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十六年里, 每一個接近她的年輕男子,她都想過,會不會是秋葉。不過, 后來, 稍一接觸, 她就發現, 都不是。
失望過很多次, 都麻木了。
這天,師傅來找她,“紅花, 有件差事,你敢不敢去。”
“什么差事?”
“為褚縣令家護送他千金去外地做成婚。他們請我們武館的人跟著, 而且, 聽說我有女徒弟, 特意點了你,跟著新娘子。其他人10兩銀子, 你20兩,武館有10兩,你去不去?”
“危險嗎?”
“師傅,也會跟你們一起去。而且,我們一路走官道, 不會太危險。”
紅花笑了, “師傅去, 徒兒就跟去。”
裴師傅當天就召集徒弟, 安排起來, “裴清看家,許茂、喬東、賴阿水、紅花和我同去。”
褚家小姐要嫁到惠康城去, 一路上要經過三個縣,這位嬌滴滴的縣令小姐,生怕遇到危險,她父母就趕緊到處找好手護送。可是,本縣的兩大鏢局,一個被告通匪,人都被抓了在審案;另一個,護送大恒通茶行去北邊做生意。所以,他們只好盯上了武館。
不過,這武館也有好處,就是有個女徒弟,能貼身保護小姐。
數日后,送親的隊伍上路了。紅花就陪著小姐,坐在馬車里。馬車很豪華,可以坐下四個人,車里有茶水、干果、棋盤,吃的、玩的,都有。
不過,紅花前幾世也都是大戶人家小姐,還當過公主,見過大世面,倒是不大稀罕。她安靜地坐在車里,抱著她的劍。褚家小姐本以為這女武師,肯定沒見過世面,坐進這么好的車里,肯定要四處看,說不定還四處亂摸。
本來褚小姐還吩咐貼身大丫鬟冬雪,萬一這裴紅花亂動,就呵斥她。誰知道,這草莽女子,竟然進了車后,就低眉斂目,一聲不吭,抱著她的劍,靜靜地坐著,什么都沒興趣的樣子。
褚小姐心里有氣,一個江湖女子,還擺什么架子,假裝什么大將風度?!
這小姐沖著奴婢冬雪使個眼色,冬雪就明白了,“下去!我們家小姐的馬車也是你這等低賤的人能坐的?”
紅花抬眼看著小姐,“我是良民,何來低賤一說?縣令大人愛民如子,既然如此,那在令尊眼里,我們就是這些良民,就如同他的兒女。”
“你還真拿自己當盤菜啊!還如同縣令大人的兒女!我呸!”冬雪大罵。
紅花一點都不生氣,反問,“你是奴婢,身份低賤,可我是良民,我和你不同。至于縣令愛民如子,這是大人自己說的。怎么,你是大人家的奴婢,你覺得這句話做不得數嗎?”
“你!”褚小姐氣氛得說不出什么。冬雪也不敢多說什么了。
紅花起身下車了,她在車門口說,“本來縣令大人吩咐,要我貼身保護小姐,不過,如果小姐不許,那我還是下車吧。不過,我們很快出了縣城地界,就要路過黑山了,那里可是聽說有土匪,我怕到時候來不及救小姐。”
說完,紅花關了車門,跟二師兄要了一匹替馬,騎馬跟著車。
她身著短打扮,頭發簡單地用帕子束著,一手握著韁繩,一手握著寶劍,英姿颯爽,與尋常女子不同。
送親隊伍中,不論是男是女,都要多看她幾眼。大家小姐雖然不多,但還是時不時能看見的,可這女武師,還是真少見。尤其,這女武師,還長得好看,還氣度大方。有人甚至偷偷議論,說這女武師,比縣令小姐還大氣呢。人家這待人接物、進退有度,像是更大戶的人家出來的。
這議論傳到縣令小姐的耳朵里,可把大小姐氣壞了,她就不服了。
這天,隊伍因為避雨耽擱了趕路,不得不在一個破廟里留宿。火堆生起來,眾人圍著火堆烤火,陰雨天氣,又到了晚上,都身上冷,圍在火堆旁,自然就閑聊起來。
雖然是圍成一圈,但是也涇渭分明。靠里的是褚家的少爺、小姐和貼身下人,靠外的是揚威武館的武師們,而靠門口的,是車夫、粗使丫頭還有普通奴仆。
大家聊著天,三公子褚文就開口說,“長夜漫漫,大家不妨說些有趣的故事吧。”
縣令家送親的是縣令的三公子褚文,他已經考中了秀才,也是當地的才子,而他妹妹褚云也是有名的知書達理的小姐。褚文是個書生,頗有些憐香惜玉之心,他在路上也借機跟紅花搭訕。褚文雖然相貌尋常,但也是個謙謙君子,他對紅花其實只是好奇多些,倒不是好色。
此刻,他耳朵聽著大家說的故事,卻隔著火光觀察這個叫裴紅花的女武師。她面容沉靜,喜怒不形于色,其城府與年齡不符。這不是故意裝的,這些日子,每天,她都是這樣。一般人能裝一時,裝不了很久,一直都是這樣,就說明,這女人的心智很強。
輪到紅花,大家起哄讓她講故事,連裴師傅都說,“紅花,講一個吧。你不是平時喜歡看書嗎?”
“呦,一個習武的女人,還會讀書呢?”丫頭冬雪出言譏諷。褚小姐矜持地微笑。三公子褚文不高興了,訓斥道,“冬雪,不得無禮!”冬雪見公子生氣了,趕忙低下頭。褚小姐不樂意了,“三哥,不過是個丫頭隨便說的話,干嘛跟個身份卑微的人計較。失了身份。”
武師們聽著都不舒服了,這三公子待人和氣,可這褚小姐,卻是眼高于頂,現在說這個,是說給誰聽的?
紅花倒是不生氣,“那好啊,我給大家說一個,三生三世,輪回的故事。”
“好啊,好啊,我就喜歡佛家輪回的說法!趕緊講來聽!”在門口守著的丫頭翠柳拍起巴掌來,連褚小姐的臉色不好都沒看到。
紅花接下來講的是自己曾經的前世。第一世的賣花女和舉人的故事講完了。翠柳已經開始啜泣了。
連冬雪都忘記了對紅花的嫉妒,紅著眼睛問,“那賣花女和秋公子,為什么不能在一起?實在不行,做妾也使得啊!如果真喜歡一個人,哪怕為奴為婢,只要能天天看見他,也是使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