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醫院初見,凌蘇就這么碰巧的出現在她面前,將一個蠻橫插隊的女人放倒。
那似曾相似的一幕,就曾讓史玉鏡腦海里突然浮起六年前一段記憶。
那是在法國機場,也是一個蠻橫的中年女人插隊,與一個戴口罩的年輕女子發生爭執,中年女人很是霸道,爭吵中拔掉了年輕女子的口罩,頓時女子一張有些駭人畸形的臉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中年女人一陣指指點點的嘲笑。
史玉鏡看不過去,就伸出一條腿將那蠻橫的中年女人絆倒,叫那女人摔了個狗吃屎,而后拉著那年輕女子就跑了。
后來她們躲進一個莊園,里面種著一小片香根鳶尾,藍色的花朵像是蝴蝶鋪成的海洋,清新醉人,她們兩個悠哉躺在花叢里。
“你是第一個不怕我的人,我們可以做朋友嗎?”那年輕女子艱澀的開了口。
“我叫史玉鏡。”她洋洋灑灑的笑,伸出一只手去,于她交朋友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凌。”年輕女子將手淺淺放在她的手心。
后來跟凌相處一段時間之后,才知道凌可真是孤僻怕生,孤僻的從來不跟陌生人說話,即便是天天帶著口罩,誰要多看她一眼,她就很敏感的躲開。
凌那樣抵觸外界,史玉鏡真擔心她遲早會悶出心里疾病,所以史玉鏡總是去逗她笑,在勤工儉學的時候也叫上她。
凌覺得自己很丑,很自卑,史玉鏡就買了一個很漂亮的面具送給她,告訴她,這樣就很美了,后來她就天天帶著。
凌總是很神秘,除了喜歡跟史玉鏡玩在一起,從來不會說起自己的事,史玉鏡不喜歡去偷窺別人的秘密,也從來不問,甚至不知道當年是什么原因凌突然就跟人間蒸發了一般消失不見了。
只記得見最后一面的那一次,凌握住她的手,慎重的說,“這輩子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史玉鏡笑,只覺得人生還這么長,凌怎會只有她這么一個朋友呢?而那時她也不知道那會是跟凌的最后一次見面。
而讓史玉鏡更是沒料到,六年后,再見凌,她竟會是如今這個模樣,一張臉已精致完美的叫人驚嘆!而史玉鏡也終于知道了凌的全名:凌蘇!六年,凌用了六年來整容嗎?
“你為什么要動小姐的東西?”
手腕陡然一痛,一個暴戾的聲音幾乎要刺破史玉鏡的耳膜。
史玉鏡吃痛,視線從凌蘇那張臉收回,看向突然出現的人,這人正是保鏢阿毅。
“阿毅,不準動我的朋友!”
阿毅這一聲極具震撼力的嘶吼將床上的凌蘇驚醒,凌蘇一見阿毅發怒的模樣,立下輕斥了一聲。
“可是……可是她偷看了你的資料!”
阿毅漲紅著臉,一把奪過史玉鏡手里那一沓病歷資料,狠狠將她的手一甩,險些摔她一個踉蹌。
“你都看到了?你還猜到了什么?”
凌蘇目光從那一沓資料一掃,眸光沉沉一暗,蒼白的精致小臉皺成一團,有一種內心最深處的秘密被人揭破的難堪,隱約間還透著一抹讓人不可揣摩的復雜。
“凌蘇,六年前,在法國你突然不告而別,就是因為這個嗎?”
史玉鏡聲音有些澀然,也為這個曾經的朋友感到惋惜。
凌蘇沒騙過她,她們的確是朋友,只是看著如今凌蘇這張臉,她實在無法想象凌蘇在這個過程所承受的痛苦。凌蘇天生身體不好,常年靠藥物維持生命,而那一場場整容手術做到今天這模樣,那煎熬痛苦非常人所想。
“六年前,我愛上了一個男人,我怕他看到我的模樣,就不喜歡我了,所以我斷絕了所有聯系,去了韓國做手術。”
凌蘇打量了史玉鏡好一會,才坐起身來,摸著自己的臉,像是陷入了回憶,淡淡的說。
“嗯,說。”
對方卻沒有絲毫驚訝,似乎就是在等她這通繳械投降的電話。
“你的條件我答應,請盡快派人去御園接史荷東!”再容得不猶豫,史玉鏡開門見山的說。
她曾經以為自己說出這個話的時候會艱難的要死要活,但事情到了火燒眉毛的這一刻,她的聲音反到是超出意料之外的平靜。
“上車。”
但還未掛斷電話,一輛熟悉的黑色邁巴赫就已經停在了身邊,玻璃門緩緩降下,封以紳那優雅貴氣的身形出現在駕駛位后面的座位上,他甚至紳士的下車,打開車門,一手抵在車頂護著她頭,讓她進去。
她眼睛里閃過一絲訝然,他居然出現得這么迅速!“這個時候,我怎會錯過看岑云世的好戲呢?我一直在附近,碰巧看著你。”封以紳瞇了瞇那雙老謀深算的狐貍眼,倒是直言不諱的解釋。
史玉鏡沒有說話,坐進了車里,封以紳修養良好,替她系上安全帶,這才上車,吩咐凱奇開車直奔御園。
……
彥琳按照史玉鏡的吩咐,很快就將史荷東扶到了御園的小側門。
“嫂嫂,你怎么跟他在一起?”
