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鴉說話十分注意方式,并沒有直接提問,這樣哪怕梁左倆人不接話也不會過于尷尬無法下臺。他知道自己不應該詢問,能夠幫助一次對方已經是很給面子了……世上的事最重要就是分寸。
可是他每次看到那些孩子被詛咒弄得迷迷糊糊,如同行尸走肉就無法忍受。
艾爾莎孤獨游向深海的影子總是不斷在他面前浮現。
“那東西,其實是一個只有幾面之緣的前輩給的,當時是讓我們壓制身上才出現的‘黑海詛咒’。”韓靖回答十分得體:“我們也找不到她,她身份高貴,哪怕我們找到她,也不太可能幫忙。”
渡鴉也明白,能夠做出那種救命煙的人物絕不是大街上隨處可見的。
他嘆了口氣:“人各有命。”
為了緩解一下有些消極滯重的氣氛,梁左打岔說:“艾爾莎不是好好的嗎?看來多半是被古堡主人給救了。”
渡鴉少有地露出笑容:“是啊,看到她我就很高興了。”
接著梁左將自己和韓靖在里頭的遭遇說了一遍,當然,將艾爾莎“寒冰按摩”環節給略去。
“我原本以為是她被做成了人偶,這么看來應該還活著,活著就好。”
渡鴉松了口氣。
“關于蛤蟆,你們這里還出現過其他蛤蟆嗎?”韓靖提出關鍵性問題:“你們當初來到這鐘樓時,蛤蟆應該是沒有出現的,那么這棟樓是什么時候建造的?”
“蛤蟆的話,廢棄區我真正見過的只有茅屋前的那一只,它從來不動,就像是雕塑一樣。我也沒聽到關于其他蛤蟆的說法,要不是你們告訴,我甚至也不知道鐘樓上居然有一個蛤蟆管家,以前我們只知道上樓的人都消失了,沒有再出現。對了,關于鐘樓的事我小時候聽一個老人說起過……”
渡鴉沉思良久后說。
古堡是飛來的。
這是與其他標志性建筑最大的不同。
大多數廢棄區高大建筑都是由于經年累月,樓內之靈越來越強大,不斷吸收周圍坍塌或者本就脆弱廢棄樓,逐漸變成一個更加高大巍峨的整體,這個過程有些類似于螞蟻筑巢。一部分樓自行崩裂,一部分廢樓則是內部樓靈最終沒有穩定下來,在瘋狂中自我消亡。隨著里頭混亂意識的毀滅,樓的本身也開始崩塌融入泥土之中。
所以廢棄區一些高大的標志性建筑極為有名,比如“樹屋”、“蜂巢”、“墓碑”、“劍冢”,這一部分都是相對安全,里頭的樓靈長時間沉睡,或者是具有嚴格的規則,只要沒有觸犯它們的規則就可以在里頭抱有安全。也有一部風嗜血殺戮樓靈,這一部分常常藏匿在廢棄區深處,一旦誤入九死一生,這也是由于高樓之間有很強的領地觀念,高樓之間間隔較遠。
古堡在里頭是一個異類。
它的規則很簡單,不上樓梯就沒問題。上樓之后人就會消失。
因而渡鴉小時候跟隨不少半大孩子在里頭住了相當長時間,只是后來實在很難在周圍找到食物,不得已只能夠遷徙,那些可食用果子生長速度明顯跟不上,他們只能夠到更遠更深入的區域去尋找。
終于抵達了渡鴉現在安置幾個孩子所在的聚居地。
那是一個小小的樹屋,兩個孩子正趴在樹上偷偷看下面。
“這是小四。”
шшш. тt kan. ¢Ο 他指著一個稍矮的瘦弱小男孩。
“這是小五。”
小五是一個短發女孩子,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個小男生。
