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流穿梭,綴著流蘇的馬車慢慢的停在了街道上的一角,左右護衛拉開了架勢,引得民眾不由的離遠了些。
不多一會兒,車簾被挑起,一個男子先行下車,他似乎是隨從,穿著簡單,深藍色的裝著,那張容顏是亙古不變的冷峻。這般姿容卻是個隨從,讓眾人不由的有些好奇這馬車之上的是何人了。
廟簡在馬車下恭候,另一個男子也下了馬車,穿著也是簡約得體的,他的手里執著折扇,黑色的折扇在他的手中搖擺著,輕輕的拍打著他的另一只手,還頗有節奏的。
他的嘴角似乎是銜著笑意,若有若無的,溫溫淡淡的。似是純良,墨色的眼眸卻是深不可測。
他站在原地,身旁的廟簡是緩緩的向墻角走去,那里瑟縮著幾個小娃娃,渾身上下是臟兮兮的,手里還拿著啃了幾口的饅頭,有些怯怯的看向那些突然到此的人。
“你們別怕,我會保護你們的,待會兒把他們打個落花流水。”其中一個小女娃對那幾個小娃娃安撫道,語氣里是頗為的厲害,像是這幾個娃娃的頭頭一樣。
“嗚嗚……我害怕……”其中一個小女娃卻是哭了起來,連帶著手里的饅頭也掉到了地上打了幾個滾。
“好啦,你別哭了,會沒事的……只要找到我娘親和爹爹就好了,他們會好好照顧我們的……”
正說著,廟簡已經走近,將幾個小娃的話聽在耳中,臉上是沒什么表情的,“小主子,您也該是玩夠了吧。”
聽到這話,還忙著安慰小娃娃的小女娃是倏地抬起了頭,看向了站在不遠處的廟簡。
“廟簡叔叔!”她不可置信的站了起來,而后是跑到了廟簡的身旁,臟兮兮的小臉上還是能夠分辨出些許的驚訝表情來。
“小主子,主上在那邊等著你。”廟簡看著小女娃臟兮兮的小臉,不復以往可愛頑劣的模樣,不過所幸那雙眸子倒是透亮的,像是盈盈的明珠,不惹半點塵埃。
“小老頭兒也來了嗎?”聞言,她是費勁兒的伸著脖子看了看廟簡的身后,果然見某小老頭兒站在那兒,手里的折扇輕輕的拍打著自己的手呢,而且還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廟簡對小女娃‘小老頭兒’的稱呼也是面不改色,冷峻的臉龐沒什么動容。
“不要,我才不要過去,他萬一要揍我怎么辦?娘親又不在這兒,他一定會背著娘親揍我的。”小溪兒是果斷抱住了廟簡的腿,似乎是找到了有力的靠山。
小女娃的手是臟兮兮的,雖然廟簡是一襲深色的衣裳,可是也是擋不住她小臟手的蹂躪留下了更加深重的臟痕跡。
那邊姬無傾是上了馬車,廟簡是將小溪兒給抱了起來,也是不嫌棄她渾身上下臟兮兮的。
“等等,他們怎么辦?”小溪兒是得寸進尺的扒住了廟簡的衣襟,還不忘回頭看了看瑟縮在墻角的那幾個小娃娃,那幾個小娃娃也是忽閃著眸子疑惑的看著。
“小主子放心,我們會將他們安頓好的。”廟簡道,一副公式化的模樣。
“安頓?怎么安頓?”小溪兒還是不大放心的模樣,小臉上滿是認真的問道。
“好吃好住,找戶人家收養他們。”廟簡道。
“不好,如果那戶人家待他們不好呢?非打即罵,還不如做乞丐來得逍遙呢。”小溪兒是扒拉著自己的手指,小臉上滿是不認可。
廟簡依舊神色不便,只道,“小主子以為該怎么安頓?”
“這個啊……我不知道啊。”她一副無辜的模樣,“廟簡叔叔覺得該怎么辦呢?”
“將他們帶在身邊是不妥的,所以小主子還是從長計議吧。”廟簡道,是不動聲色的看穿了這小女娃的心思了。
“……”小溪兒繼續扒拉著自己的小手,突然感覺她好像是抱錯了大腿。
夜晚。
屋中一片稀黑,姬無傾立于窗邊,窗外燈火幽暗,朦朧中透著幽幽的光。似遙遠的星辰,只見淡淡的光輝。
“主子,據探子回稟,舞君近年來都在暗中尋找盲女,只是一直未果。”屋子里響起廟簡的聲音,他的聲音不帶任何的情緒。
“尋找盲女,這其中有什么玄機?”
