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鬆開了手,靜靜地看著九娘,心中五味雜陳,要怎樣才能讓九娘相信她就是姬如雪呢?
有幾點熒光從身下緩緩飄上來,明……滅……明……滅……
螢火蟲?
這個季節(jié),怎麼會有螢火蟲?
她詫異地看著眼前這些發(fā)光飛舞著的小傢伙,嘴角浮起了一絲微笑,好像很快忘記了之前的不愉快,滿心都放在這些螢火蟲的身上。
奚華安從腰間取下一個小袋子,緩緩打開,許許多多的螢火蟲爭先恐後地飛出來,跳躍著,飛舞著,旋轉(zhuǎn)著……
明……滅……明……滅……
九娘問奚華安:“覓雪,你從哪裡弄來的?”
他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座山,說道:“還記得上次咱們從懸崖上摔下來時,找到了九斤花的那個山洞嗎?”
“記得,可是這都十月份了,山上更冷了,還有螢火蟲嗎?”九娘只覺得奇怪。
“還記得我們回來的時候路過一條小溪嗎?那條溪水應(yīng)該是流到了宮裡。”奚華安解釋道。
九娘很驚訝,問道:“在哪裡?爲(wèi)什麼我一直都不知道?”
奚華安忽然笑得有些調(diào)皮,像是要賣關(guān)子似的故意抿緊了嘴脣。
“誒,你快說啊!”九娘催促道。
“就……今早我路過西殿的那個湖,嗯……看著水還清澈,就抔了水洗了把臉……發(fā)現(xiàn),水是熱的……我就順著走,找到了那條小溪——原來,那裡有一個溫泉瀑布!”
奚華安說得吞吞吐吐的,好像在刻意隱瞞他一宿未眠,坐於日月湖畔勤學(xué)苦練而來不及洗臉刷牙的事情。
九娘倒也沒有太在意他吞吞吐吐的話語,倒是有些擔(dān)憂地看著這些螢火蟲,蹙眉道:“這裡太冷了,你把它們抓來,它們很快會死的,我想不如還是把它們送回去吧?”
奚華安心中捏了一把汗,暗暗腹誹道:“阿雪啊——你倒是想得好!這些螢火蟲本來也就幾小天的壽命,還要折騰著把它們抓來,又折騰著把它們送回去,已經(jīng)快要把它們弄死了吖!”
到底面前是心愛的美人,這番話這隻能在肚子裡面說說,九孃的要求是有些無理——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失憶的同時失去了一小點點智力?
他使勁晃了晃腦袋,不管那麼多了,能爭取到與九娘獨處的機會就好!
奚華安輕咳一聲,奮力把螢火蟲們都抓回小袋子裡,輕輕扶上九孃的肩,柔聲道:“那一起去吧!”
溯流從之,原在崖下。
順溪而上,別有洞天。
霧氣氤氳,嵌著一汪池水,有瀑布飛流直下,縈繞著嫋嫋白煙,遙似仙境。
九娘讚歎道:“好美!我在這裡生活了這一二十年,竟然都不知有此仙境!”
“你當(dāng)真從沒來到過這裡?”奚華安一邊問道一邊打開小袋子,螢火蟲陸陸續(xù)續(xù)飛出,飛舞著鑽入到霧氣之中,跳躍……跳躍……旋轉(zhuǎn)……旋轉(zhuǎn)……
“我是真的沒有來過。”
此處陽光很難照射進來,螢火蟲們身上的光更爲(wèi)閃亮,隨著它們的飛舞,跳躍,轉(zhuǎn)圈,盤旋……
明……滅……明……滅……
池子中有些石塊個頭太大浮出了水面,可供人立於其上。九娘也不顧及身後的奚華安,不在意男女
之別,竟脫了鞋襪,提起衣裙,跳到池子中的浮石之上。螢火蟲們圍著她飛舞,盤旋,跳躍……她也跟著旋轉(zhuǎn)起來,赤色衣裙隨風(fēng)而擺,氤氳在霧氣之中,忽隱忽現(xiàn),忽明忽暗……
螢火蟲的光點依舊是那般,明……滅……明……滅……
奚華安看著九娘歡舞於氤氳著霧氣的池子中央,還有螢火蟲伴於身邊,又想起了與阿雪的第一次見面——只不過,那時的她清冷如白雪,此刻的她紅豔如烈火……
卻是,一樣的美麗,一樣的絕世傾城。
不論世人如何評價她,是殺人魔頭也罷,是地獄亡女也罷。
至少,在他的心目中,她是火蝶九娘,是姬如雪,更是他要攜手一生的人!
他看得呆了,又沒有留意腳下,竟不知不覺也朝池中走來……
“覓雪,小心!”
九娘低眉間恰見奚華安走來,眼看著他就要一個跟頭栽到水裡,想要扶住他,不想?yún)s與他一同跌入水中……
指尖相觸的一瞬間,好像碰到了三千桃花,妖冶綻放。
一種奇異卻又美好感覺從相觸的指尖蔓延……蔓延……蔓延……
流進心窩……
衣服一層一層被浸溼,髮帶滑落,青絲緩緩散開,溫?zé)岬某厮蝮轮鄣募∧w,慢慢浸入肌理,撩撥起了那壓抑在深處的慾望……
一雙手緊緊地抱住了她,溫柔卻又有力,好像懷抱著的人珍愛卻又易碎一般,想要全力抱住卻又隱有擔(dān)憂。
因爲(wèi)浸在池水裡,他們都緊閉著雙眼,奚華安的脣在摸索著,好容易觸到了那兩瓣柔軟,便狠狠地吻了下去……
除了瀑布衝進池子裡的水流聲,除了吐出來的水泡聲,他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的心跳,心跳聲越來越大……水流聲漸漸消失,吐泡泡的聲音也不再聽到,周圍的一切好像都安靜了下來,時間彷彿定格在了此刻……
這是——那消失了許久的——擁有感!
