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
正是用午膳的時候,兩大一小的坐在一塊兒吃飯,頗有一種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的感覺。
廟簡靜靜的吃著飯,冷峻的面容上帶著幾分淡淡的神色。
坐在他對面的秋樺悄悄的看了看他,溫婉的面容上帶著幾分的糾結。看到廟簡這副神色,她方才心中聚集的勇氣瞬間消失無蹤了。她也是發現了,廟簡的性子挺冷清,如果不同他說話,他一定不會主動開口,于是乎兩人一直便靜默不語的。
而且,現在是用飯的時間,正所謂‘食不言’,她也不好貿然開口。只是注意力一直在廟簡的身上,她還在思考著待會兒該同他說些什么,在他的心里她這個母親到底是個怎么樣的存在?
如果他不想搭理她又該怎么辦呢?
秋樺有些苦惱的想著,她這副姿態倒像是懷揣春心的嬌羞少女,正面對著自己的意中人不知該如何開口。但是,對面的那個可是她的親子,她卻像是小女孩兒一樣的患得患失,忐忑又緊張……
一旁的小溪兒似乎是不知道他們之間的奇怪的氣氛,她只管吃著可口的飯菜,還一心二用的給伏在她腿上的小貍喂些小菜,是玩的不亦樂乎的。
廟簡聽著她逗弄小貍咯咯的笑聲不由的看了過去,卻見飯菜都掉在了她的腿上,而小貍是就著她的衣袍將可口的菜肴吃了個干干凈凈的。反觀小溪兒,似乎是一點也不嫌臟的,反倒是覺得挺有趣兒的。
廟簡皺了鄒眉頭,“殿下……”
“誰是殿下?是禾清王殿下嗎?”小溪兒倏地抬頭看了他,兩腮吃得鼓鼓的,有些含糊不清的問道。
“好吧,溪兒,你吃飽了嗎?”廟簡看著她,神色有幾分的嚴厲模樣。
可惜,小溪兒是不怕他的,“還沒有呀。”說著,她夾了一大塊肉塞進了自己的嘴里,似乎是在證實自己的話語。
“那就好好吃飯,知不知道。”雖然他是神色有些嚴厲,但語氣還算是柔和。
只是,從前他同小溪兒相處時,她倒沒有邊吃飯邊同小貍玩耍的習慣,即便是給小貍喂食也是沒有發生過的。想至此,他是將小貍拎到了自己的懷里,“等溪兒吃好了再陪你玩好不好。”
“哈哈,祖母,你看廟簡叔叔雖然看起來很嚴肅,但是還是很溫柔的對不對。”
“咳咳……”秋樺輕輕的咳嗽了聲。的確,廟簡一直對小溪兒很特別,而且他的確也有溫柔的一面呢。
“吃完了去吧衣裳換一換。”廟簡低著頭,逗弄著趴在他腿上的小貍,臉上似乎是閃過別扭的神色。
午膳過后。
三人是在后邊的花園里喝茶賞花,禾清王府里的景致十分的好,倒不像是一座空閑了許久的宅子,而是經過精心打理和布置的宅子,也可見姬無傾對廟簡的重視程度。
花園里有一張翠綠色的石桌,上邊擺上了精致的點心和茶水,三人便圍坐在石桌旁。
小溪兒趴在石桌上,小手頂著自己的小下巴,靈動的眸子轉悠著,看了看左邊的廟簡,又看了看右邊的秋樺。見兩人一直不說話,她不由的撇了撇嘴。
坐直了小身子,看了看四周圍著花兒飛舞的蝶兒,她歡呼了一聲,便跳了起來去撲蝶去了。
一旁舔著爪子的小貍見狀,也跟了上去,兩小只鬧做了一團。
“小貍,你太笨了,把蝴蝶都嚇跑啦……”
“噓,別動,我馬上就可以捉住它了……”
見兩小只冒著身子像是蟄伏的野獸,下一刻便能將獵物收入囊中。
“小溪兒啊。”秋樺看著她們,臉上露出了笑容來。
廟簡也是看了過去,神色淡淡的,但嘴角似乎是掛著笑意。
“你……當真沒有想過要恢復自己的身份嗎?”秋樺轉頭看著他,捕捉到了他嘴角的那一絲柔和,有些小心的措詞道,“我說的不是王爺的身份,而是回到自己的親人身邊……”
“其實,你或許無法理解,親人什么的在我的心里并不是那么重要……從小我接受的都是服從和安于現狀的命令,沒有感同身受過親人或者溫暖,所以,這些在我看來不過是字面意思,并沒有什么實質可言。”廟簡徐徐道,“你不必難過,或者對我有所愧疚……因為我對你并沒有母親的概念,在我看來,你只是秋夫人,或者是王上的阿娘。”
聽聞廟簡的話,秋樺有些慌了,卻也很高興他愿意對她說這些,讓她了解他內心的想法。
“傻孩子,你這樣說卻是讓我更加的心疼了。我并沒有可憐你或者難過,相反的,我很高興,當初對肚子里的那個孩子傾注了滿滿的愛意……本以為他已經死了,但是他現在卻活生生的出現在我的面前,我很高興也很意外……”她站起身來走到了他的身邊,有些如釋重負的摸了摸頭,“我不是想彌補你或者讓自己心里好受些,我真的很想作為你的母親站在你的身邊,讓你感受那些溫暖。”