當見到史玉鏡和封以紳一同出現之時,彥琳小臉一瞬僵硬無比,那雙盯著封以紳的烏黑眸子滿滿都是敵意。
“彥琳,你想不想史荷東快點好起來?”史玉鏡扯了一抹笑,安撫的問。
“我當然想了,但這跟姓封的有什么關系?”彥琳眉頭擰得緊緊。
“只要你想史荷東盡快痊愈就夠了,其他的你不要多問,有機會我會跟你解釋,眼下史荷東的病不能再拖,懂了嗎?”史玉鏡握住她的手臂,眼中一片肅然和堅定。
緊接著凱奇便走過來扶靠了一半在彥琳身上的史荷東。
“史玉鏡,你這是在做什么?”
彥琳倒是很好打發,但史荷東卻不是那么容易對付,即便此刻他痛得身子搖搖欲墜,那雙聰慧的眸子卻依舊伶俐,“你跟岑云世商量過了嗎?你跟封以紳做了什么交易?我不接受你這個安排!”
“相信我,我只是做了一個對大家都好的決定。史荷東,你要快點好起來,我會等你好起來之后就一起回Y城看爸爸和媽媽。”
她靜靜的笑,神色和聲音都很平和,像極了電視里那些選擇自殺什么都無所謂的極端者模樣。
“史玉鏡,不要這么傻。”史荷東一手緊緊抓住她手腕,掙扎著想要掙脫凱奇的牽制,但他病的很厲害,根本無力掙脫。
“帶他走!”史玉鏡終是無情決絕的將史荷東的手扣開,冷靜的對凱奇說。
“史玉鏡……”
史荷東被凱奇拽上車之后,仍是不死心的抵住車門,凱奇一針扎在他手臂,那不知那針里的液體是什么,幾乎是立即見效,史荷東漸漸軟了力氣,只剩無可奈何的看了眼史玉鏡,而后像是陷入昏迷一般安靜的沉睡過去。
“我在封宅等你,別讓我等的太久。”
封以紳意興闌珊的看了史玉鏡一眼,他向來不是什么心懷憐憫之心的人,一切的事就像是在他的掌控之中一樣,話落優雅上車。
“史荷東學長……”
車子絕塵,彥琳似乎這才反應過來,小跑著追上去。
“如果你希望史荷東活下去,就不要管這件事,也什么都不要說!”史玉鏡一手攔住彥琳,聲音有些冷硬。
“嫂嫂,你到底想要怎么樣?你跟封以紳做了什么交換?”彥琳也是急了,但她不敢拿史荷東的命開玩笑。
“要是你想害死史荷東,今天的事你盡管告訴岑云世。”史玉鏡冷靜的麻木的看著彥琳,“如果你不想他死,就回去睡一覺,明天所有事都將有個完美的結局。”
話閉,她朝不遠處招來一輛出租車,將彥琳塞進了車里,決絕轉身進了御園。
“嫂嫂……”
背后彥琳哀傷而無可奈何的呼喚從車子里傳來,越來越遠,最后消失不見,一滴眼淚“啪嗒”掉在手背,冰涼刺骨,她狠狠一抹眼角,大步朝御園走去。
……
離史荷東被封以紳接走的半個小時后,御園再次迎來兩個人,一個很有趣的組合,一個霸道,一個儒雅,但都是大人物。
“岑總裁,你怎么來了?這位是?”
吳嬸喜出望外迎了出去,跟岑震打了招呼,但對他身邊的凌暮天卻不熟悉。
“吳嬸,在茶水間幫我準備茶水。”坐在客廳里看電視的史玉鏡起身吩咐著吳嬸。
“不必客氣,我們說兩句就走。”
岑震淡淡開了口,他對史玉鏡這種懂禮數的性子還是很贊賞的,但世事無常,很多事似乎冥冥之中就有定數,他今天來這里并不是什么好事。
“一杯茶水而已,岑總裁今天喝了這兒媳婦茶,也許以后就沒有了。”史玉鏡垂著眸子,從容不迫,繼續吩咐吳嬸,“備茶!”
岑震虎目微深,史玉鏡對他們的來意似乎心如明鏡,他嘆了一聲“也好”,徑直和凌暮天朝茶水間走去。
“岑氏已對外宣布進軍馬來西亞那個項目了。”
落座,凌暮天一手執起青白瓷茶蓋順著茶杯里漂浮的茶葉,打開了話題。
史玉鏡斟著茶,沒有說話,她一直在看電視,看新聞,她知道岑氏最新動向。
“馬來西亞那邊的人脈和政府問題,有我們凌家出面,后續不會出什么大問題。”凌暮天掃了史玉鏡一眼,淡淡補了一句。
“看來你已做好了打算,我們也就不多說了。”岑震虎目精銳,看向垂目搗騰茶具的史玉鏡,將手中一個文件袋放在桌上推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