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墨虎大步流星來到朝堂,大家并沒有意外,只是紛紛避讓,猶如避開一條毒蛇。墨虎滿臉冷峻,徑直走到招福身邊拜下,沉聲道:“罪民參見皇上!”
這么一會功夫,皇上的聲音已然嘶啞,“招福,你如何得到此信?”
招福心頭一緊,為壯底氣,挺直了胸膛大聲道:“回皇上,臣為了調查火災起因,暗中派人去燕國宮中探查,偶然在墨征南的密室發現這個圍繞烏余明珠的驚天大陰謀,還有許多安王的信件,為掩人耳目,暗探只抽取了最重要的一封。”他頓了頓,滿臉凄然道:“臣知道此事關系重大,一直不敢拿出來,誰知安王自以為萬無一失,不肯認罪,樊將軍咄咄逼人,臣實在沒有辦法……”
皇上抬頭制止他的話,冷冷道:“墨虎,你跟了安王多少年?”
“回皇上,罪民自幼跟隨安王,已有十三年。”墨虎不卑不亢道,“罪民自知罪孽深重,可罪民身為翡翠人,不忍看翡翠亡國,安王若伏誅,罪民自當以死謝罪!”
皇上面色一凜,低喝道:“廢話少說,安王和墨征南還有何交易?”
“回皇上,墨征南打下烏余,把烏余明珠當作棋子,往翡翠一送就是兩人,其他美麗女子更是不計其數,本意是媚惑朝綱,打消翡翠斗志,不過沒想到皇上十分警醒,沒有因美女誤國,墨征南一計不成,這才把目標轉移到安王爺身上,懶夫人就是墨征南暗中所贈。安王爺從小對烏余明珠有戀慕之情,得到懶夫人后欣喜若狂,對墨征南更加言聽計從,連番設立互市,表面擴大與燕國的經濟往來,實則便于燕國的暗探活動。還有,他受墨征南所托,將烏余明珠之子暗中送到翡翠最有名的蓬萊書院學習,讓他們好好交結,三皇子自不必說,這次來的墨十三就是蓬萊書院的秋教習,其文治武功堪稱天下之最!”
“你口口聲聲烏余明珠,她們一介女流,又是亡國之人,如何興風作浪?”皇上咬牙切齒道。
“本來三個女子個性剛烈,都不肯聽從,墨征南百般游說,用放她們自由和盤古帝國作為交換,應允讓三人之子女成為盤古帝國的皇帝,統一盤古大陸。”
墨虎的聲音鏗鏘有力,如利刀一般刺入有心人胸膛。
不知何時,云韓仙和安王雙雙來到朝堂,云韓仙死命拉著安王的手,一手在他手背輕輕拍打。
安王上身**,用白布包得嚴嚴實實,還有幾處仍有血色,披著件寬大的青色棉袍,一進門便死死盯著墨虎,眼神饑餓的虎狼一般。墨虎言罷低頭,看著漢白玉上自己的黑影,沉默不語。
事到如今,也沒有可跪的,云韓仙拉著安王徑直走到階前,挺直了胸膛昂然笑道:“皇上,所有事情你是最清楚的,何必反復折騰,我都替你累得慌!”說著,她轉身看著招福,冷笑道:“招大人,算計人挺耗費心神吧,你可要多多保重!”
“韓夫子!”隨著一個清脆的聲音,樂樂和臉色蒼白的玉連真出現在門口,樂樂本來躲躲閃閃,見到久違的人,高興起來自動把所有人無視,蹦跳著撲了上來,抱著云韓仙嗚嗚直哭,“韓夫子,我好想你啊!”
玉連真在殿外已站了片刻,雖然不知前因后果,略一思索,心中便已了然,站在安王身邊冷笑不止,左右逃不過去,能看到故人也不算虧。
安王沖他冷笑一聲,“竟然準備一網打盡,你的好兄弟胃口真大!”
玉連真低頭不語,嘴角仍然高高彎起。
“韓夫子!妹夫!太子哥哥!爹爹!”這個滿含驚喜的聲音自然是霍小堯的,叫完一輪,他怯生生地從門后閃出來,左思右想,一點點蹩到太子身后,自己是待罪之身,還是不要連累他的親人。
太子還當贏得了他的尊敬,樂呵呵地悄悄擰了他一記,霍小堯忍著疼左顧右盼,低聲道:“這又是怎么回事?”
騎虎難下,皇上看著引為心腹之患的安王,再看看一臉譏諷笑容的玉連真,突然有些懵了,明明即刻就能達成心愿,為何仍會有不忍,而且玉連真剛剛脫離危險,身體尚未恢復,如何能承受長途顛簸之苦!