原本她還不知道該怎么表達自己對他的心情,可是現在她都想明白了,她是他的母親,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所以,她勢必要做出些一個母親該有的模樣來。
“我自十三歲便到了王上的身邊,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他的秘密。太后表面一副溫柔慈母的樣子,卻一直暗地里小動作不斷,王上那時隱藏很深,但我卻能夠感受到他心里的糾結和痛苦。所以,母親到底意味著什么呢……”
“這的確是上一輩的荒唐事情,但太后已經痛定思痛了,為她的所作所為付出了代價。我不知道該怎么說,那些事情的確很混亂,但并不妨礙為娘會愛著你的真心啊……”秋樺輕聲道,已經伸手將他抱在自己的懷里。
她不知道他從前都遭遇了些什么,但是從今以后她一定會慢慢的了解他,心疼他,愛他……
廟簡有些被動的靠在她的懷里,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突然想起,那時他剛剛到姬無傾的身邊作為太監的身份,隨著姬無傾悄悄去別莊探望這位秋夫人的事情。
那時這位秋夫人慈愛的摸著他的頭,臉上是溫婉而溫柔的神色,“看你年歲這么小,同無傾一般的吧,也是個讓人疼的。以后你同無傾便互相照應著吧,他的身邊也需要一個可心的人呢,我看你是個不錯的孩子……”
每次見面,這位秋夫人對他都格外的溫柔。
但是,正因為如此,他刻意拉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所以,他們也就很少接觸了。
可是,這一刻,心里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復蘇一般,將錯誤都拉回到了正確的地方……
被她抱著的感覺比想象中的還要溫暖一些呢……
“廟簡叔叔是在和自己的娘親玩抱抱嗎?溪兒也要抱抱!”撲完了蝶,一臉紅撲撲的小溪兒跑了過來,那雙狡黠的眸子瞧著秋樺將廟簡擁入了懷里,她果斷的亂入,從后邊抱住了廟簡的后背。
“……”廟簡。
“我好可憐的,娘親不能抱抱我,小老頭兒也不許我抱娘親……”
安雪宮里。
正陪著血雪睡午覺的姬無傾是打了個噴嚏,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俊美的臉上帶著幾分的小心翼翼,唯恐將熟睡的人兒給吵醒了。
好在身旁的人兒還在熟睡著,他也就松了口氣了。
替她掖了掖被子,他便悄悄起身了。
身邊沒了廟簡那個好幫手,他覺著有些不習慣呢,不過好在大多事情他都是親力親為的,倒也沒什么不妥之處。
出了安雪宮,外頭的陽光正好,讓人的心情也不由的好了起來。只是,往往有時候一個消息就能讓人的好心情染上半點塵埃——
“王上,公申靈兒那邊又鬧出了些事情。”輕鶴蹙著眉頭稟告著。
“哦?怎么回事兒?”姬無傾漫不經心的問道。人都被關起來了,他倒要聽聽看公申靈兒還能鬧騰些什么。
“地牢里死了三個侍衛,是被蠱蟲給咬斷了心脈。”輕鶴道,說起那件事情他也覺得詫異,不過公申靈兒身為舞國暗閣的少主的確不能小看了她的本事。
聞言,姬無傾是挑了挑眉,“真是一點都不老實,看來孤王讓她的日子過得太舒坦了些。”
地牢里。
潮濕而陰暗的地方,里頭的光亮也是昏昏暗暗的,一年到頭更是見不到一絲半點的陽光。就在這樣的地方,公申靈兒的身影看起來依舊是高傲清冷的。
不過見她的面容便是極為狼狽的,臉上臟臟的,墨色的長發也是胡亂的一團,讓人不忍直視,所以很難想象她是如何讓自己看起來依舊高傲清冷。
安靜的地牢中,傳來了一陣輕快的步子。站在地牢里的人似乎是被驚醒了一般,她轉過頭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一襲白色的身影慢慢的走進了她的視線。
他還是那般的俊美,一雙深沉的眸子似笑非笑,潔白的白袍讓他同這地牢格格不入的同時,卻又更加的讓人移不開眼睛。
“公申靈兒,你太不讓人省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