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夜,紅裳一個人走在山林中。冷風(fēng)呼嘯,她緊緊地抱著自己,只悶著頭前進,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往事歷歷在目。
她記得這一年多以來的點點滴滴,記得他的每一次蹙眉,每一次笑容,每一次或懶散或虛無的話語。她記得他的花色襯衫,記得他的夾腳拖鞋,記得他指縫間的香煙。
記得他的白色碎發(fā),記得他略顯孤寂的背影。
可是為什么,在他們之間,永遠有著一道她無法跨越的鴻溝?
這一路上,偶有邪惡的東西向她靠近,她雖低著頭,卻冷冷的一句“滾開”,無論是什么都不敢再靠近她。現(xiàn)在的她,心情差到了極點啊。
她知道了他的很多事情,那些他從來不曾對她說過的事情。她開始明白,為什么,他那么執(zhí)著的想要看姜北臣凄慘的下場,她甚至了解了,那個一直住在他內(nèi)心深處的人。她永遠無法觸及的地方,因為那里已經(jīng)住了人。
走得累了,也哭得累了,她站住身,抬頭仰望漆黑一片的夜空,沒有星星,沒有月亮。
卻……隱隱地,傳來了人的腳步聲。
“紅裳?”來的人語氣有些疑惑。
她輕輕轉(zhuǎn)過頭,看到了他素凈的衣衫,“是你。”
“怎么一個人在這里?”
紅裳沉默了一下,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詢問道:“連翹呢?”
“她睡了。”
“那你……”
“我睡不著,四處走走……”姜北臣可以看到她泛紅的眼眶,卻是裝作沒看見一般,笑著問道:“迷路了嗎?”
“……嗯。”紅裳的聲音悶悶的。
姜北臣朝她走去。
立在她面前時,將她肩上的落葉拂去,語氣很柔和,“你,見過南達了?”
南達……那個紅裳在小樹林遇到的,自稱是尹光耀忠仆的人……“嗯,見了。”
“他可是跟你說了好多話?”
“嗯。”
“他也跟我說了好多話。”
“你……你都不記得了么?”
“我哪里會記得我在蒼無的事情,我只知道,我是姜北臣,來自二十一世紀……這個身份,也只有在連翹面前的時候,才顯得真切。這一年多,我都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弒魂’,突然聽到這個消息,還真是讓我……大吃一驚呢。”姜北臣的聲音很輕很緩,只是他的眼里卻藏有一抹紅裳沒有察覺到的情緒。
“……”紅裳不知道要說什么。
“不然……”姜北臣將臉湊到了紅裳的耳邊,寒風(fēng)掩蓋住了他的聲音,他說了什么,只有紅裳聽得見。
“哎?!”紅裳吃驚的看著他。
他倏地一笑,“不是很有意思么?”
“這、這……”
姜北臣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拉著她朝山上走去。
“走吧。”
紅裳呆呆的被他拉著,兩個人一前一后開始上山,姜北臣的另一只手里拎著燈籠,淡橘色的光雖然很弱,卻也能照亮前方的路。想到姜北臣的那些話,紅裳突然覺得心動了,她微微咬住嘴唇,不知道如何是好。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淡淡的情愫。
紅裳最終垂下眼瞼,嘆聲道:“好。”
姜北臣微微一笑,沒有回話,只是握著她手腕的手略微下滑,扣住了她的手指。紅裳一驚,想要抽開,他卻是牢牢握住,“你剛剛才答應(yīng)我的,別忘了。”
“我……”
“我這里可不給反悔的哦。”姜北臣的聲音變得有點痞,“我突然想到了一句話,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
“……”紅裳神色復(fù)雜的看著他的后腦勺,聲音自嘲,“你應(yīng)該對很多姑娘說過這種話吧……哎,像我這樣的人……”
“沒,我沒對任何一個姑娘說過,你是第一個。”
“……”
“沒必要為了那個家伙,妄自菲薄吧?”
“可是……”
“沒有可是。他心里到底想些什么,過兩天就會知道。”
“……”
*
“阿嚏!”連翹突然從床上坐起,她用手捂著鼻子,又忍不住連打了幾個噴嚏,“阿嚏、阿嚏、阿嚏!”
“啊……”連翹用手搓了搓鼻子,她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
好……冷……啊……
她哆哆嗦嗦的穿上外衣,阿寶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唔,掌門,你要去哪?”
“我去茅房。”連翹的尾音都止不住的顫抖,“你繼續(xù)睡吧,我很快回來。”
“嗯……”阿寶頭一歪,繼續(xù)趴在床上睡過去了。
連翹小心翼翼的打開門,夜深人靜了,她不想吵到別人。額,好吧,這個小院其實也只有她和阿寶而已。哎,晚上的湯喝多了,這下好了,大半夜的要從暖暖的被窩中爬出來,去上廁所——這簡直就是最痛苦的事之一啊!
