇人!
景川侯氣得,兩步上前,大巴掌都掄起來了,李釗連忙死死拽住他爹的胳膊,對秦鳳儀道,“你是不是瞎啦,是我成親!”
秦鳳儀這才看到大舅兄胸前綁著大紅花,秦鳳儀眨巴眨巴眼,也知道自己誤會了,再一看他岳父的黑臉。秦鳳儀嘿嘿賠笑兩聲,連作倆揖,一幅諂媚樣,“岳父,對不住啊,我誤會了。對不住對不住啦~”生怕景川侯揍他,連忙繞過景川侯與那老者,就要溜著門邊進去,突然看到那老者身邊還有個眼熟的,秦鳳儀腳下微駐,“平嵐,你也來啦~”那劍眉星目,一身英姿的,可不就是以前跟阿鏡妹妹傳過親事的平嵐。不過,阿鏡妹妹一點兒不喜歡平嵐,早就拒絕了。所以,情場勝者——秦鳳儀面對平嵐時特有心里優越感。
平嵐一笑,“秦公子,好久不見?!?
秦鳳儀還想再多說兩句,結果,眼尾掃過他岳父那黑臉,秦鳳儀朝著平歲忙忙的一拱手,道,“我岳父要噴火,我先進去了,咱們有空再聊?!蹦_底抹油溜府里去了。
秦鳳儀跑了,景川侯還得與人寒暄,“小子無禮,讓王爺見笑了?!?
平郡王笑道,“我聽阿寶說,這個秦公子,在揚州人都叫他鳳凰公子,在京城,人們叫他神仙公子。果然儀表不俗。”
“十分跳脫,叫人頭疼?!本按ê钫媸浅钏懒恕?
平郡王只是一笑,景川侯請平郡王進府。
景川侯府正是李釗娶親的大好日子,秦鳳儀這“準女婿”又來了,雖然鬧了通笑話,讓人哭笑不得。架不住人家秦鳳儀臉皮厚,他進去給李老夫人請過安,又見過阿鏡妹妹,而且,他正也是一身大紅織金的衣裳,正應今日這喜慶,秦鳳儀便出去幫著待客了。
這會兒景川侯府已不在門外,便是李釗李欽倆兄弟迎客,秦鳳儀過來,也幫著招呼。李釗還偷個空問他,“看你今日這氣焰,想必是秀才試有所斬獲。”
“還成還成?!鼻伉P儀道,“原是想考案首的,結果,沒發揮好,只得了七十五名?!?
李釗道,“你去歲開始用功,江南讀書人多,能榜上有名,已是難得?!?
“眼下秀才已是考過了,案首沒得,只得往解元上努力了。”秦鳳儀笑嘻嘻的打聽,“大哥,你這傳臚是被哪家捉去的?!?
李釗輕咳一聲,有些不好意思,“就是隔壁襄永侯府的姑娘?!?
“唉喲,我去歲在家住這么些日子,竟沒看出來?!鼻伉P儀賊兮兮的問,“大哥,你們什么時候看對眼的?”
李釗不理他,見有賀喜的客人來,連忙過去招呼。
秦鳳儀非但幫著待客,待喜宴一開,還跟在李釗身邊幫著擋酒,很是有眼力。就是晚上鬧洞房時,他那些個層出不窮的花樣,把李釗氣得不輕,直接把人攆出去,還得提防有人聽壁角,洞房都洞房的提溜著個心。
第二天晨起,新娘子要拜見翁姑,李釗不忘同妻子說一句,“要多備一份見面禮,昨兒被我趕出去的那小子就是阿鳳?!?
崔氏對鏡簪上一朵牡丹,笑道,“我曉得,那就是神仙公子。以往遠遠見過他,已覺神采不凡,昨兒近著一瞧,生得可真俊。”
李釗佯做板臉樣,“當著你相公的面,竟然夸別的男人俊,晚上定好生罰你?!?
崔氏既羞且嗔,“快快閉嘴。我聽說,昨兒可是鬧了笑話?!?
說到昨日之事,李釗也是好笑,“要不是我攔著,父親得給他兩巴掌。阿鳳年紀小,平日里又是個跳脫性子,遇著事也不深想,只見咱家辦喜事,就誤會了去?!?
