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殘月當空。青女走出牢房,面色蒼白,她的心中五味雜陳,手里緊緊攥著信箋,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侍女雪柳,欲言又止。
遠處停著來時所乘馬車,雪柳扶青女坐上馬車,緩緩朝王宮駛去。
“齊國與我有血海深仇,我卻為他們延綿子嗣,高修演,你欺騙了舞氏姊妹,真是卑鄙齷齪之人。父債子還,你死了,這一切,便都落在了高蜀蠡身上!”
青女心中有咬牙切齒之痛,可她對高蜀蠡卻有情意,心中難以抉擇,十分糾結,“可他是無辜的,他畢竟是孩子的父親!”
馬車行至王宮,青女緩緩走回寢宮,雪柳緊隨其后,走至宮門口,遠遠聽見里面有嬰兒的哭泣聲,青女慌忙跑入殿中,身后傳來高蜀蠡的斥責之聲,“這么晚了,你去哪了?不好好照看宸兒!”
“妾身……”青女一時不知如何答言,低聲道:“妾身只是到外面散散心……”青女一面說,一面從奶娘懷中抱過孩子,孩子頓時止住哭聲,片刻之后,在青女懷中沉沉睡去。
青女將孩子交與奶娘,就在此刻,信箋從她的袖中掉落,平躺在地上。
青女神色一驚,慌忙俯身去撿,信箋卻被高蜀蠡搶先奪去,高蜀蠡讀完布帛上所寫,果然變了臉色,他意味深長地盯著青女,冷冷道:“本王倒想知道你去哪散心了?這封信又是從何而來?”
“侍衛在城外抓獲了宇文靜雪和太子,我心中懷疑,去一探究竟,不料宇文靜雪卻將此信交與我!”青女解釋道。
高蜀蠡緊繃的面容,略微舒緩開來,狡黠一笑,“你如何看待信中所寫?”青女溫和一笑,眼角多了幾分淡然,她不緊不慢地開口道:“左不過是些挑撥離間的胡話罷了,宇文靜雪以為一封信就可以騙過我,可我已不再是當年的青女了!”
“周朝皇帝駕崩,簡太后奪位,下令捉拿太子和公主,他們卻跑來齊國,看來真是無處可逃了!”高蜀蠡冷冷地開口道。
“您打算如何處置他們?”青女小心試探道。
“先在關押在牢房中,日后再說!”高蜀蠡脫口而出,“夜深了,你安歇吧,本王還有些事未處理完!”話音未落,高蜀蠡揚袖而去,青女怔怔地立在原地,心跳不已,半晌,方靜下心來。
第二日,青女心中無比愁悶,昨日之事依舊縈繞心頭,揮之不去,難以抉擇。她走出寢宮,支開所有侍女,獨自朝花園走去,她記得園后有一片桃花林。如今,正值桃花綻放之際,她欲去閑散片刻,以解心中苦悶之情。
步入園中,那盛開的桃花像是一片片胭脂,殷紅泛白散于每個角落,遠遠望去,好似朝霞落地。桃花散發出陣陣清香,沁人心脾。青女伸手觸碰花枝,用手輕輕撫摸花瓣,正看得癡迷,忽聽見遠處山石背后傳來談話的聲音。
青女心下好奇,她悄悄走去山石旁,小心翼翼地將身子側伏
在石旁,只聽得其中一人說道:“簡太后得到了公主和太子被關在齊國牢房中的消息,這是她派人送來的密函。”
那人冷哼一聲,語氣中夾雜著絲絲怒意,“簡太后毒死了舞傾城,可她又是如何得知青女是魏朝公主的!”
“此人陰險至極,連皇位都可以篡取,可見其居心!”
青女分辨出談話者的聲音,那人正是高蜀蠡,她繼續伏在山石旁,忽聽見高蜀蠡說道:“她在密函中說,讓本王將太子和公主活著送回長安,她會割讓封地給齊國,她還要青女的尸體!”
青女聞言,異常震驚,睜圓了雙眼。那侍衛聞言,顯然也是受到了驚嚇,有些不知所措地說道:“周朝太子和公主送去猶可,可是王妃……”
“王妃怎么了?她和舞氏姊妹一樣,自始至終不過是一顆棋子罷了。女人之于本王,不過是玩物而已,等將來奪得皇位,整個天下都是本王的,誰還會在乎一個女子!”高蜀蠡的一字一句似利刃般冰冷,狠狠刺入青女的心口,她渾身一凜,伸回放在山石上的纖纖玉手,繼而握緊了拳頭,眼眸中寒光乍現,偷著無盡的危險。
青女嘴角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優雅從容地離開桃花林,回至王宮,她似魔怔一般,面目甚是難看,她命侍女退去,獨留雪柳一人服侍。
青女伏在案頭,沉思許久,雪柳察覺出她神色不對,卻也不敢多言。
片刻之后,青女慵懶地問道:“宸兒的足月,還有幾日了?”