渡鴉給他們取名也很簡單,就是將這幾個無家可歸在里頭流浪的孩子聚集起來,教授他們在廢棄區活下去的一些常識,讓他們成年后尋找到自己的身份和名字,原本一共七個孩子,到現在就剩下三個了。
樹屋內有一張草席,上面躺著梁左之前見過的小男孩。
只是此時他赤裸的上身有一大半皮膚都變成了墨黑色,被詛咒荼毒很深,身上剩余的皮膚也都發青,就像是那些黑色素正在他肌肉里,拼命想要冒出來。他被用繩子捆在地上,脖子,胸口,雙腿,雙手,都被牢牢束縛起來,身上有掙扎過導致的血痕。
小五說:“他扭得累了,就睡著了。”
渡鴉點點頭,看了在地上沉睡,或者說是昏迷的小三一眼,眼神之中帶著悲涼與難以描述的無力。
出來時渡鴉坐在地上,胖胖的身體折了起來,他半天沒有說話。
“可以送到百煉觀試試。”
梁左實在看不得這么小的孩子受苦。
這讓他想起了自己那個小小的徒弟,郭晟,在冰雪天拼命想要捕獲一點肉,有的人欲望是那么小,僅僅是活著對他們來說已經是非常艱難了。
“可以試試。”韓靖也點點頭:“齊元齋對這方面研究興趣很大,東陽那邊你可以找他說說,總之可以試一試。”
對,天才術士東陽!
梁左不由心里燃起希望:“詛咒不是引誘人去黑海嗎?如果將他盡力帶的足夠遠,那么就能夠屏蔽一部分黑海的蠱惑了吧?”
“這個我試過,不行的。”
渡鴉搖頭。
遭到詛咒的人離黑海越遠死得越快,黑海就像是一劑烈性毒品,沾染一點就無法戒除,離開它之后人會變得失去神智,變得瘋狂,自殘,直到詛咒徹底惡化遍布全身,最后也會死去,死狀更是痛苦。
“還是問問他自己的想法吧。”
渡鴉對于治療并沒有什么信心,多年的奔波讓他曾經的希望消失殆盡。
殘酷的死亡才是真實的,廢棄區的箴言在外面昆侖世界也是一樣。
上面小四突然驚叫:“他醒了他醒了。”
渡鴉靈活地跳上樹屋,梁左倆人緊隨其后。
原本躺在地上的孩子渾身拼命扭動著,繩子將他皮膚都勒出暗紅色血跡來,他張開嘴,好像要咬著什么一樣,雙眼處于一種無意識狀態,身體不斷發抖,拼命掙扎,嘴角流出口水來,看起來極為可憐。而在他身上,黑斑肉眼可見地又多了一些,連他肚臍處也被黑斑覆蓋。渡鴉感覺用手指對準他的腦袋摁住,梁左只覺得一股磅礴的力量波動在渡鴉從手指上散發出來,這讓小三晃動的身體漸漸平靜下來,只是身上的黑斑沒有任何影響,依舊肆無忌憚在緩慢蔓延。
擦了擦額頭的汗,渡鴉喘著氣:“我只能夠減弱他的痛苦,對癥狀沒有辦法。”
小三這時候突然醒了過來。
他睜大眼睛,看著眼前三人,嘴唇動了動,想說話卻說不出來。
渡鴉用手摸了摸他濕漉漉的頭發:“小三,現在有一個機會放在你面前。有個地方或許可以幫助到你,或許不能,你是選擇出去搏命,還是就這么死在這里。”
他用毫無感情的話說:“你想清楚,出去,生還機會渺茫,死亡時也非常痛苦,在這里,至少我能夠讓你死得舒服一些。”
“出去。”
小三用有些沙啞的童聲說。
渡鴉轉身面對韓靖梁左,鄭重鞠躬:“麻煩兩位了。”
韓靖回禮:“不麻煩,有個朋友也許會對黑海詛咒有興趣,只是順手之勞。”
他看了看小三:“不用擔心,如果你實在太痛苦忍受不了我會幫你解脫的,一點也不痛苦。放心。”
小三仿佛松了口氣。
梁左突然看到了一條新消息。
第二戰寒潭擊敗流浪者,雙方扳成一比一,最后一局定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