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終于解開了困擾自己近一年的困惑,心里卻又升上了另外一個疑惑,那就是乾隆為什么要將百花樓這么龐大的勢力交給棠兒打理呢?他為什么這么信任棠兒?難道二人之間,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遺憾的是春梅也無法為他解惑。
和珅相信春梅不會騙他,這么隱秘的事情,傅恒都未必知道,何況春梅。想要解開疑惑,恐怕只能當面去問棠兒了。
本想第二天一早就去找棠兒問個清楚,乾隆卻沒有給和珅機會——“高公公,主子這么急召我進宮何事啊?”
一邊跟著高無庸往門外走,和珅一邊好奇的問道。高無庸是后宮品級最高的太監之一,在所有太監宮女里邊,屬于最頂峰的存在,除了壽康宮伺候了老佛爺近三十年的老總管外,再沒有其他太監可以凌駕于他之上。他能親自過來傳旨,可見在乾隆的心里邊,真是十分重視和珅,這也讓一直有些擔心的伍彌氏等人徹底放下了心。
“楊應琚進京了,被關在獄神廟,”高無庸在和珅的攙扶下上了轎子,一邊拉了和珅一把,一邊說道,語氣頗有些沉重。
和珅馬上就想到了一個可能,也不避諱,問道:“可是南邊的戰事出了問題?主子爺不會這就派我出京吧?”
“有可能,”高無庸點了點頭,皺了皺眉頭說道:“安德烈跟安東尼一大早就求見主子爺,估計是知道你出獄了過來鬧,主子爺沒見他們,打發五王爺去應付他們。這兩夜主子爺睡的不踏實,估計是在擔心南邊的戰事,俄國人那邊也是個麻煩,越早解決了緬甸的問題,主子才能騰出手來應付俄國人的威脅。聽主子跟六爺和延清大人他們議論,已經決定派明瑞大人出任云貴總督了,福三爺出任飛軍翼長,至于善寶你怎么安排,倒是還沒說過,想來這次入宮會說……瞅主子爺的意思,估計今年你又沒法子留京過年了,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一直以來,善寶都沒有因為高無庸是個閹人而對他“另眼相看”,所以,高無庸便也投桃報李,屢屢照拂于他。兩人宮內的時候雖然并不經常說話,但是私底下的關系非常好,這在所有太監都不敢私交大臣的情形下,不能不說是個異數。
又要出京了么?和珅非但沒有感到不舍,反而隱隱覺得有些興奮——京城雖然繁華,畢竟人多眼雜,好多事情都受約束,倒不如出了京城,天高皇帝遠,海闊天空任遨游來的自在。再者一說,在如今這個最是注重軍功的年代,能夠參與到對外戰爭中去,不但可以滿足后世自己殺敵報國的渴望,還能立些功勞,掙個封妻蔭子的功名,不失為一舉多得的事情。他從來不懷疑自己的能力,而且,他在軍中一直沒有什么影響力,這一次,他要抓住機會,建立自己的威望,招募一批忠貞之士,為了未來可能的變故做準備——他從未想過背叛乾隆,但俗話說伴君如伴虎,昨天劉統勛跟他說的一襲話,徹底打消了他對于乾隆的輕視之心。做為一個來自后世文明世界的人,只要有一線可能,他都不會將自己的命運徹底交給另外一個人掌握。
“謝謝高公公,若是真的如您所料,我家里的事情,還請高公公多費心!”
“這自是應當的,倒是你,兵兇戰危,千萬要小心!”高無庸叮囑一句,掀開轎簾看了一眼,發現已經快進宮了,便不再說話,閉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和珅也不去打擾他,默默的想著心事。
天空陰了許久,甚至還打了春雷,卻沒下雪,也沒下雨,到了今兒個早起時,天空已經放晴,彷佛前兩天的陰云是給人們開了個玩笑。
和珅到養心殿的時候,已經巳時中了。殿內除了阿里兗外出辦差未歸外,傅恒,弘晝,劉統勛,于敏中都在。劉統勛一個人坐在杌子上,傅恒他們三人都在旁邊站著。乾隆盤腿坐在暖炕上,身子挺的筆直,板著臉,猜不透想些什么。
“奴才和珅,給主子爺請安,愿主子萬歲萬歲萬萬歲!”和珅掃了一眼,不敢怠慢,跪倒在地請安。
“起來吧……楊應琚的事情,就按剛才咱們商量的辦,你們先跪安吧,老五和春和留下!”乾隆說道,待劉統勛和于敏中出了殿之后,這才又沖和珅道:“關了兩天,瞧你氣色不錯嘛?早知如此,合該多關你幾天才是!”
