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是天公不作美,雪花徐徐的下著,驛館之中是被一片白色覆蓋住。
屋子里開了窗,窗前擺了一盤棋,一壺茶,他便坐在窗前,看著外邊漫天的雪地。一頭長長的青絲披散開來,直至地毯上迤邐著,同那繁雜的衣袍交織在了一起。
左丘黎夜有這般的閑情逸致,自然是知道了姬國王宮之中所發生的事情,而那正是他的手筆。如今姬無傾雖然是原地不動,可是他知道,他的心里該是亂作一團了。
“有時候你還真是狠心,明明那血后是你所看重的人,卻還要不留情的折磨她。”公申靈兒靠在墻邊看著他,又看了看窗外的大雪紛飛。
所以這才是她所了解的左丘黎夜,舞國的君主。
“折磨她嗎?本君分明是在歷練她,而且,本君倒想看看在姬無傾的心里,是她的命重要,還是他的顏面重要。”他把玩著黑色的棋子兒,“世人不是說他們兩人伉儷情深,不是說姬無傾如何的寵愛他的王后嗎?”
似乎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揭穿所謂的帝王之愛。
“君上切莫忘了自己的本意,而只顧著照著自己的興趣行事。”聞言,公申靈兒是忍不住提醒道。
“哼,難道你就不想看看結果嗎?”左丘黎夜轉頭看向了她,那雙舉世無雙的眸子中是一副了然。
公申靈兒是別過了頭,見外邊的雪下個不停,“如今那王后身中蠱毒之術,若是不盡早的給解除了,恐怕她的性命雖然無憂,只是這身子會徹底的敗壞了。想必這也不是君上想看到的結果吧。”
舞國一直以來在尋找著盲女,如今是找著了,對舞國有著至關重要的影響。她身為舞國的少主,有著監督君上行事的責任,在其位謀其政。
“這個自然,就看姬無傾如何抉擇了。”是選擇將小雪交給他帶回舞國解毒,還是將她留在王宮里等著被蠱毒折磨到沒個人樣兒。
公申靈兒慢慢的走在回廊上,細細的想著同左丘黎夜之間的對話。有一點可疑,可是她卻想不起來是何處可疑了,總覺得這件事不該是這么簡單的。
“少主。”見她走來,緋衣和晴書是迎了上來。
“可能打探到姬國王宮現在是何種情形?”那盲后如今怎么樣了。
血雪所中的是她所提煉的蠱毒之術,更為準確的說是一種蠱蟲。此蟲頗有靈性,自她吹奏起蟲曲之后那蠱蟲便蘇醒了過來,在血雪的體內作亂。
便是那日她潛入王宮之中醉翁之意不在酒時讓晴書和緋衣偷偷埋入花園之中的杰作,此時已經在那盲后的身體里大顯神通了。
“回少主的話,我們悄悄潛入王宮之中倒是不難,只是那安雪宮守衛嚴密,恐怕不好打探。”晴書認真道。
“不若奴婢喬裝打扮一番去安雪宮走一遭,勢必為少主將事情打探清楚。”一旁的緋衣似乎是有什么妙計,臉上帶著幾分得色。
姬國王宮。
空中飄著雪,大片大片的似鵝毛。雪花徐徐而下,打在她的臉上,冷冷的。
她就站在廊道上,微微前傾著身子,在冷意的促使下,身體里的疼痛和燥熱似乎都緩解了不少。只是身上的衣衫是濕了,連帶著她的小臉兒也是被雪給打濕了。
她無力的靠在石柱上,任憑風雪席卷她的身體。
總覺得自己有些不對勁兒呢,身體軟綿綿的沒什么氣力不說,連帶著鉆心的疼痛就像是蟲子在自己的心口撕咬一般。一雙手腳是冰涼的,心里卻只覺得熱得很,熱得有些煩悶。
她該是中了毒了吧,雖然不知道是什么毒,總歸不會是姬無傾哄她時所說的風寒那樣簡單。
正想著,心口處是血氣上涌,嘴里涌上了血腥味,鮮紅的血不可抑制的從嘴角滑落,所落之處皆呈現出了朵朵暗紅色,妖艷得幾分詭異。
她靠著石柱扶住自己的心口,嘴里邊是被血腥味兒完全達到占據。她的眼似乎有些濕潤,眼中滑落出了什么,順著臉龐緩緩向下滑過,難道是眼淚嗎?
