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鳳儀跑去跟李鏡報喜, 李鏡雖是比秦鳳儀更早曉得父親允婚之事,可此時看秦鳳儀一臉喜色,李鏡難免又甜蜜了一回, 秦鳳儀拉著李鏡的手就叨叨開了, “知道我看到我在榜上多高興不?唉喲, 把我喜的,當(dāng)時就拋下阿悅跑回來先跟你報喜了。岳父這大魔王,可算是點(diǎn)頭了。阿鏡啊, 岳父肯定是京城最難纏的老丈人了……阿鏡,歡喜不?”
秦鳳儀那張絕代美貌的臉上直逼近了李鏡問, 李鏡斬釘截鐵, “歡喜!”
秦鳳儀緊緊的抱住她,把頭擱她肩上, 輕聲道, “我可算又把你娶回家了。”
李鏡拍拍他的背,反正親事就在眼前, 這樣抱一抱也不算逾矩了,李鏡心下自我安慰道。她知道秦鳳儀這四年裡付出了多少辛苦, 世上肯爲(wèi)自己妻子這樣付出的男人, 秦鳳儀算是第一個吧。
李鏡每想到此處,越發(fā)覺著自己沒有看錯人。
倆人抱了好一會兒,秦鳳儀方訕訕的把李鏡放開了,還悄悄的坐得遠(yuǎn)了些。李鏡不解,“怎麼了?”
秦鳳儀指指□□, “憋得我。”
李鏡臉?biāo)⒕图t了,秦鳳儀也努力平復(fù)著,與她道,“本來我十六就想成親的,這一憋四年,可是把我憋慘啦~”
李鏡小聲道,“這也不必急了,親事就在眼前了。”
秦鳳儀點(diǎn)點(diǎn)頭,李鏡連忙轉(zhuǎn)了話題,道,“父親跟你說殿試的事沒?”
“說了,叫我不要考。可是,不考真的好可惜,還要再等三年呢。”秦鳳儀問李鏡,“剛岳父臭著個臉,我也不敢不答應(yīng)。只是,我還是不大明白。阿鏡,聽大舅兄的意思,就是同進(jìn)士不能做大官了,是嗎?”
李鏡細(xì)細(xì)的分說與他知道,“要說這三甲進(jìn)士,一甲狀元榜眼探眼,這你也知道的。二甲取一百名,剩下的便是三甲,也稱同進(jìn)士。開始授官時,其實(shí)差別不大,一甲狀元是從六品,榜眼探花就是七品,餘者進(jìn)了翰林做庶吉士多是從七品。同進(jìn)士不能入翰林爲(wèi)庶吉士,便要自己去吏部謀缺。同進(jìn)士謀缺,無非也是從七品官職。可以後升遷就不一樣了,唯有翰林,方可入內(nèi)閣。這同進(jìn)士,是絕不可能入閣爲(wèi)相的。”
“就這麼點(diǎn)差別?”
“這還是一點(diǎn)?”李鏡道,“阿鳳哥,你與那些四五十歲中進(jìn)士的人可不一樣。你現(xiàn)在不過弱冠之年,現(xiàn)在朝廷,七十歲致仕。你能做五十年的官,這五十年,你要是在朝廷認(rèn)真熬資歷,也能熬到六部高位了。你若是同進(jìn)士,便是再怎麼熬,六部高位也沒你的份!這怎麼差別不大?天差地別!你要是同進(jìn)士,以後同年相見,人家都瞧你不起。”
“可是在外爲(wèi)官,也有大官啊,我看巡撫啊總督啊,都是大官,也都是外任官。”
“滿朝文武,有幾人能熬到巡撫總督位上?而且,這樣的外任實(shí)權(quán)高官,一旦出缺,無數(shù)人眼紅!更不知有多少人打這樣實(shí)缺的主意!你便是樣樣都好,可想謀這樣的實(shí)缺,直接人家說你,同進(jìn)士出身,這便是個挑兒。看遍總督巡撫,又有幾人是同進(jìn)士出身?”李鏡道,“鳳毛麟角。”
李鏡細(xì)細(xì)與他說道,“今再等三年,以你的資質(zhì),文章再磨三年,三鼎甲都是有機(jī)會的。”
“這麼說,你也想我下科再考一回?”
“要是長遠(yuǎn)的說,自然是下科再考一回。”李鏡道,“這做官與做生意相似,阿鳳哥,你想想,都是做生意,有那成天在外風(fēng)吹雨打的小商小販的生意,也有你家日進(jìn)斗金的生意,你覺著,是哪個生意好?”