“主子恕罪,奴才知錯了!”和珅明知到乾隆在跟自己開玩笑,忙裝出一副惶恐的樣子跪倒在地上,老老實實說道:“這一回奴才又闖了大禍,給主子添了麻煩,本以為必死,想不到主子寬宏大量,恕了奴才,恩情可謂比天高,比海深,奴才粉身碎骨都沒法報答,只有鞠躬盡瘁……”
“怎么,自比諸葛孔明,是說朕是后主劉禪么?”乾隆冷哼一聲打斷和珅,瞪了駭然失色的和珅一眼說道:“行了,少拿好話哄朕,拿朕當三歲孩子么?真的有心,就趕快給朕弄好云貴專線,把莽紀覺綁來見朕!”
“主子……”
“楊應琚進京了,聽說前線莽匪正在集結兵力,李時升按兵不動,大戰一觸即發。消息來往費時費日,現在也不知道前邊到底是個甚么情況,朕心難安,準備派明瑞出任云貴總督,你任隨軍參贊,專司統籌云貴專線事宜。另外,朝廷要成立一個狙擊營,人員由西山銳健營抽取,人數暫定一百,由你出任統領,負責訓練作戰事宜,琳達出任你的副手,已經先一步隨明瑞去西山挑選人員,明日隨你們一同出京。”
這么快?還真讓高無庸猜中了。
和珅的心撲騰了一下,想到一個問題,囁喏的道:“聽說琳達公主只造出了一只狙擊槍,現在就走,是不是倉促了些呢?”
“這不用你擔心,主子明照萬里,早就想好了辦法,從火器營中抽取經驗豐富之人,和你們一同出發,一邊南行,一邊造狙擊槍。從德州走水路,等到換陸路的時候,估計就造夠需要的狙擊槍了。”傅恒解釋道,看了乾隆一眼,見他點頭,接著又道:“這一回你責任重大,不可再犯孩子氣,遇事多動動腦子,多問問你大哥……主子饒你一次已是萬幸,不可心存僥幸,再有下次,用不著主子出手,為父先宰了你,省的我富察家受你所累,明白么?”
和珅這才明白為何乾隆要將劉統勛和于敏中都打發出去,單單留下了弘晝和傅恒,原來自己已經被他視作了自己人,思量著正要說話,聽乾隆突然開口說道:“你義父的姐姐是朕最敬愛的皇后,一直以來,他們這一脈朕一直視作家人。前次春和曾經答應過要將你收入族譜,問朕的意見,朕一直沒有答應,非為別的,朕還想再看看,結果嘛,雖然你小錯不斷,大錯也沒少犯,不過倒也并不辱沒了皇后的家族,所以,今天朕做個見證,允許春和正式將你錄入富察族譜,賜姓富察,與富察一脈榮辱與共。至于你阿瑪所遺留下來的車騎都尉世職,由你弟弟和琳承襲!”
皇帝做主,改姓富察?怎么跟唱戲似的?
和珅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怔怔的看著乾隆,模樣跟傻了似的,逗的三人一笑,弘晝抬腿兜屁股給了和珅一腳罵道:“臭小子,還不謝謝主子,就這么木頭樁子似的杵著,傻啦?”
渾身一震,和珅如夢初醒,噗通跪倒在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奴才謝主隆恩,主子放心,奴才定不辱沒了富察氏的祖宗!”
“嗯,起來吧,”乾隆滿意的看著和珅說道:“從今天開始,你也就算是皇親國戚了,不許胡作非為,不許仗勢欺人,不許學高恒……”沉吟了一下又道:“你先在和府住著,朕盼著你從云南得勝歸來,到時候再賜你一處宅子,現在這處就留給和琳。 ”
“那我額娘……?”和珅對于當今這種拜干爹的事情不是特別了解,尤其是這種皇帝欽定的,不知道以后該怎么稱呼伍彌氏,總不能不叫額娘換個別的稱謂吧?
乾隆撲哧一笑,傅恒瞪了和珅一眼:“你額娘自然還是你額娘,該孝順還得孝順。咱們主子以孝治天下,總不能讓你入了我富察族譜,就連自己的額娘都不要了,說出去豈不讓天下笑話?”
“哦,”和珅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知道自己想左了,尷尬的摸了摸腦袋,逗的乾隆等人再次大笑不止。
笑了會子,乾隆止住笑,說道:“眼瞅著又要離京,去壽康宮跟老佛爺請個安,還有慶妃那兒,為了你的事情,慶妃可沒少給你說好話……今兒個就算陛辭了,明日一早動身,跪安吧!”
“嗻!”和珅答應一聲,再次跪倒行禮,倒退著出了養心殿,依著乾隆的指使,先去壽康宮給太后請了安,被賞了一柄如意,又去延禧宮去尋慶妃,雖未再得賞賜,卻被慶妃拉著好好叮囑了一番,什么出門在外當心身體,不能貪涼,不能逞能之類的,她沒有子嗣,對待和珅就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般,聽的和珅心里暖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