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見到了前方的幾點燭火，細看去，似乎正是綺影宮的方向。索性順著光源的指引尋去，行至墻根處時，腳卻在不經意間磕碰到了什么堅硬的東西，一個踉蹌險些摔倒。還好，只是流了些血，并無大礙。我不禁咬緊了牙，手也不自覺地撫上腰際。冰涼如鐵，它還在。

那是我隨身佩戴的一柄軟劍，俗稱“白刃之君”“諸器之帥”，由上等青銅打造而成，鋒利無比卻柔軟如絹。所謂“百煉鋼敵不過繞指柔”，便是出于此。我將它纏在腰間以作防身之用，從不肯輕易示人。只需稍稍一揮，便可輕易割斷人的咽喉，防不勝防。

正埋首準備處理一下傷口，耳邊卻忽然傳來屋內人竊竊私語的聲音，乍聽上去似乎有男有女，而且絕不在四人之下。若我沒有記錯，我此刻身處的地方，正是若雪平日讀書練字的書房外面。真是奇怪，尋常人讀書時最愛清靜，忌諱有人相擾，更何況是若雪這樣清雅脫俗的女子。她的書房，怎會偏偏在這半夜時分傳出男人的聲音呢，而且，還不止一個？

屏住氣息，我靜靜地蹲下了身子，側耳傾聽屋內的動靜。可接下來的對話，卻是我萬萬沒有料到的。

“郡主，老爺命您速速動手，早除后患。”一個壯年男子的聲音，底氣十足，像是行伍出身。

“可是，她比較是我最知心的朋友，我下不了手。”是若雪，可她所指的“知心人”，難道，是我嗎？

那壯士急了，聲音硬了幾分，“郡主，您怎么可以在這個時候還心軟呢？舞妃既是中山王最愛，奪去了您所應享受的大半榮寵，從此點論，您的眼里也不應該容得下她啊。卑職斗膽請求郡主，盡快對她下手。”

“是啊，郡主，快些動手吧。其他妃子都已沒了生育子嗣的能力，如今只剩舞妃娘娘尚安然無恙，若他日她懷上了王嗣，恐怕就更難動手了啊！”

“請郡主顧全大局，拋棄姐妹之情！”又有幾人異口同聲地勸阻，而窗外的我，此時也明白了大概。原來，若雪所謂的長安令義女的身份，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罷了。她真正的面目，應是敵國派來的內應。但聽那壯士稱她“郡主”，卻不知是哪國的宗室之女。他們潛伏宮中的目的，應是暗中搗鬼令眾妃嬪不孕，那么王爺便于不知不覺中沒有了傳承的后嗣。王室無后，必然會引發繼承人人選的爭端。一旦宮中內訌，中山也便沒了安寧，甚至會因此而禍亂不斷。只是，我實在想不通，他們為何要大費周章地在妃嬪身上動手，而不直接去謀害王爺？

難道，是因為若雪還對王爺有愛嗎？那么，對我呢？呵，原來我也是她此行要殘害的女子之一啊。不枉我們知己一場，她畢竟還是給我留了些時間，遲遲未有動作。

“不！”決絕的一聲，將我的思緒硬生生地拉回了現實。我險些忘了，此時自己身處的境地，正是一萬分的兇險。“絕不可以，你們無需再勸，只需回去稟報爹爹，我已為秦國效力了那么多，只求能保住這一個人。若爹爹還覺得不夠，我可以……可以設法謀到此戰的情報……”

“這……”屋內霎時一陣沉默，而我，卻默默地落下了淚，不知是喜還是悲。她為了我這個朋友，不惜違抗父親，違抗自己的使命，違抗自己的國家，甚至，愿意冒死去竊取戰事的機密情報。我，也許真的是禍水，傷了最親密的她們，也無意間傷了他的江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