“這還用說麼。”
“這便是了,你若是同進(jìn)士做官,以後開始升遷容易,可是越往上走就越難,便是外任官,都不容易做得高位。做生意,都是往大里做。做官也是一樣,自然要往高裡做的。”
秦鳳儀點(diǎn)頭,“你這樣說,我就明白了。”與李鏡抱怨道,“你不曉得岳父,與我說不了三兩句,就要發(fā)脾氣的,跟你沒法兒比。”
李鏡笑,“父親是替你著急。”
“這有什麼急的,離殿試還有好幾天呢。”秦鳳儀看著李鏡道,“就是可惜往賭莊投的那些銀子,可是打水漂的。”
李鏡道,“與你前程比,那些銀子算不得什麼。”
倆人說著話,便有小丫環(huán)過來,說是老太太那邊傳晚飯了,李鏡笑道,“咱們這就過去吧。”
“嗯。”秦鳳儀挽住李鏡的手,倆人是手挽手過去的。
結(jié)果,男女分席用飯,你說把秦鳳儀遺憾的。尤其看著岳父那張黑臉,秦鳳儀還一個勁兒的抖機(jī)伶,“我過去服侍祖母吧,唉喲,祖母沒我服侍,怕是吃不好。”
景川侯瞥他一眼,“給我坐下。”
秦鳳儀只得扁扁嘴坐了,還得給岳父斟酒,拍岳父馬屁,與岳父商量明日過來提親之事。好吧,因爲(wèi)有允婚的喜事,秦鳳儀也只是略遺憾不能與媳婦同坐罷了。不一時,他就笑嘻嘻起來,還說起自己孫山的事,秦鳳儀笑,“要不是岳父給我提個醒,我都沒想到。”
李欽李鋒都笑起來,李鋒舉杯道,“雖則阿鳳哥你這回是三百名,可也是榜上有名啊,今年是因爲(wèi)考生格外多,你這名次才顯得靠下了。可話說回來,有幾人能在阿鳳哥你的年紀(jì)就榜上有名呢。我敬阿鳳哥一杯,給阿鳳哥道喜。”
秦鳳儀笑著與小舅子碰了一盞,道,“阿鋒你好生唸書,這會試一點(diǎn)兒不難的。你看我,隨隨便便念四年書就能考中。”那幅得意嘴臉,就甭提了。
李欽笑,“是啊,也就比大哥差一線罷了,大哥在你的年紀(jì),可是當(dāng)科傳臚。”
“要不怎麼是大舅兄呢。”秦鳳儀笑道,“我這雖比不得大哥這傳臚,可我二十歲的時候,也是貢士榜有名,阿欽,接下來就看你了,你可得比阿鳳哥要強(qiáng)啊。來,咱們哥兒倆吃一杯。”秦鳳儀早便知道,李欽這小子唸書十分笨蛋,至今都十七了,連個秀才都沒考出來呢。秦鳳儀還給他算了算,“到下科春闈,阿欽你正好二十,我就等著聽你好消息啦。”
李欽給秦鳳儀氣得,臉都青了。
景川侯也只憑他們互相打趣較勁,並不多管。
秦鳳儀在景川侯府吃過飯便告辭了,因著明天還要準(zhǔn)備提親之事,他得回去準(zhǔn)備一二。待得第二日,秦鳳儀一身大紅繡牡丹的錦袍,秦老爺秦太太也都是絳紅衣裳,反正吧,就這一家人的打扮,秦鳳儀胸前再綁朵大紅花,直接拜堂都不算失禮的。
方閣老與平珍也一早就到了,到秦鳳儀這一身,都只有讚的。大家寒暄一二,自然是正事要緊,便上轎的上轎,上車的上車,騎馬的騎馬,一併去景川侯府。
景川侯府顯然也早做了準(zhǔn)備,起碼,方悅就覺著,今日侯府大門前頭的青磚似乎也打掃得格外乾淨(jìng)。一行人一到,景川侯府中門大開,景川侯親自出門相迎,方閣老德高望重自不消說,平珍也是景川侯正經(jīng)小舅子,再者,方悅是服侍著方閣老一併過來的,秦家人更不必提,這是正經(jīng)親家。便是秦家出身略有不如,但看到這媒人陣仗,便是一向有些小勢利眼的李欽心裡也沒有別個想頭的。
除了方閣老平珍這兩位有身份的媒人,秦家還請了兩個京城有名的官媒,這兩個官媒婆娘,慣是行走公門侯府,開始秦家命人去請,一聽舉人門第,她們還不樂意來著,覺著有失身份。到底孫大管事老練,便將事?lián)Q了種說法,道,“景川侯府嫡女與我家神仙公子的親事,嬤嬤若是不願,我也不好強(qiáng)求!”那官媒變臉之快,攬月回家都說,要是孫叔叔不允,怕我們都回不來了,死攔著不讓走,還說要叫一品樓的席面兒招待我們!
今兩個媒婆子也打扮得頗是喜慶莊重,她們做老了的,名聲都很不錯,也曉得侯府規(guī)矩。有一位還說,當(dāng)初李釗與崔氏的親事,她便是襄永侯府的媒人,今再幫著秦李兩家跑腿,以後出去說起來,又是一樁資歷啊。
方閣老平珍只管與景川侯閒談,一應(yīng)婚書事宜自有這倆官媒指點(diǎn)著,包括聘禮單子,秦家都是一一備好的羅列清楚的。縱這倆媒人見多識廣,也覺著秦家這份聘禮不薄了,想著果真是揚(yáng)州鹽商,身家這豪富,並不遜於這京城豪門!
雙方在婚書上簽字,再加上雙方媒人的名字,如景川侯這樣有身份的人,還要落上自己的私印。之後,還有一道,就是要請官府的人來,落下官印。
所以,婚書可不是隨隨便便能許的,這是有律法保護(hù)的婚姻。
此婚書一定,兩家的親事便是定了。
之後,定親成親,便是民俗上的事了。
通俗來說,婚書就是民證局落了鋼印的結(jié)婚證。
從這一刻起,秦李兩家的親事,已是板上釘釘,再難更改!而秦鳳儀那眉眼間的喜悅與意氣風(fēng)發(fā),便是威儀如景川侯、儒雅如方閣老、出塵如平珍、俊秀如李釗,一時間都被秦鳳儀身上的輝耀之氣壓了下去,廳外不知何處飛來的兩隻長尾巴的喜鵲鳥,便停在一株碧桃樹上,嘰嘰喳喳的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