時隔三年,他終於實實在在地抱住了她,抱住了這份感情。他不願意鬆手,反而更加放肆地去擁抱,十根手指緊緊地勒著她因爲(wèi)浸了水而滑溼的衣衫。脣齒間滿馥幽香,慾望在肆虐,在掠奪,在不可抑制地侵佔著每一寸芬芳……
九娘伸出雙手,攬住了奚華安的脖子,沉浸在這種純淨(jìng)卻又曼妙的擁吻之中……
脣脣欲動。
那顆寂靜了許久的心,似乎也開始蠢蠢欲動——她覺得全身都很熱,腦子一片空白,心中突然有一點顫動,想要釋放!
貼上去的剎那,胸口突然一涼。
那種感覺,似玉,似冰,似透心寒。
她伸出手,摸索到了奚華安的胸口,摸出了那冰玉一般的東西。
撫摸間,好像是一支流蘇簪,白玉蝴蝶狀,有縷縷墜珠,這是——那個姬如雪的東西吧!
她感到心中忽然一陣悸痛,忙鬆開了摟著奚華安脖子的雙手,發(fā)力推開了他,浮出水面來。她有些恍惚,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逃跑?
對,現(xiàn)在只能逃跑!
“九娘,你要去哪?”
奚華安的聲音混著流水聲,溫柔而纏綿,字字落在九孃的心上,讓她停下了腳步。
她一隻手撫上自己的心口,輕輕揪起了溼透的衣
衫,暗想:“我已經(jīng)沉淪了吧?”
“深秋寒涼,你這樣回去容易著涼。”
而另一隻手,還抓著那根白玉蝴蝶流珠髮簪。
爲(wèi)什麼?爲(wèi)什麼要對她這麼好?
明明,身後那個男人愛的,是姬如雪!
“覓雪!”她忽然轉(zhuǎn)身,正視著奚華安,晃動著手中白玉蝴蝶流珠髮簪,微微一笑,道:“你若真的愛我,就把姬如雪忘記!”
奚華安心中十分無奈,正欲解釋,九娘卻搶先一句。
“別再和我說我就是姬如雪!”她將白玉蝴蝶流珠髮簪扔給了奚華安,鄭重其事地道:“即便我是那姬如雪,也不是以前的姬如雪。你愛的到底是哪一個?”
奚華安緊緊地攥著玉簪,手指顫抖著,心也跟著顫抖起來,有一股酸楚涌進胸口。他認認真真地看著眼前的女子,她到底遭遇了什麼,能夠把他給忘記,把他們之間的感情給忘記,甚至把以前的自己也忘得一乾二淨(jìng)?
爲(wèi)什麼,我還是我,你卻不再是那個你……
“好,既然你要重新開始,那我就陪著你重新開始!”他終於展眉一笑,手一揚,似乎是將玉簪扔到了池子裡。
不管怎樣,那一聲“撲通”在九娘看來,就是奚華安對過去感情的一種了斷。
奚華安走到九娘身邊,拉起了她的手,理了理她凌亂又潮溼的鬢髮,語調(diào)溫柔卻又堅定,道:“從現(xiàn)在起,我愛的是你,真真實實的你——火蝶九娘!”
九娘盈盈一笑,抓緊了他拉著她的手,面若桃夭,笑靨如花。
銀鈴聲清脆悅耳,穿透了場子裡的吵鬧聲,空靈幽遠,像那來自於神秘疆域的力量,震懾著場內(nèi)每一個人的心魂。
當(dāng)先走進來的是爞姬,一身蟹殼青苗疆衣裙,頭上戴著繁複卻又華貴的銀花,她對著東席之上的房文風(fēng)嫵媚一笑,惹得蘇小墨很是不滿,小聲啐道:“哪來的騷婆子,看著怪噁心!”
“你這小姑娘不知好歹,本王的愛姬也是你有資格妄議的?”
隨著說話之人走入場中,衆(zhòng)人都驚訝地站起身來,覺得這位不速之客來此很是稀罕。
房文風(fēng)輕吐一口氣,斟了一小杯酒,敬他道:“巫王,您終還是賞臉來了,在下接待不周,還望見諒!”
文喜恰斟好了一杯酒,送至巫王身邊,巫王也端起酒杯,回敬道:“公子誠意相邀,本王不來都難啊!”
衆(zhòng)人皆起身,對巫王行了一個簡單的頷首禮,而並沒有行藩王應(yīng)受的跪拜禮。
南疆巫王的突然來訪,令在座的衆(zhòng)幫派都陷入了深深的迷惑之中。“五陵結(jié)客”原本是中原武林的聚會,南疆巫王怎麼會來此?況且,還是受房文風(fēng)的邀請而來!在衆(zhòng)幫派看來,房文風(fēng)如此破壞老莊主訂立下來的規(guī)矩,分明就是仗著奚華安不在,想要自作主張,想要自封武林盟主!
這樣一來,原本那些和房文風(fēng)站在一邊的幫派,也都紛紛倒戈。
上官融月和廖星是知道內(nèi)情的人,但他們底下的人並不知道,也來勸他們。
一女弟子道:“三小姐,不如我們——”
“不許胡說,文風(fēng)公子是我們上官世家的恩人,我們怎麼能夠爲(wèi)了一己私利而恩將仇報呢?”上官融月不等那名女弟子說完,就打斷了她的話。
(本章完)