他用力抓住龍椅上的龍頭,垂下眼簾盯住一塊碎片,硬生生壓下心頭奔涌的無數種情緒,啞著嗓子一字一頓道:“如今罪證確鑿,玉子安,你還有何話說?”
安王環視一周,朗聲道:“各位,我玉子安被小人陷害,無話可說,我只有八個字‘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他面容一整,將云韓仙的手指一根根掰開,垂著頭單膝拜下,“阿懶,我今生實在對不起你,先是耍盡手段逼迫你,將你囚禁在王府,后又害你中毒,如今還要連累你,阿懶,你如果不怪我,來生我一定為你做牛做馬,償還今生之債!”
這是不是又在做戲?云韓仙只覺太不真實,神思恍惚,默默看著面前滿臉愴然的男子,突然覺得一切很可笑,明明她已感覺到小鬼的逼近,為何仍然還要懷疑?明明昨天還篤定能逃離,為何即刻風云突變?
聽到她的笑聲,皇上猛地驚醒,一拍龍頭,冷冷道:“高寒山,把安王和夫人帶下去,留個全尸,同葬于皇陵!”
猶如一個炸雷響在眾人耳際,唏噓聲頓起,樂樂剛要跳腳咒罵,玉連真把她扣在懷里,眼中淚花閃閃,渾身顫抖。
“霍西風大逆不道,滿門抄斬!霍小樂是皇妃,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和玉連真一起流放到南州橫當島,永世不得離開!”
“太子聽令:即日起暫由你執掌朝政,尚書令和紫微令輔佐,若有差錯,嚴懲不殆!”
話一說完,皇上猶如被人掏去了五臟六腑,空得劇痛難當,幾乎癱軟在龍椅上。
太子還沒從一連串的震撼中反應過來,聽到自己的名字,嚇得腿一軟重重跪下,等疼痛來臨,才知道拼命磕頭,雖然心中在尖叫“不”,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一個字也不敢說。
倒霉事年年有,今日特別多,皇上此時抽身而退,推自己去面對那些燕國蠻夷,為幾人料理后事,皇上難道根本不考慮一下他的感受,小膽子從小就是他的小尾巴,等于是他一手帶大的啊!
霍小堯的嗚咽雷鳴般響在耳際,太子頭暈目眩,一摸,才發現自己早已滿臉鮮血,淚痕遍布。
霍西風朝霍小堯遙遙伸出雙臂,霍小堯醒悟過來,淚流滿面地撲了過去,霍西風輕輕拍著他的背,抬頭對龍椅上那人怒目而視,澀然道:“皇上,臨死前能否給我個痛快話,你殺我妻子,難道僅僅因為她知道晴妃的事情?”
皇上正心神恍惚地盯著腳下某一處,一臉茫然地搖頭,又如被針扎了一下,一蹦而起,大怒道:“霍西風,你死到臨頭還要血口噴人,實在可惡!”
“皇上,請三思啊!”從尚書令開始,群臣紛紛拜倒,哀哀呼喊,樊籬紅著眼眶惡狠狠道:“皇上,要說人證,臣也有!當年那么多將士都看得清清楚楚,安王和霍將軍確實經過激烈戰斗才取得勝利,豈能憑一封信和一個奸人的一面之詞就下決斷,此刻燕國正在蠢蠢欲動,不能中了他們的反間計啊!”
震驚過后,許多人也察覺不妥,齊聲求情,有的老臣甚至以頭搶地,哀聲痛哭,大殿上到處鮮血淋淋。高寒山剛準備走出朝堂叫人,和太子打個照面,被太子的狂亂之色驚得魂飛魄散,硬生生收回腳,左思右想,翡翠有才能的將領早已被皇上收拾干凈,若是安王和霍西風再送命,太子肯定就是那亡國之君。
如果這真是反間,這計策還真是陰狠!高寒山越想越心驚,突然冒出一個念頭,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皇上一定要置自己的親弟弟和霍將軍于死地!
玉連真停止顫抖,嘴角又彎出一個高高的弧度,若有所思地看向安王的方向,安王猶如置身事外,一門心思在云韓仙耳邊喁喁細語,滿臉溫柔笑容。
這個時刻,云韓仙表現得跟一般小女子差不多,只見她滿面水光,定定看進安王的眼底,死死抓著他的手,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的浮木。
不知為何,玉連真突然放下心來,輕輕擁住哭得不成人形的樂樂,在她耳邊低聲道:“別哭了,事情也許還有轉機。”
一團混亂間,一個御林軍倉皇飛奔而至,“皇上,燕使墨十三已到東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