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說紛紜,大多數都是臆想附會之詞,實在可笑。唯有當時在場的幾個人清楚個中原委??墒菦]有一個肯站出來澄清,不敢,更不愿。王室出了這種丑事,只會越描越黑,辯駁不得。
“主子,這是治咳喘的藥,再不喝就涼了,會更苦的?!弊蠠熢谝慌孕÷曁嵝阎€真是聰明,一下便抓住了我怕苦的弱點。
我斜睨了她一眼,笑得很詭異,雖然表面上我已把她當作自己人,推心置腹毫不避諱,可她呈上來的藥我還是不得不小心提防。畢竟,連她究竟是何人派來的臥底我都尚不知曉。“你去把洛兒叫來。”
“可這藥……”她瞟了眼被我置在桌上久久不睬的藥碗,面露愁云。
“我會喝的。”說罷,我執起碗貼近唇邊,作勢要喝。
“主子,”她忽然開口,聲音中隱現低落和不安,“奴婢稍后便會去向王爺澄清一切?!?
“嗯,好?!蔽业卣f,唇角微揚,心中燦然。她終于痛下決心為我做事,雖不知她的底細,我這樣順手利用她一把也未嘗不可。但見她仍遲疑著不走,我輕吹著藥汁,冷淡地問,“怎么,你還有其他事?”
“哦,沒,沒了。奴婢這就去找洛兒姐來?!彼q豫著退下,臨出門時
還一步三回頭地看我幾眼。我知道,她是想確認我是否乖乖地服了藥,我便佯笑回應她,將碗傾斜得更加厲害,直至棕褐色的液體灌入口中,確實很苦。直待她走遠,我才吐出含在口中的藥汁,殘存的藥味仍讓我雙眉緊皺,腹中翻騰。
恰巧洛兒走了進來,見我這番狼狽模樣,有些詫異,“主子,那可是藥啊,您怎么……”
“是藥三分毒,更何況……”最后幾個字我忍了忍沒有說出口,對紫煙的懷疑我并不想讓第二個人知道,哪怕是我最信賴的洛兒?!鞍涯侵瓿嗟げ杌ǘ藖怼!蔽抑钢鴰撞竭h處一盆正開得艷的花,道。
洛兒狐疑得把它放在我手邊,“主子,您今天怎么有興致賞花了?”
我沒理會她,徑自將剩余的藥汁盡數澆在了花下的土壤中。洛兒愈發地詫異,“主子,你……”
“別問那么多,你好生照看這盆茶花便是?!蔽矣门磷硬亮瞬潦?,不露聲色。我倒要看看,若每日用紫煙端給我的藥來澆灌這花,它究竟是嬌艷如常還是萎靡不振郁郁而凋?!皩α耍闳グ涯侨諡橛駤逶\脈的徐太醫找來,我想讓他給我開幾副藥房,調理下身子?!?
“可是主子,徐太醫已經不在宮中了……”
“什么時候的事?”我倏地抬頭,驚愕不已。
“奴婢也不清楚,聽御醫所的人說他已告老還鄉,奉旨養老去了?!?
奉旨?哼,除了王爺還有誰會下這種旨意。前幾日他剛為玉嬪診了脈,如今竟已辭官歸故里,這動作還真是迅速啊。我本想傳他來細問玉嬪的病癥,現在看來已是枉然。也罷,我只好洞若觀火,靜觀其變。
午時,便有消息傳來,龍吟殿那邊出事了。
有一個宮女擅闖龍吟殿驚了王駕,王爺正要發怒,那宮女卻說是為玉嬪一事而來。原來,她無意中看到墨玉私自將舞妃的發絲藏于袖中,又見她與念云宮
的漪人偷偷會面,鬼鬼祟祟,形色有異。直到舞妃莫名昏迷,又有偶人厭勝被查出,她才猜疑到是玉嬪主使,殘害舞妃并栽贓給了當時的容妃娘娘,一石二鳥。但因那畢竟是她昔日的主子,念及主仆之情,她才未敢上報。她這一坦承,使得墨玉和漪人的罪名塵埃落定,打入死牢,秋后問斬。而玉嬪雖然已經瘋癲,仍逃不了白綾三尺的命運。
那個冒死前去自首的宮女,不是別人,正是紫煙。顯而易見,這一切都是我教她說的,前有物證,今又添人證,鐵證如山,再難翻案。當然,這些都是我捏造出來的罪證。陳公公在龍吟殿呈上的人偶根本不是原先那個,而是我命他偷偷找來蘇州繡女用冰蠶絲面料又仿制了一個,那“云”字亦是繡女后來繡上去的。雖然面料、繡法與原先有異,但王爺并未察覺,玉嬪更是不知其中貓膩,錯愕間擔下了罪責??晌疫@一系列動作,卻不是憑空造物。玉嬪那日便已承認,她在我身邊安插了人以便伺機而動。雖然紫煙并未坦承她的幕后指使者是誰,可這后宮中的妃嬪貴婦除了玉嬪還有誰識得她這個小宮女。玉嬪有意害我,我也只不過是順水推舟幫她現了原形。正所謂,人若犯我,我必不輕饒。
玉嬪死有余辜,可是墨玉、漪人也一同受罰,無辜蒙冤,這就是我想要的結果么?不,我怎能忍心。
沉吟間,我心生一計,“洛兒,去通稟陳公公,就說今晚我會備下美酒佳肴,為王爺獻舞助興?!?
“主子,您不是從不輕易舞給他人看的么?上次王爺命您再舞一曲,您都斷言拒絕了,這次怎么主動……”洛兒很是不解。
“這次情況不同,你別問這么多了,快去吧?!?
“可是……好吧,我這就去?!彼钼趿艘粫?,見我淡然如常,也不便多言,躬身退了出去。
今晚,念云宮的前庭將綻現我的身姿。此生第一次,不為寂寞而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