崔氏道,“難怪妹妹總是記掛著他,他定是怕妹妹被許了別人,才一時沒看清楚就急了。”
小夫妻二人說一回話,都收拾好了,便往李老夫人院里去了。他們到時,秦鳳儀已是到了,正坐在李老夫人身邊說話,李老夫人給他逗得滿臉笑意,見到新人過來,秦鳳儀連忙起身,待兩人給老太太見過禮,秦鳳儀給大舅兄和新娘子見禮,嘴甜的很,“大哥好,大嫂好?!?
李釗扶著妻子坐了,秦鳳儀就要下去坐,他現在頗知禮數講究,李釗比他年長,他不好與李老夫人同坐,坐大舅兄上首。李老夫人笑與秦鳳儀道,“你是貴客,只管坐就是?!?
李老夫人笑,“昨兒阿鳳來的時候,咱家正辦喜事,來得客人多,我也沒得空問一問阿鳳考秀才的事。這正說呢,阿鳳與你倒做了同門師兄弟,方閣老已是收他做了門下弟子。”在李老夫人這樣的身份看來,能做方閣老的入室弟子,可是比考中秀才更叫人歡喜。
李釗問他,“不是去年來信說,拜師沒拜成么?!?
“是啊,我去年一回家,第二天就去拜師了,不過,方爺爺沒收我,說不收白身弟子,其實啊,他是想瞧瞧我是不是真心想念書。那會兒他沒收我為徒,可我過去念書,但有不明白的,都是方爺爺教我。我本來想中了案首好拜師,結果沒中,不過,方爺爺看我這人品、相貌、還有這樣的努力奮進,也就收下我啦。我是行過拜師禮才過來京城的,原想著提前送個信,可先時秀才榜沒出來,等秀才榜出來,這送信的速度估計也不比我北上快,就沒送信,直接過來了?!鼻伉P儀還與崔氏道,“嫂子,我大哥可是一等一的人才,你把他捉了去,是極有眼光的。”
又與李釗道,“大哥,下科我中了狀元,你可得提前安排下人手,幫著阿鏡妹妹把我捉過來,不然,萬一別人家把我捉走,可如何是好。”
崔氏實在忍不住,唇角翹了起來,李釗沒好氣,“你先中了舉人再說吧。剛中個秀才,看把你狂的。”
“我這也是以防萬一?!?
正說著話,李鏡與兩位妹妹就過來了,彼此自然有一番見禮,秦鳳儀朝李鏡眨眨眼,先報喜,“阿鏡,我中秀才的事,你知道沒?”
“知道了,一進祖母的院里就聽到你連中狀元后的事都安排好了。”李鏡打趣一句,秦鳳儀道,“我主要是怕被別家捉住,不過,阿鏡你只管放心,便是被別家捉去,我也是死都不從的?!?
大家皆笑出聲來。
于是,景川侯夫妻過來時,便聽得滿室笑聲。因是長子大喜的日子,哪怕昨兒叫這不穩重的女婿丟了回丑,景川侯仍是面色溫和,道,“說什么呢,這樣高興?!?
李欽道,“阿鳳哥在說他以后中狀元的事。”
這狂妄小子!
景川侯問,“狀元尚遠,聽說你中了秀才,不知多少名次?”
秦鳳儀不論何時都是一樣的自信,“岳父,七十五!”
考了個七十五名,有什么臉臭顯擺?。【按ê罱o他翻譯了一遍,“就是倒數二十六。”
原想讓秦鳳儀明白一下自己在秀才里還處于末端的位置,殺一殺這小子的狂勁。結果,就聽秦鳳儀認真道,“不是倒數二十六,是倒數二十五!岳父你怎么算的啊,哎,算術太差了。秀才是取一百名,一百減七十五,不是二十五么?”
景川侯看到秦鳳儀這個腦子,就不禁后悔當初的約定,不再與這笨蛋說話,與李鋒道,“一會兒教他算一算。”
秦鳳儀這會兒已是算明白了,他哈哈一笑,“是二十六?。『俸?,沒想到,我還長了一名!”跟占多大便宜似的。
景川侯都懶得理秦鳳儀了,還有新人的奉茶禮,侍女端上香茶,新人先給老太太行禮奉茶,李老夫人極是欣慰,笑瞇瞇道,“要好生過日子,和和睦睦的才好?!苯恿诵孪眿D做的針線,給了新媳婦一套光華耀彩的貴重首飾。
之后,便是新人給父母見禮,秦鳳儀在一畔羨慕的感慨,“再有三年,捧茶給岳父吃的,就是我和阿鏡妹妹了?!?
景川侯正在吃兒子奉上的茶,一聽這話,當下一口熱茶橫在喉間,險給噎個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