她匆匆的進了茅房,又匆匆的趕回了房間,至始至終都不曾發(fā)現(xiàn),房頂上那道黑色的身影。
瞬玲滅眸光清冷,卻又深藏一抹痛楚,最后一件神器即將被找出來,到時候……
正如迦洛所說,他和連翹走得始終不是同一條路。
*
冷風(fēng)夾雜著狼嚎,卷起了沙漠層層黃沙。屹立在最北邊的,是一座有著幾千年歷史的土樓。在最靠角的房間里,還有燭光搖曳。這里,正進行著一場最絕密的會議。
坐在最上方的,是散游仙付自閉。他的身旁站著嵐溟和慕瓔兩位弟子。而一旁排列的座位上,分別坐著望塵、蝶舞、洞峨、殤墓幾大門派的管事者。
望塵派,是蒼無東方最大的門派,就如他們的名字一樣,似是不沾人間之氣,他們派的人也都飄然若仙。其實他們的修為是以“靜”為主,所以每個人看上去都心如止水。而他們的上一任掌門,便是百里拓明。自從百里拓明失蹤,望塵派便由一位長老暫時接替了掌門之位,如今真正的掌門還在空缺中,因為年輕的一輩里實在是沒有人有資歷擔(dān)任掌門啊。
蝶舞派,是蒼無中只收女子的門派,這個門派來歷很深,而且現(xiàn)任掌門人尤為神秘,幾乎沒有人知道她的樣子。蝶舞派最初起源是以暗殺為主,最后在一任又一任掌門的漂白下,走上了修仙的路。以往從蝶舞里飛出的半仙讓整個蒼無都不得不仰望,而從蝶舞里修煉成仙的五大圣女,都在一千年前的仙魔大戰(zhàn)中壯烈犧牲。
洞峨派,是蒼無最北邊的幫派。原本只是一個小幫派,以醫(yī)為主,但在上上任掌門人的帶領(lǐng)下逐漸擊敗了北方數(shù)大門派,并幾乎合并了那里的所有較小的門派,直到有一天,北方再無哪個門派能與之對抗。而且洞峨現(xiàn)任的祭祀,便有蒼無第一仙醫(yī)之美稱的臨江仙。他也是蒼無為數(shù)不多一個修煉成仙的人。
殤墓派,是蒼無南方最大的門派,他們擅長使毒、暗殺,所以一直以為給人的印象都很陰險殘忍。但是你卻不得不承認,他們的毒計放眼望去,再也不會有第二個門派能與之相敵。原本殤墓派和其他幾大門派一直來往不深,甚至還結(jié)過一些怨,可是現(xiàn)在魔尊的蘇醒,讓蒼無勢力最大的門派不得不團結(jié)一致,共同抗敵。
這不,大老遠的每個門派的掌門都來了,包括最神秘的蝶舞,當(dāng)然她蒙著面紗。付自閉喝了一口茶,緩緩敘說了自己的計劃。
說得人霎時沉穩(wěn),聽者卻都無比震驚。
蝶舞派的掌門第一個驚呼道:“付老前輩,你說得可都是真的?!”
“只要我們抓住了時機,絕對能成功。”
“夜神……下一個夜神,真的是蒼琉蘇么……”望塵派的代任掌門撫著胡須,倒吸了一口涼氣,“而這世上竟然有能夠儲存神之力的軀體,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關(guān)鍵是那蒼琉蘇,他怎么會任我們擺布呢?!”洞峨派的掌門不太看好這個提議,“而且,你口中所說能夠儲存神之力的人,萬一到時候反戈相向怎么辦?!”
“那個人的意志,是我們已經(jīng)能完全控制的了。現(xiàn)在,只需要把神之力給他便可。”付自閉對洞峨派掌門的話做出了解答,并且說道:“下個月初十,是最好的機會。如果錯過了。下一個夜神蒼琉蘇便成功歸來……他的性子大家都清楚,盡管他唯一的徒弟筱旋已經(jīng)答應(yīng)說會勸說他,可畢竟筱旋只是他的徒弟而已。”
“這……”
“說的沒錯……”
“那家伙,從來不管這世間的事,只對追求力量有著絕對的執(zhí)著。”
“說不定會去跟魔尊決斗呢?”
“但也說不定……會和魔尊成為同盟啊。”
幾位掌門都在和身邊的副掌門竊竊私語道,房間里一時之間議論不斷。嵐溟站在一側(cè),眉目清冷。慕瓔微微低著頭,眼里閃爍著幾分不安。盜取神之力……師父的這個想法真的是……
這次的會議,一直進行到很晚才結(jié)束。大家最后都有了統(tǒng)一的答案,那便是——下個月十號,奪去蒼琉蘇的神之力!
來的人陸陸續(xù)續(xù)都走出了房門,付自閉唯獨把嵐溟留了下來。
“這件事情,要做好十足的準備,萬不能讓任何人打擾。”
“是,師父。”
“聽說連翹已經(jīng)回來了……她若得知了這個消息,一定會趕來。”
“嗯,按照她的性子,一定會。”
“所以盡量不要讓消息走路風(fēng)聲。”
“徒弟明白!”
“還有……”付自閉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朝嵐溟走近了一些,“這些日子,看緊了慕瓔。那孩子,我怕她一時婦人之仁,做了不該做的事。”
“……是,師父。我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