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抬輦至棠梨宮，此處是淑妃的寢宮。下輦近看，只見巍巍一座殿閣，雕梁畫棟，美輪美奐。這淑妃本是將軍段隨的掌上明珠，出身名門，貴雅大氣。又是最先入宮的妃子，品級雖與我相平，名分上當屬最高，她的寢宮自然也是后宮中最為典雅富麗的。
“主子，您貴為夫人，這禮物奴婢送去便是，何勞您親自來……”紫煙捧著錦盒，疑惑不解。
洛兒插嘴道，“你呀，怎么還不明白主子的心思。送禮物只是個托詞，主子其實是想登門拜見淑妃娘娘，人情世故的，今后在后宮也好有個依靠……”
我斜睨她一眼，暗示她本不應如此話多，洛兒知趣地閉了口，退在一旁。不過在心里我還是很欣慰的，畢竟是陪伴自己多年的丫頭，出落得這般鬼靈機巧、善度人意，也算是我這個做主子的沒有白下功夫。
踏進棠梨宮，我與洛兒等靜候在前殿，小太監小跑進去稟告。倏而，幾位宮人裝束的女子出現在眼前，齊齊行禮，個個宛轉蛾眉，粉妝玉琢，衣飾也是上等質地，非尋常宮女所能及。這就是淑妃姐姐的婢女么，果然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我慨嘆。
領頭的一個宮女率先開口，“參見舞妃娘娘，我家主子在內廳恭候，還請您稍移蓮步。”
我隨她們進了內廳，一扇白玉屏風前婷婷而立兩位美艷女子，一個眉目如畫，靡顏膩理，仙姿佚貌，一襲妃紅色曳地長裙，大家閨秀；一個雙瞳剪水，明眸皓齒，夭桃秾李，一身水綠色煙紗散花裙，小家碧玉。我暗下猜度片刻，側身向那位紅衣女子拘禮，“夕顏，見過淑妃姐姐。”稍有猶豫，轉身又向那位綠衣女子微微頷首，“見過玉嬪姐姐。”
玉嬪撲哧一笑，語氣帶著嬌媚，“姐姐取笑我了，玉兒我雖是九嬪之首，卻也在三夫人之下，怎擔得起這一聲‘姐姐’。”淑妃卻未露絲毫表情，“妹妹無需多禮。”她端詳我良久，才言，“早聞
舞妃天姿國色，佳人絕代，今日一見，果然是傾國傾城貌，閉月羞花顏。不過，我倒覺得妹妹天資聰穎，秀外慧中……她說得云淡風輕，卻內有深意。我自然明白，與她四目相對，意味深長。
三位妃子中，淑妃出身將府，眾星捧月，其舉手投足間的雍容大氣豈是尋常女子可比的；玉嬪的娘家只是個河北知府，嬌美玲瓏，卻學不來后宮妃子該有的矜持；還有一位容妃，本是個民間女子，十二歲時被長安令收為義女，其后入宮為妃。雖然玉、容二妃我都未曾睹其真顏，但看這綠衣女子的率真不拘，想必也不會是那流落民間多年的容妃所能有的。
“姐姐，既然舞妃也來了，不如我們姐妹三個今晚一起用膳吧。”玉嬪拉住淑妃的小臂，略帶嬌嗔地說。這個玉嬪，還真是天真無邪，或者說是疏于心計，這樣的她又怎能成為我今后的對手？
說話間，便有小太監抬著膳桌進來。小小的一方紫檀木桌，上面只放了一只九鳳玉碗。一個宮女接過碗來，呈予淑妃。又有幾個宮女捧著茶水、錦帕，靜候一旁。
淑妃端起碗，見我疑惑，淡淡地解釋道，“這是我每日要服的藥膳粥，按時按量地服用，卻也總不見起色。王宮里的那些太醫，簡直就是一幫庸人。若是哪天讓我抓住什么把柄，非攪得太醫院人仰馬翻不成！”她竟越說越惱，原本細膩的眼角也因此起了皺紋。
“姐姐何必因為下人的事惱怒呢，氣壞了身子多不值得。若是姐姐需要，夕顏可命家人在民間尋一世外高人來，定將姐姐的病醫好。只是不知，姐姐究竟身染何疾？”我陪著笑臉，欲趁機籠絡淑妃。
可是，她卻尷尬地住了口，良久才言，“不必勞煩妹妹了，我這病……說不得，也怕是無藥可醫……”
一陣沉寂，無人敢應。
許久，我終是忍不住，“姐姐且寬心，妹妹今晚本也想陪陪姐姐，只是還未去拜見容妃，怕耽
擱了招來話柄……”
淑妃面露些微慍色，轉而嘴角淡淡一勾，“這倒也是，說來我等皆是夫人，品級不分大小，得罪了哪一個都不好。倘若有一天那容妃成了正妃，我等還不得俯首帖耳，惟命是從！”
氣氛驟然冷卻，尷尬之際，紫煙適時地呈上錦盒，“娘娘，這是我家主子專程帶來的禮物，上等的南海大珍珠，請您收下。”
淑妃這才稍有笑意，我趕忙接過話來，“小小禮物，只當是妹妹的一份心意，還望姐姐哂納。只是今日不知玉嬪也在此，禮物也已備好，我稍后命人給你送去。”玉嬪一臉欣喜，淑妃也淡淡一笑，“既然妹妹有事，我也不便強留，今后若是得閑，記得來我這棠梨宮敘敘話。”
“謝謝姐姐體諒，那……妹妹先告辭了。”我施過禮，匆匆離開。
玉嬪天真，倒也無礙。只是這淑妃，半遮半露，實難揣測……忽然，我想起了一件事，忙命人停下轎子，“洛兒，幫我辦件事。”她附耳上前，我細細叮囑，“你去查一下淑妃喝的藥膳粥到底是什么。若是有人起疑，你就說我想為她尋位名醫……”
這么機要的事，如今也只能交給洛兒來辦，畢竟其他宮女我還不知其底細。洛兒也確實不負所托，半柱香的時間便跑來回稟，“主子，打聽清楚了，淑妃娘娘服的是鹿鞭雞，由鹿鞭、當歸、枸杞子、北芪、生姜、嫩母雞、阿膠等燉煮而成，主治……”話到此，她將聲音壓得更低，生怕被旁人聽了去，“主治不孕不育……”
“什么？”我驚得騰得坐直了身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孕癥，這可是為人妻子的大忌啊，更何況她是堂堂王爺的妃子，將來很有可能還會冊封為王后。若是不能為慕容家孕育子嗣，豈不是名存實亡。我竟漸漸擔心起淑妃的處境，差點忘了此行的目的。
“主子，可以起轎了嗎？”洛兒輕聲詢問。
“呃，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