“血兒……”是誰在呼喚她。
還未反應過來,一雙手已經將她輕輕的擁入了懷里,疼惜的撫摸著她的秀發。
原來是姬無傾,生病以來,似乎連反應都變得遲鈍了很多。
“為何站在這里,若是覺得熱,叫人打開寢宮的窗戶便是了。瞧瞧你,連衣服都給打濕了。”姬無傾是無奈的數落著她,伸手將她嘴角的血跡慢慢擦拭著,而后是一路向上的,將她眼角的血跡也擦拭了去。
血雪就這樣睜著一雙空洞的眸子面向著他,紅色的眸子轉動著,帶著幾分詭異的光芒。
“想出來透透氣罷了。”她輕聲道,聲音是幾不可察的透著柔弱。
她知道,她的身子恐怕是不好了,這種無力的感覺還是第一次呢。就算是當初姬國的鐵騎踏平余國的時候,她都未曾有過的感覺。
“生病了便講究些。”說著,那只大手是悄悄的移到了她的脖頸處,手指輕輕的戳中了其中的一個穴位,懷中的人兒是徹底的歪倒在了他的懷里,沒了聲響了。
“若是疼痛難忍,倒不如在睡夢中糊里糊涂的度過。”
當她再次有意識的時候已是三日后,她向往常一樣睜開了眼睛,還是那般的無能為力。感覺眼睛是被敷上了綢緞,透著奇詭的濕意。
她試著伸手觸碰,卻被一只溫暖的大手擋住。
姬無傾側躺在床邊,俊美的臉依舊,依稀有些憔悴模樣,他靜靜的看著血雪卻是一言不發。
“王上……姬無傾?”血雪沙啞著嗓音,嗓子干干的,發出的聲音如離群的孤鳥的哭泣。
姬無傾卻是翻身下床,他倒了杯水,伸手攬著血雪的腰將她輕輕往上一拖,然后水送到了她的嘴邊。血雪喝完了水無力地喘息著,方才不過是喝了點水,仿佛是用盡了她的氣力,而且心口處連著呼吸似乎也是痛的。
眼角控制不住地滑落了水汽,沿著她的發,落到了枕頭上。
姬無傾拿著手帕溫柔的擦拭著她的臉上紅色的劃痕,“血兒,可好些了?”
“子傾,我怎么了……”血雪有些有氣無力地問道,她覺得自己身上軟綿綿的,不僅使不上勁兒還很難受。
“沒事,都會好起來的。而且,孤王會讓左丘黎夜百倍奉還的。”姬無傾伸手觸碰著血雪覆著黑綢帶的雙眸,指尖輕輕地劃過,溫柔到了極致。
果然是左丘黎夜下的手嗎?
她分神的想著,是沒什么力氣在問些什么了。
之后,姬無傾親自照顧她吃了粥,喝了藥,最后依偎在她身側輕聲哄著她睡覺。
血雪感受到了姬無傾的體貼和溫柔,她乖乖的再次陷入了沉睡中。
姬無傾靜靜的凝視著血雪的睡顏,她睡得很沉,呼吸很輕,身子微微起伏著。但是,她的眼角卻是不適宜的滑落了血紅色的淚珠,淚珠輕輕滑落,流下紅色的痕跡,很是詭異。
他伸出手擦拭著,溫柔地觸碰著。
血雪睡得很不安穩,她迷迷糊糊的感覺有一只小手在她的臉上滑動著。那只手很頑皮,它輕輕地戳著她的臉頰,輕輕地捏了捏,似乎尤覺不夠伸著指間在她的臉上畫畫。
“小溪兒……”
血雪無奈地開口喚著小女娃,小女娃立刻住了手,她像是犯了錯的孩子,可憐兮兮地嚅嚅道,“娘親,是我把你弄醒了嗎?溪兒不是有意的,你別生氣。”她小心翼翼地拽著被角,連聲告饒,表情煞是惹人憐愛。
“對,娘親就是生氣了。”血雪柔聲逗弄著她,奇異的恢復了些氣力,說起話來也是清楚了些。
“娘親別生氣。”小溪兒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床,她枕著血雪的肚子,委屈求饒道,“娘親身體不好,不生氣啊。溪兒可是看小老頭兒走掉才偷偷溜進來的,所以娘親別氣,溪兒哄你睡覺好不好?溪兒一定比小老頭兒哄睡覺哄得好!”
她弓著小身子,腦袋一動不動地趴在血雪的肚子上,嘴里信誓旦旦。
“好啦,我不氣了。”聽著小溪兒越發不著調的話,血雪嘆息著。“現在是什么時辰了,你已經下學了嗎?”
“這個……”小溪兒支吾著,小腦袋里迅速地轉著彎。“今日下雪,所以溪兒便提前下學了,娘親。”
“你是不是自己一個人先跑出來的?”
“娘親,是娘親!”聽血雪口氣不善,小溪兒果斷的先下手為強,“聽說娘親病了,溪兒哪里還有心思上課,自然是馬上跑回來看看才放心。”
她才不會告訴娘親,其實她是被小老頭兒給隔開了,不叫她見娘親,所以她便瞄準了機會,趁著小老頭兒不在的時候立刻溜了進來。
“是真的嗎?”血雪心中好笑,小溪兒不知是隨了誰的性子,這樣說謊都不臉紅害怕的。
“當然了,溪兒最不會騙人了。”小溪兒立刻信誓旦旦道。她隔著被子用臉蹭著血雪的肚子,撒著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