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歸是一個君主,不會輕易被兒女情長牽絆住手腳。可他當日的歉意于我來說已然足夠了,畢竟,拒絕我的挽留時他的猶豫、愧疚早已暴露了他內心的依依不舍。
他是念著我的,這,算不算得上是愛呢?
可他,偏偏要不斷地冊立新的妃嬪,不斷地挑戰我的忍耐極限。而這次,若他在戰場上一去不歸,便再也不會有亂七八糟的女人莫名其妙地出現在我眼前。我應該感到高興么?可為何我的心,卻在隱隱地沁出凄楚的血淚。
沒有一句話別,他就那樣披上戰袍一躍跨上駿馬,威風凜凜,卻透著股莫名的悲涼。我頂著料峭春寒,只披了一件素色披風便飛奔上城墻,身后追上來一批又一批的宮女太監,卻無一人敢阻止我的“莽撞”。這里是平陽最高的地方,即使無法追隨他上戰場金戈鐵馬奮力廝殺,只要能目送他離去,我也可無怨了。我怕,這將是我與他的最后一面,此去,兇多吉少。
可連這最后的機會,我也只是捕捉到他一個眷念的眼神,一個偉岸的背影,僅此而已。
我想我可以確定,自己的心早已淪陷在愛情的泥沼,不可自拔也無怨無悔。而那個拖我跌入泥潭的人,就是他。
沖,等著我,不論生或死。
“主子,王爺已經走遠了,咱們也該回宮了吧。這城墻上風大,奴婢怕您著了涼染上風寒。”綠珠在我身后小聲勸慰著。
“本宮想在這兒多呆會兒,這里還有他留下的氣味……”
“氣味?奴婢怎么聞不到?”綠珠猛吸了幾口氣,像是想要捕捉到空氣中某種淡到虛無的特殊氣味。她那模樣,著實天真的可愛。
我漠然地望著前方他曾經騎馬佇立過的地方,并未理會綠珠。雁過無聲,水過無痕,他的氣味當然不可能停留這么許久。我只是想找個理由,獨自一人靜靜地呆會兒,回味他最后一個眼神,最后一個身影。
只不過,這個理由實在有些牽強。
“妹妹,你怎么也在這里?”突然由身側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我驀然回頭,不想竟是王后。她一改往日的高高在上,今日的聲音聽來似乎多了幾分莫名的蒼涼。
“夕顏見過王后姐姐。”
“姐妹之間,何須如此多禮,以后若無外人,妹妹大可不必向本宮行禮的。”
我訝然,呆呆地望著她。這還是那個囂張跋扈不擇手段傷害我的段衣婉嗎?難道是因為她的堂兄受了重傷,她才如此傷懷,也便沒了勾心斗角的心思?可看她那面向城墻外王爺離去的方向靜默佇立的樣子,我才醒悟,原來她是因為王爺。
如果夫君沒了,那與他的其他女人爭風吃醋還有什么意義?
原來,念著王爺的女子遠不止我一個……
在記憶中,這應是我與她第一次如此同心。第一次,沒有為了權利或是其他利益而斗得你死我活。可這難得的同心一致,終究也是為了一個男人——我們的夫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