“似乎和舞國所培養的‘不死軍隊’有著密切的聯系。”
“廟簡,孤王想要的是肯定的答復。”姬無傾淡淡道,眸子中孕育著深不可測的一團霧氣。
“是,奴才知道。”
左丘夜黎,不死軍隊,引魂術,盲女……血兒。
“小老頭兒,你在里邊嗎?”門外傳來了女娃兒稚嫩的聲音。她大力地拍著門,砰砰的直響,嘴里還直嚷嚷著小老頭兒。
門開了,小女娃警惕地伸進了小腦袋。
屋里亮起了燭火,小溪兒也不害怕,她邁著小步子輕快地向姬無傾跑了過去。她扯著姬無傾寬大的袖角,“小老頭兒,你在想什么?我們什么時候去找娘親?”她抬著頭,看著姬無傾的沉思。
“怎么,現在是不怕我會揍你了嗎?”姬無傾總算是低下了頭,看著那個小不點扯著他的袖角。
“嗯……如果你敢揍我的話,我就……我就哭給你看。”她也是抬頭看著他,小臉上肉嘟嘟的,眸子里時候泛著狡黠的光芒。
“哭給我看有什么用?血兒又不在這兒。”姬無傾依舊平靜,臉上沒有半點的笑容。
“小老頭兒,你的表情可真難看……你別難過了,娘親會回來的,她舍不得你的。”見姬無傾沒有反應,小溪兒轉動了眼睛,人小鬼大的安慰起了他。
“嗯?說得好聽,她該是舍不得你吧?”她的心比誰都狠,比誰都硬,不是嗎?
“不是的,小老頭兒。娘親舍不得你的,溪兒知道娘親是舍不得你的。你要相信我。”小溪兒急了,她用力地扯著姬無傾的袖子,急的不知道該怎么說才好,“就像是我曾經問娘親,為什么愛吃魚卻從來都不吃魚。娘親說,她一吃魚就會被刺扎到舌頭,每次都是這樣。然后……然后她就再也不吃魚了。”
小溪兒巴巴地說了一堆,姬無傾終于有了些反應。他低頭看著小溪兒,“你究竟想說什么?”
“我……我,對了,小老頭兒你就像是母后愛吃卻不敢吃的魚,母后一定是怕痛,被魚刺扎到痛。”小溪兒扯著嗓子,說得她自己有些迷迷糊糊的。
可是這席話無疑對姬無傾來說,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哎呀,小老頭兒,你怎這么笨呢!難怪她不告訴你。”小溪兒看著姬無傾毫無反應的模樣,氣呼呼地跺著腳。
實際上,姬無傾為著小溪兒的這番言論陷入了深思。
天空滿布陰霾,如一點墨溶于清水之中,漸漸的形成了化不開的陰影。并沒有下雨,反而有些干燥,天際布滿了薄薄的紗霧,一切景物仿佛海市蜃樓。
不知此時身處什么地方,只覺此處頗為偏僻,樹林圍繞,走了許久也未人家。
終于,一家客棧屹立于不遠處,也是冷冷清清的,只有燈火在門前晃動。
進入客棧之后,聽到了馬匹的聲響,想來這客棧之中也是有來往異客在此歇息的。車夫將馬車停在了院子里,血雪自馬車而下,已經是換了一身裝著,素凈的衣裙,看著是樸素了不少。
“你今晚便在這里等我吧。”她對著那車夫道,而后便走入了客棧之中。
車夫是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不見其面目,只露出了黑色的頭發。他靠著馬車上,縮著身子自始至終是沒有絲毫的聲響。
客棧里是靜悄悄的,墻壁上掛著幽幽的燭火,有些朦朦朧朧了的讓人看不清。
不過這對血雪來說并無大礙,她照舊是直直的走了進去,倒是里頭昏昏欲睡的掌柜見到有客上門,臉上是樂開了花。
“這位小姐可是要住店的?我們店里還有熱菜熱飯,洗澡書也會為您一應俱全的準備好的。”那掌柜殷勤的迎了上來,狹小的眼眸還若有如無的將這打扮樸素的少女給打量了一番。
“掌柜是怕我付不起銀兩嗎?這般看我。”血雪也是盯著他看,眼眸中沒有絲毫的溫度。
“看小姐說的,不知道小姐有什么吩咐?”那掌柜連忙收斂了自己的視線,“只是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小姐這副身子骨怎么跑到這兒來了,未免不安全。”
“一個人走南闖北的慣了,請給我準備間房間吧,飯菜送到我屋里去。”血雪不動聲色的‘打量’著,感覺著客棧頗有蹊蹺。
“這好辦,您先回房,好菜好飯隨后就到。”那掌柜道,賊眉鼠眼的表情卻是有些怪異。
血雪點了點頭,便上了樓去。
不消一刻她的眼眸又恢復如常,迷幻之術用得太過尋常,她的身子也是受不住的。只是這客棧,她得提高警惕才行。
去往了房間里,屋子里是拮據了些,有些潮濕了,還透著些許的霉臭味。
樓下,客棧里的掌柜和打雜是在鬼鬼祟祟的談論著什么,只是他們的對話一字不落的落入了旁人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