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習習,她抱著腿坐在馬車外邊的板子上,板子上置了柔軟舒服的毯子,她的腿上也蓋著暖和的毯子,伴著這夜風倒也不覺絲毫的冷意。
馬車裡,鈺芷是累的睡了過去,她靠著簾帳若有所思。
根本睡不著,只想馬上到達覃城,到他的身邊去。
她捏了捏手裡的玉佩,玉佩暖暖的。那是她出入王宮時,他送給她的玉佩,是精緻的鳳鳥圖案,她一直都留著。
輕輕的,是靈音靠近了她的身邊,血雪微微擡起了頭,“怎麼不歇會兒。”只等天際微微泛白,他們便要馬上趕路了。
“不累。”靈音輕聲道。
他靜靜的站在馬車旁,就站在血雪的身旁,一副守衛的姿態。
血雪輕輕的握著手中的玉佩,也是沒了聲響。靈音低頭看著她的動作,那雙處變不驚的眸子中似乎是劃過一絲深意。
覃城,位於姬國和舞國之間,兩國的交界便是覃河。
覃河以北是姬國,覃河以南是舞國。
如今姬國的軍隊便駐紮在覃城之中,城中的氣氛也顯得凝重了不少,城中人口並不多,如此當他們進入覃城之中時,城中便顯得安靜了不少。
一行人馬浩浩蕩蕩的去往了王上所駐紮的地方,依首禮府。
下了馬車,血雪反而是鎮定多了。本以爲自己會很急很慌,現在她反而是不急了……
她一路走來,府裡的人不多,很是清淨的。這樣很好,很適合他休養身子。
府中的下人雖然不知道這個突然到訪的女子是何人,但都極爲有禮的低下了頭,退到了路邊讓出了路來。見這位貴人氣質不凡的,他們也不敢多看,只匆匆的一瞥。
終於來到了他所在的房間,血雪稍稍停頓了步子,突然有幾分的猶豫。
他現在在做什麼呢?
是睡著了還是醒著,他知道她已經到了嗎?
這猶豫也不過一小會兒的功夫,她擡了步子,正要推門而入。
“你是什麼人?不知道不能隨意打擾王上嗎?”
一聲屬於女子的嬌呵,帶著幾分的盛氣凌人,彷彿是天之驕女。
那女子身著不凡,擡著步子走了過來,腳邊是綾羅綢緞的華麗裙襬,隨著她行進的步子像是濺起的水花。
她的身後跟著四個侍女,倒像是來給自家主子撐場面的。
“得你說不許。”血雪也沒生氣,而是平靜道。
“那是自然,本小姐作爲城主的女兒芩昕,這個覃城的半個主子,自然有義務負責王上的安危,此番王上受傷,本小姐特意來照顧的。”她怒了努嘴,臉上的表情帶著幾分的不可一世,好似自己是這府裡的女主子。
這般說起來,她身後的侍女手裡的確是拿著藥瓶和水盆,似乎是要進去伺候姬無傾。
“你照顧姬無傾?”她挑了挑眉,嘴角露出了一個危險的弧度。
“好大的膽子,王上的名諱是你能夠叫的嗎!”那城主家的小姐是怒聲道。
“聒噪。”血雪蹙了眉頭,這女子這樣吵,姬無傾還能休息好嗎。想著,她已經擡了手要推門而入,決定不去理會這個城主小姐。
“哪裡來的刁蠻女子,竟然無視本小姐的警告。”說著,這不可一世的小姐便要上手去推搡血雪。
然而,她的手還沒碰到血雪便被靈音手中未出鞘的劍毫不憐香惜玉的拍打了下。“下次可不是這麼簡單,而是剁下你的手。”
“你……”芩昕被嚇了一跳,不由的縮了縮頭。
“沒想到是血後孃娘來了,有失遠迎了。”一襲儒雅的藍色走了過來,如同蓮花般清雅的男子。
“落華公子。”血雪顯然是有些意外的,她轉過了身子,那人的確是落華啊,那樣淡雅的氣質和聲音。
“好久不見,娘娘。”落華慢慢的走近,讓身後的小童將藥遞給了她,“請進去爲王上換藥吧,正巧了是換藥的時候。”他彬彬有禮道。
“嗯。”血雪接過了藥,也沒多說什麼,現在可不是敘舊的時候,她輕輕的推開了門走了進去。
然而,方纔還頤指氣使的芩昕是傻眼了,“她……她是王后?”王后不是遠在錫城之中的王宮裡嗎,如何會突然到了覃城?
