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意?為什么?”我訝異地盯著她,眼角卻已于無意之中被什么液體浸潤,潮熱的錯覺。
“主子,洛兒不愿離開您……”
“哪怕是有性命之虞,你也不愿嗎?”我冷冷地拋出這一句,她瞬間沉默了下來。我緩緩走近她,一只手輕柔地?fù)嵘纤募纾p聲道,“洛兒,她們這次能這樣對你,下次……下次我真不知她們還會使些什么手段,到了那時,我怕使勁渾身解數(shù)都不一定能救得了你。也許……也許我自己都自身難保……”
“主子,洛兒不怕。若連我都離開您了,真不敢想您今后在宮中的日子該有多么的如坐針氈度日如年。主子,就讓洛兒留下來陪您吧。”
“不可以,我不能拖累你。我打定的主意,誰都無法左右我的心意。再過幾日,尋個適當(dāng)?shù)臅r機(jī),我就托武平侯送你出宮,逃離這個水深火熱的鬼地方。”
“主子,既然你都說宮中水深火熱,何不與洛兒一起走?”她忽然攀住我的小臂,死死地拽住不肯松開,似乎今晚就將面臨生離死別般的依依不舍。
“我……我的這一生恐怕都是身不由己的,能保得自身周全已是不易,出宮……呵,那怕是只能存在于幻想中了。”我的聲音愈來愈低,心情也仿佛隨著夜晚的溫度降至了冰點(diǎn)。洛兒還是不肯出宮,我無奈,可我絕不能心軟,“洛兒,就當(dāng)是為了我,出宮去。”
“主子……”
“如果你還當(dāng)我是你的主子,速速出宮去,聽話。”
她哽咽,頭垂得更低。我何嘗不想抱住她大哭一場,痛痛快快地將內(nèi)心的所有不快盡數(shù)發(fā)泄出去,酣暢淋漓不顧其他。可我,終是不能。我不能忽略此時身處的險境,我不能痛快這一回而給有心人留下什么把柄。現(xiàn)在的我,活得好累好累。
“主子,”她半晌才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向我,囁嚅著說,“即使洛兒暫時不得不離開您,您也永遠(yuǎn)都是我心中的主子,永遠(yuǎn)永遠(yuǎn)。”她說著,握住我的右手輕柔地放在她左胸口的位置,一起一伏很不平靜。
可我寧愿,下輩子,甚至下下輩子,我與她只做姐妹不做主仆。
五日后,趁著宮中戒備稍有松懈,我以洛兒病重為由將她送出了宮。出宮的那日,我站在城門上,將身子深深地埋入屋檐的陰影中,不肯出來。我躲在暗處,眼睜睜看著洛兒上了武平侯的轎子,轎簾緩緩落下,將我與她的最后一面也生生隔斷。轎起,幾個穿著粗布麻衣的轎夫穩(wěn)穩(wěn)地抬著轎子漸行漸遠(yuǎn),身后的磚石地面上,連一個腳印也看不到,連一絲余溫也尋不著。
就這么輕而易舉,我失去了那個最疼愛的小姐妹。我們之間的緣分,或許就此終結(jié)了。
可我不后悔,因為明知若我不下此狠心,她也許終有一日會真正地離我而去,天人永隔。
我不知道,這一生還能否再見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