雪柳溫柔凝視著青女,疑惑地開口道:“后日便是了,前日齊王還和王后說,要好好為世子慶賀呢!王后今日怎么便忘了?”
青女收回思緒,看向雪柳的眼神多了幾分猶豫,她苦笑道:“是了,我怎么倒忘了?”她眸光一亮,喜上眉梢,隨后從容開口道:“去把南宮毅找來,有幾句話想對他說!”
雪柳心下疑惑,卻不敢多問,徑直去工地上找南宮毅。南宮毅來至王后宮中,他也是一頭霧水,心中納悶:“我和王后素日未曾往來,怎么今日突然找我?”
侍女傳召,南宮毅邁步進入殿門,上前施禮,青女命其席地而坐,又命雪柳退下。雪柳多心,又兼心中疑惑,并未離開,而是躲在了殿后的簾幕之后。
“你父親在時,南宮一家赫赫有名,是多么的有威望,自他刺殺皇帝失敗后,你們南宮一家在齊國的地位日漸衰弱,你也從未得到齊王的重用,堂堂大將軍之子,落得去工地上做一個小小的監工,你不覺得可恥嗎?”青女柳眉倒豎,乍一看,頗有威嚴。
南宮毅沉吟不語,不見一絲表情,他本是聰明之人,已猜出幾分青女的意思,“我倒是想往上爬,可是沒人提攜!”
青女冷笑兩聲,精致的眼眸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我倒是想提攜你,就看你有沒有那個膽魄和野心了?”
“我這輩子,其它東西倒沒有,王
后說的這兩件東西我偏偏都有,只要您能提攜我,讓我做什么都行,一聲令下,便是殺了齊王,我也毫不猶豫!”南宮毅厲聲道。
青女淺笑不語,“果然我的眼力不錯,你也是爽快之人,實話跟你說吧,我確實要讓齊王死,可方法,不是殺!”
南宮毅邪魅地開口道:“王后果然是有謀略的人,就看王后用什么東西能打動我了?”
“事成之后,在這齊國,你將處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你看如何?”青女目光流轉,掩去銳色。
“好!一言為定,王妃有什么吩咐只管說,我定會辦到!”南宮毅堅定道。
青女軟聲細語地開口道:“既如此,你先退下吧,等時機成熟之際,我自會去找你!”南宮毅起身作辭,他邁步走出殿門,無聲地離去。青女盯著他離開后,將目光定格在身后的簾幕上,冷哼一聲,也起身離開了大殿。
兩日之后,高蜀蠡為世子慶祝足月,齊國風俗,孩子足月之時,要剃去孩子的胎發,由其母抱孩子繞院走一圈,并用竹竿敲地,以此希望孩子平安成長。
眾多風俗禮數結束后,筵宴設在晚上,朝中大臣紛紛獻上賀禮,高蜀蠡異常欣喜。青女濃妝艷抹,身著火紅艷麗的華服,散發著妖艷之氣,懷中抱著世子,緩緩走入殿中。
青女身后跟隨的侍女并非雪柳,卻是另外一位侍女,侍女手拿托盤盛著一壺美酒。
朝中大臣紛紛施禮,青女滿面笑容,她將世子交與奶娘,自己轉身拿起酒壺,滿滿倒了一杯酒,雙手端起酒樽,走上前道:“今日是宸兒足月大喜之日,妾身特意為齊王獻上親手釀制的桃花酒,還請齊王飲了此杯。”
高蜀蠡收起笑容,閃過一絲錯愕,目光停留在青女手中的酒樽上,眼神里多了幾分猶豫,許久方移至青女柔美迷人的臉龐上。
青女勾了勾嘴角,邪魅一笑,低聲道:“齊王不飲此酒,難道怕妾身下毒不成?”
她端起酒樽,飲了半杯,復將酒樽端至齊王眼前,似笑非笑地道:“這下,你可放心了吧?妾身隨你多年,你若有心,便干了妾身這杯殘酒?”
雪柳將那日所聞盡數告知高蜀蠡,高蜀蠡并未先發制人,而是靜觀其變,他倒要瞧瞧青女能有什么手段。此刻,他的心中猶豫不決,他不知青女打的是什么主意,因見青女飲了半杯酒,便放心大膽地接過酒樽,將剩下的半杯殘酒一飲而盡,“諸位愛卿,須盡興!”
青女滿意地接過酒樽,放回托盤中,朝自己的席位走去。過了片刻,眾人皆酩酊之際,高蜀蠡猛然咳嗽一聲,口吐鮮血,倒在地上。
青女大驚失色,面色慘白,慌忙跑至高蜀蠡身旁,大喊道:“來人!快將齊王送至內殿!”
話音未落,南宮毅率領侍衛闖入大殿,將眾人團團包圍,喝醉的大臣受到驚嚇,酒醒大半,皆面面相覷,不敢言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