而且,並沒有接到王后會到來的消息……
“不過姑娘是沒機會向王后娘娘道歉了。”落華的話中蘊含了深意。
芩昕是不禁抖了抖身子,“落公子這是什麼意思?本小姐不是故意的,我怎麼知道她是王后……”她扯了扯嘴角,努力顯出自己有禮來。
然而,不遠處是兩個侍衛慢慢的走了過來,不由分說的便將她給架了起來,動作粗魯毫不憐香惜玉。
“你們做什麼?放開我!你們這是做什麼,懂不懂規矩了……”芩昕是慌了,莫不是那個王后指使的。
“小姐忘了,王上說過,若是你再進府將你丟出去!”侍衛冷冷道,而後是不再說話迅速的往大門去了。
換句話說,他們之所以會放她入府就是爲了將她丟出去。
那邊,血雪放慢了步子進入房中,房裡靜靜的,也不知道姬無傾是醒著還是睡著。
她捏緊了手上的藥,房中是淡淡的藥味兒,苦澀的,夾雜著些許清冷的氣息。
她摸索著走到了牀邊,耳邊搜索著姬無傾的呼吸,鼻尖辨別著他的氣息。只聽他的呼吸緩緩的,輕輕的,似乎是睡熟了。
姬無傾……
她站在牀邊,感覺這人就睡在她面前的牀榻上。
她伸出了手來,素手竟是微微顫了顫,慢慢的移到了他的面容之上。
雖然看不到他的面色如何,不過入手的肌膚是極爲的細膩,唔,手感不錯。
只是下巴那處有些鬍子拉碴的,細細的刺著她的手心。
也不管他是醒著還是睡著,她慢慢的依偎在牀邊,額頭輕輕的靠著他的胳膊,心變得安靜了。
覃河以南,舞國所駐紮的營帳之中。
左丘黎夜坐在桌邊,看著姬國眼線那裡傳來的消息,他的眸光微微一收,鳳眸輕輕一挑,那是掩藏不住的魅惑之美。
“小雪她已經到了,就在一河之隔的覃城裡。”他放下了紙條,眸光看向了坐在那的男子。
那男子聽聞這消息也不過微微擡頭,嘴角是倨傲冷漠的弧度,“姬王和姬王后果然是伉儷情深,也不知是福是禍。”帝王之家被感情所左右,並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正因爲如此,打敗姬無傾才更加有趣兒不是嗎。”左丘黎夜反而是笑了起來,彷彿勝利就在眼前。
“那舞君接下來想做些什麼呢?”看到左丘黎夜似乎是勝券在握,丹瀛問道。
他知道左丘黎夜想要血雪,兩人此番合作也不過是相互利用罷了。所以,他想看看左丘黎夜是否已經有了完全的準備來對付姬無傾。
“接下來嘛,讓我們拭目以待好了。”左丘黎夜彎了彎脣角,嫣紅的脣瓣像是紅豔的花瓣,分外的奪目。
小雪啊小雪,他該怎麼讓她回到他這兒來呢。
“聽說君上那兒來了一位貴客。”公申靈兒看著營帳外的景色,外邊的天空廣闊,不過同她似乎是沒什麼關係的。
算算日子,那盲女也該多了覃城了吧。
“少主的消息好靈通。”月長老微微一笑,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她。
今日少主是越發的沉默了,總覺得她豔麗的容顏下似乎是隱藏著什麼。卻叫他有些看不透了,他們的少主也慢慢的變了。
“別拐彎抹角了,你應該知道,暗閣裡有我的心腹。而且,本少主又不是犯人,又不是罪人。”她將手上的書遠遠的扔到了桌子上,神色有些不耐和無言。
月長老也不生氣,反而是柔和道,“既然如此,少主也應該知道那位貴客是誰吧。”
“看來血雪也是到了吧,連丹國的太子都已經來了,這場爭奪戰也該拉開序幕了。”她忽然有些期待了,這個盲女最後會屬於誰,或許確切的來說,會被誰所利用。
若是認真想起來,這種爭奪也是一種悲哀不是嗎?
“我們便好生的觀戰吧,少主。”月長老一副要看戲的悠閒模樣,若是血雪見了估計會嗤之以鼻,或者不以理會。
她可不想被人當猴子一樣觀賞呢。
依首禮府。
落華站在遠處看了看緊閉的房門,血雪已經進去許久了,也不知道她給姬無傾換藥了沒有。
畢竟姬無傾的傷勢可不輕……
也罷,那是他們夫妻之間的事情,他還是不要多管的好。
房裡,血雪是漸漸的睡了過去,而後又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
醒來之時,似乎有一隻手在她的臉上游走,輕輕的……
她突然清醒了很多,她不過是想靠在他身邊呆會兒的,沒想到竟然睡著了嗎?
她不由的想坐起身子來,然而身旁的那人是有了動靜了。他大掌完全的握住了她的臉頰,“你瘦了,而且手感也沒以前好。”
言外之意便是她的臉糙了不少……
他的話讓血雪的動作微微一愣,她抿了抿脣,卻是沒說話。
沒想到他同她說的第一句話是這樣的,心中一絲浪漫的期待瞬間破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